《一轮火炼》羊爱草

2、失去自由（一）

　　花城市的拘留所在市区法院的南边，十几分钟的路程。省道边转弯过去一分钟，花城市看守所、拘留所的招牌就映入了眼帘，四周高墙，给人的感觉很阴森寂静。

　　不安、好奇、无奈、懊悔的杨小煜，被带到医疗楼先检查身体，血液检测、心肺功能检查等等，最后签字，一套程序要做下来。

　　走出医疗楼后，杨小煜看到妻子和表弟也跟到了拘留所，他们劝慰杨小煜好好的反思，不要有对抗管教的行为，不然会受罪。

　　在三水市法官们跟拘留所民警办理异地拘留手续过程中，常法官反复地提醒杨小煜一定要想办法还部分钱给吴总，不然十五天后，会带到X市法院，坐牢三年。

　　这个时候的杨小煜已经麻木，心如死灰的感觉。

　　厚重的铁门打开了，管教带领杨小煜进了个房间，让杨小煜把口袋里所有东西拿出来，放在一个篮子里，随后递了个上面写着杨小煜三个字的牌子给他，举着，三面拍照。照完，勒令杨小煜脱光衣服，这么冷的天，在阴冷的房间里，杨小煜战战兢兢的脱光了，全身发抖。

　　管教把他全身检查了个遍，看有没有疤痕，伤口，防止在里面发生意外，被倒咬一口。人在这一刻，所有的防线全部被摧毁，哪有什么尊严可言！连条狗都不如。

　　“你的羽绒服，鞋子都不可以再穿了，这么冷的天，我们这里有厚睡衣，保暖拖鞋，拿给你行吧？！”管教跟杨小煜说。

　　杨小煜：

　　“睡衣需要钱买吧？我身边就两百多元了。不要了吧？就穿自己的衣服。”杨小煜有点害怕，低声地回话。

　　管教:

　　“当然需要买的，你的衣服有拉链，纽扣，不能穿进去，这是规定。”

　　杨小煜只有答应:

　　“噢，好的。”

　　接着，杨小煜先把自己的内衣穿好，然后把管教从柜子里面拿出来的衣服鞋子穿上，还有一个塑料盆，里面放了塑料饭盒，塑料勺子，毛巾，香皂，小牙刷牙膏，卫生纸等用品。最后上身要穿一件蓝色马甲，背面贴着数字，这个号码就是在里面就代表杨小煜。

　　杨小煜的羽绒服，裤子和鞋子被管教一起存放在一个柜子里面。

　　“跟我走！”管教带领杨小煜走进了监区。传说中的拘留所，此刻一览无遗的展现在杨小煜的面前，有种让他不寒而粟的气氛。

　　走过监区的露天放风场地，来到男区监室的大铁门前。“咔”的一声，管教输入密码后，大铁门打开，随后领着杨小煜路过一室、二室，杨小煜通过窗口往里面瞄了瞄，里面的人一个个好奇的张望着管教和杨小煜。到三室门口，管教再次输入密码，打开铁门，让杨小煜进去，随后管教关门离开。

　　进入房间的杨小煜，傻傻的站在门口，尴尬又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打量了一下房间，不超过二十平米，一排木板通铺，可以睡十几个人，上面整齐的叠放着被子。

　　大通铺最里面隔着矮矮的一小截墙，哦！原来里面是厕所—蹲厕。旁边就是洗手池，用来刷牙，洗脸，刷碗筷等等，大通铺对面的墙壁上面挂着台电视。

　　十来个人，年少的、中年的、年长的几乎各个年龄段都有，老老实实的坐在通铺前的小凳子上面，个个缩着脖子，低着头，无精打采，甚至有几个蓬头垢面，头发上像抹了层油。

　　人的背后一排好几个大塑料箱子，整齐的摆在地上，里面是统一放衣服和碗筷等各类物件。其中有个箱子上面放着一碗米饭，那种蒸出来的，还有一碗菜汤，水面漂浮着几片大白菜叶。

　　整体给杨小煜的感觉还算干净。

　　“喂，你到里面去。”最靠门边的一个高个子中年男子，姓朱，对杨小煜说了句。然后站起来，用手指了指最里面的位置。

　　一旁傻了的杨小煜惊醒般应了声，小心翼翼的走向大通铺最里面。杨小煜心里默数着人头，包括他自己一共十一个人。

　　当他端着脸盆到靠近厕所的通铺边上时，他前面的人一个个的向门口方向腾挪，这是规矩，后进来的人，要睡在靠近厕所的边上。杨小煜哪里懂得这些？！让他怎么做，就规矩的听话去做。

　　脸盆放这边，碗筷放那边......最靠近杨小煜的男子，有些丑陋，小眼睛，黑黄的牙齿，热情的告诉杨小煜摆放东西。就是这个严姓男子，在拘留的前几天时间，对杨小煜照顾有加。

　　杨小煜整理完后，和其他人一样，拿了个凳子，坐通铺前，耷拉着脑袋，好像轻松了一般。也许这一天，这一月，这一年，这十年，杨小煜太累了，被拘留甚至坐牢对他来说是种解脱吧！不去再想着金钱……

　　“吃饭，吃饭，小伙子。”

　　杨小煜循着声音望去，朱姓男子已经让其他人，把塑料箱子上面的那碗饭和汤端到了他面前的木板通铺上。靠近他的几个人也不停的劝他吃饭。

　　“噢，原来是留给我吃的！这么差的饭食是人吃的吗？他们怎么不吃？就我一个人吃。他们不会耍我吧？这么恶心的汤，里面是不是撒尿了？”杨小煜很惊恐，心里快速的盘算着。

　　虽然以前没被拘留过，但也风闻过监室里欺负人的点点滴滴。此刻的杨小煜哪有胃口吃饭，最关键的是害怕那些人恶作剧，欺负他这个新来的。

　　''谢谢。我不吃，吃不下，没胃口。”杨小煜故作镇定，小声的说。其实他已经非常饿了，他怕。

　　“吃吧，吃不下也要吃。”有几个人异口同声。而且都张望着杨小煜。这一下子，杨小煜更害怕了，心想“怎么一起劝？这不是明显串通好的欺负我吗？”

　　“要吃的，不然夜里会很饿的。”最旁边的严姓男子又劝了杨小煜一句。还有几个人紧紧的盯着杨小煜。

　　“呃，呃。。。好的，谢谢了。你们怎么不吃的？”杨小煜有些难以招架，吞吞吐吐的。

　　“我们都吃过了，六点就吃好了。”一个个的回应。

　　噢！原来如此！杨小煜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担忧。开始慢慢了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小口饭！咦，没问题，还不错！这种蒸饭还是九十年代上中学时吃过的！

　　人在饿坏的情况下，什么都会吃！包括猪食！什么理想追求，金钱美人，全是过眼烟云！

　　心情极差的杨小煜吃了一半后，怎么都吃不下，不知道如何处理剩下的饭汤。

　　“大哥，请问这些饭我吃不完了怎么办？”杨小煜轻轻地，诚恳地向旁边的严姓男子求助。

　　“倒厕所里，用水冲掉。”

　　“啊！这样啊！不浪费了吗？喂猪也好的。”

　　“嘿嘿，这里的规矩，别多问。”说完，严姓男子站起来把碗端到厕所边，把剩余的饭汤倒下去，然后舀起旁边水桶里的水不停地冲干净。碗筷放在洗手池里，放了些水，用洗涤精冲洗干净，之后放到箱子里面，很快，很麻利地做完。

　　一旁跟随的杨小煜，不知所措，就傻傻地看着这位大哥帮忙，也明白了后面如何做这些事。

　　''大哥，谢谢您啊！谢谢，谢谢！您贵姓？”杨小煜对坐在旁边的男子连声道谢！

　　“我姓严，不客气，举手之劳。”接着反问杨小煜：

　　“你呢，你是什么原因进来的？”

　　“杨，杨家将的杨。经济纠纷，官司失败，摊上两百多万。”杨小煜轻描淡写的回答。

　　“我考，这么多？！两百多万啊！做什么滴啊！”男子惊讶的追问到。

　　“什么？多少万？”“几百万？！”前面的几个人大约听到了点，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杨小煜，连番追问。

　　杨小煜叹了口气：

　　“两三百万吧，期货合作，被我亏了，全让我承担了。”

　　严哥有些不明白：“什么什么货，没听过。”“期货，跟炒股差不多的。”

　　“噢，炒股呀，这个知道，容易发财啊！”严哥似懂非懂。

　　“不是炒股，差不多，但是比股票还厉害。”杨小煜简单解释了一下。对这些门外汉子，他也不想多解释。

　　突然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凑过来，姓周，有个自己的大几百万规模的厂子。好像很明白的样子：

　　“期货啊，那东西太厉害了，听说过，可以一夜暴富，一夜倾家荡产啊！”这一下子，把室内十个人全吸引到杨小煜身边。看来，谈到钱这方面，人们都感兴趣......

　　“三室的人全部坐好!三室的人全部坐好！”不知道突然哪里冒出来严厉的声音。

　　原来是广播声，杨小煜迅速抬头找了找，门上方不仅有广播，室内还有两个监控器，一前一后，全室监控无死角。

　　其他人迅速的回归各自的座位，乖乖的，互相低头瞄着苦笑。

　　杨小煜终于放下了防备心理，原来拘留所没那么可怕，没有人欺负他。

　　沉寂一阵，大家又开始偷偷的互相小声交谈。

　　“你不是我们花城人，说话跟我们不一样。哪里的？”严哥先开口问杨小煜。

　　“我是海县人。您怎么进来的？”

　　“我啊，喝醉酒，把我们A镇派出所大门踹了。”有些得意。

　　“哇塞！您牛逼！踹人家门干什么，胆子太大了吧，关几天啊！”

　　“为朋友的事，小事，跟A镇小派出所很熟的，就是吵起来了，没得什么事。拘五天，还有四天。昨天进来的。”他向杨小煜伸展出一只手，代表数字五。

　　“做什么生意的？”杨小煜也好奇了起来。

　　“搞螃蟹的。有机会去我们那里吃螃蟹。”

　　“哦！好的好的，一定。”

　　“大家坐好，准备点名。”门边上的高个子朱姓男子突然站起来。

　　前面的人齐刷刷的调转身体，面向门口，杨小煜也跟着做。

　　这时候来了两个管教，室内的人都站了起来，管教站在门外朝里面数了数人头，然后跟老朱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准备看电视，各区室人员坐好位置看电视。”广播再次响起。

　　此时，晚上七点。所有人突然有说有笑的，又背着门口，摆好凳子，一个个坐好，抬头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看节目。

　　杨小煜本来以为只会播放法制教育类的节目，结果是央视频道和地方卫视换着看，一切由在办公室上班的管教掌控。

　　看电视的过程中，不停的有人会拿几个饼干、卤蛋（包装的那种)、火腿肠啊等等分发，杨小煜总是第一个得到。这是大家对新人的照顾，也是教育他怎么做事。

　　管教偶尔也会拎着热水瓶送进来，给大家喝水，洗漱用的。水很少，都很珍惜。

　　外面的天气太冷了。室内反而不怎么冷，空间小，人多的缘故吧，挂式空调有，但没打开过。看电视过程中，必须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可以倚靠着木板通铺。

　　看电视的过程是漫长的，尤其对节目不是很感冒的情况下。中间偶尔有人会站起来，走向厕所，蹲下大解，其他人都可以看到大解人的上半身，异味瞬间充满房间，好在洗手池上方的窗户可以打开一小扇。有人如厕的时候再打开房门，异味消散的也快。总会有人会捂一会鼻子，但是谁也不要嫌弃谁，大家都一样。

　　杨小煜有些不适应，感觉时间过的很慢。好不容易到了八点三十五分，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站起来，有的拿盆倒点水去刷牙洗脸洗脚等等，有的人铺开被子，一起准备入眠。

　　从大家的神态上，杨小煜看出来，睡眠是大家高兴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太累了，对他而言好好睡一觉就是种幸福。

　　老朱来到杨小煜的面前：“小杨，今晚就不安排你值班了，你今天刚来，晚上给你好好休息。”

　　“什么值班？”杨小煜惊奇的问到。

　　“就是大家晚上轮流值班，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两个小时一班，一班安排两个人。”老朱耐心的解释。

　　“哦，这样的，谢谢。”杨小煜很不解。

　　睡觉也是有规矩的。好被子、厚被子都被靠前的人拿去了，靠近厕所的人铺的盖的都是薄的差的被子。蓝色马甲要叠放在各自的小凳子上面，而且背面的号码数字要正面显示。不允许头部藏在被窝里面。

　　杨小煜管不了那么多，只有遵守。因为谁都撼动不了这个规矩，有地方睡就知足了。

　　只把外面的厚睡衣裤脱掉，内衣一件不敢脱下，就这么昏沉的逼迫自己休息，大部分人都如此。

　　杨小煜很疲惫，但是不一定能睡得好，第一天到了这种前所未有过的环境下睡觉，可以说彻夜难眠，何况夜里还有值班人不停的聊天，最让他厌恶的是灯二十四小时开着，一夜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