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月庭》安古意

14、 第十四章 跟琴

　　毕竟还是赶在最后一刻到达现场，一对新人拜天地父母，宾客齐齐祝贺，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绸缎把即墨家团团包围，美酒佳肴都不足以表达幸福之情。然而对于姬婧妍来说最遗憾的莫过于邢羽轩和晏灵曲没能赶来。
　　恭贺连天中，新娘子扶入新房。姬婧妍听见人都走了，揭了盖头找吃的，她原本就没有天花，这些天找了一个天花的女子在房中假扮她，她则躲在别处连门都没出，憋得快疯了，这时又大半天滴水未进，在房中找了些糕点就着热水吃起来。
　　过了晌午渐渐地光线柔和下来，姬婧妍正在打盹，忽然一支小箭飞进来扎在墙上，她一惊，见上面绑着布条，忙取下来看，上面写道：“邢、晏二人在我手中，申时末只身前来镇虬坪。”姬婧妍心中大乱，如此出去让人知道她没得天花怎么办，但如果不去两个死党的命又怎么办。想来想去，见着嫁妆里的一套胭脂水粉，便又加了些书画颜料，按书中所写天花的症状在皮肤裸露处画起来。
　　这便画了小半个时辰，又给即墨庭留了消息，赶忙换了身平常衣服就跳窗而出，外面宾客来往，她只能避着人，最后还是遇上夭桃，夭桃见她一脸的脓疱吓得不轻，一时也没认出来，差点叫了，姬婧妍连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竹林子里，夭桃登时吓昏过去。姬婧妍也等不了她醒，翻墙而出。
　　路上想着要不要告诉乐正东里，要不要告诉即墨庭，想来想去没时间了，还是直接去镇虬坪。镇虬坪原来叫镇龙坪，皇帝不高兴，就改名了。姬婧妍一口气跑过去，远远地见着邢羽轩和晏灵曲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树上。她忙过去，一边解绳子一边问：“谁抓你们的？”话音没落，一股香味扑来，三个人都倒在一边了。
　　原来是即墨庭接走姬婧妍过后，邢羽轩和晏灵曲两人为了赶酒宴到处找路，走到偏僻处被焚如用迷药暗算，为的就是引姬婧妍前来。他的法力时有时无，此时没有能力再管那两个，于是扛着姬婧妍扔到马背上就往皇宫而去。马行出不远，焚如忽觉真气迸发，充满全身，灵力像被磁石吸引，全都回到体内，他于是扔了马带着姬婧妍打算直接幻化到皇宫中去，谁知刚一动法术，浑身犹如冰封，什么都动不得，一旦撤回心决又什么都好了，再一试，仍旧是那样。他知道遇上了一个功力高此时的他不知多少倍的人，四下张望，大声道：“哪路鬼神，装什么装！赶快出来！”就见这小平地上旋起一阵风，吹来许多白色花瓣，风定之后，花瓣在地上摆成几个字：“你大爷。”
　　焚如气得发疯般地乱找，始终不见人，待他回到姬婧妍身边，见字又变了，写道：“即时离开，饶你一命。”焚如知道此时斗对方不过，只能扔下姬婧妍，气哼哼地走了。
　　当夜即墨庭入洞房时才见姬婧妍失踪了，那张纸条早被风吹到不知哪去了。那三人都晕到半夜方醒，醒了全无半点气力，待即墨庭找到她们天都快亮了。于是洞房之夜就这样过去。
　　因姬婧妍对外还称病未痊愈，即墨庭实际也没有与她住在一起，毕竟要装得像一点，谁会让健健康康的人去跟天花同床共枕呢？可以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但在痊愈之前没有必要同床共枕，演得太过才招人猜疑。然而自那晚过后，两人似乎有了一些不寻常的感受。
　　第二日邢羽轩休息到下午，起来后约乐正东里到鸣鸾阁听曲儿，乐正东里遣人来说有事来不了，晚点来看她。
　　邢羽轩便约了晏灵曲，晏灵曲遣秋虫儿来回：“姑娘说‘听不懂你们那些曲，鬼叫似的，还不如在家睡大觉’。”邢羽轩听了，说：“去回你们姑娘，叫她滚。”秋虫儿应了，回去复话。
　　邢羽轩便一个人去鸣鸾阁，这日鸣鸾阁人少了些，有几个熟面孔，邢羽轩忽然想到会不会遇上焚如，上次遭他暗算，这次一定不能饶过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老板上台说今天来了个新人表演暗场。邢羽轩颇有兴趣听听这个新人的水平。
　　帷幔降下过后，传来几声细碎的响动，接着第一个音如天籁般发出，在场人心神一动，不由自主把目光投了过去。那琴声宛若四季清风，从春而来，花香四溢，翠色满园中蝴蝶纷飞，又变秋水涟漪惊鸿一瞥，飞雪连天寒梅傲骨。不知过了几时，也不知领略了多少美景，琴声悠悠止住，帘后传来退场的声响。
　　邢羽轩长叹一声打破寂静，众人忽然起身鼓掌，鸣鸾阁都在颤动。邢羽轩心想一定要去认识一下这位新秀，他无疑是这个国家琴术最为高超之人。
　　她便悄悄地躲到后台，后台光线较暗，她并没看见那人出现，张望中发现走廊上有个人影过去，赶忙去追，然而追过去人影又从门口晃出去了，始终没能看清楚。邢羽轩不放弃又追上了街，她也没看清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拥挤的人海里她凭借直觉可以认出他。
　　如此跟到郊外，人影突然没了，她有些失落，看看天上艳阳高照，旁边正好有人支了个棚子买酸梅茶，于是过去要了一碗，正在喝着，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动周围竹林，就见斑驳的竹叶下有个影子前行。她连忙扔了碗就去追。终于在竹林尽处她看到一个青年男子背负一盏古琴，略显老旧却很干净的琴套上绣着梨花，他一身浓淡不一的青蓝色长衫如碧海云天般难以比拟，背影如古松风雅而苍劲。听见有人跟随略微回头间眉目露出山水，那岂是万物可以比喻的风神。
　　但他目光中隐含的光芒令邢羽轩一惊，仿佛很亲切，却又很畏惧。她想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种目光，只是一时半会记不起了。她说：“我叫邢羽轩，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轻笑一声，一阵风吹来，眼前落下数瓣梨花，邢羽轩很是惊奇，但这一晃神，再看那人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