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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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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我使劲睁开眼皮。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棕黑。眼睛干涩的很。我又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东西渐渐地变清楚了。周围的光很暗,一晃一晃的,应该是烛光。我看到的是房梁,已经熏的很黑了,是很旧的房子。活动活动手,摸到身下软软的粗棉布,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又一阵水声传过来,我想起身,却觉得身子有千斤重,起不来,只好寻着声音向右边扭过头去,看见一个人正站在个木盆边洗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那个人身子瘦削,后脑挽个发髻,用淡绿色的头巾包起来,袖子高高的挽过了胳膊肘,上身肥大的绿色的褂子松垮地垂到膝盖,腰间系条土黄色的带子,下身是棕色的裤子,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我想起来这个人就是听到我扣门,出来开门的那个少年。
“咳咳……”我想叫那个少年,可喉咙太干,话没说出来,却猛的咳嗽了一阵。
“哦,你醒了。”听见我咳嗽,少年向我看过来,边说边放下手里的活,甩甩手,冲着我走过来。
他走到近处,我才看轻他的脸,看眼睛应该是跟我年纪相仿。看相貌就知道是个朴实的庄户子弟,浓眉大眼,宽鼻子,厚嘴唇,颧骨上有深红的粗糙的皴痕,方脸,面色偏黑。
他在我身边的床沿上坐下,又把两只手往衣服上使劲抹了两下,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放在我的额头上。
“恩,不烧了。”他把手从我额头上拿下来,冲着我笑了笑。干裂的嘴唇中间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想……喝点水。”我好不容易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么句话。
“哦。好好。你等着。”少年说着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手捧着一个茶碗走到我身边。
“来。”他说着拿起茶碗里的勺子舀了勺水送到我嘴边。我张开嘴,温热的水就流进了嘴里,喉咙就不痒不疼了。喝了几勺水之后,我有了些精神。
“谢谢。”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呵呵,不用,不用。呵呵。”他憨厚的笑了笑,脸上的皴痕更红了。他站起身走开,不一会就回来了,手上的茶碗不见了。
“跟我一起的那个受伤的人在哪儿?”我问他。
“哦,他在里屋呢。”少年两手攥在一起显的有些局促。
“他怎么样了?”我想起仲眸心里急的很。
“哦。他现在没大碍了,正睡着呢。你放心,我叫了村里的大夫。大夫见是刀伤都不敢给医呢。呵呵。后来还是给医了。”少年快人快语,“哦,大夫临走说他得调养好一阵子才行。”
“我想进去看看他。”我硬撑着居然能起身了。
“你先别急。再说他正睡着呢。”少年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起身。然后他从床里面拖过个大棉枕头放在我背后,让我倚在上面,“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我边说边使劲往里屋张望。
“哎吆,怎么能不饿呢?”,少年诧异地看着我,“你都昏睡了七天了!”
“七天?”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
“那仲眸呢?”我拉住少年的手。
“仲眸?你朋友叫仲眸啊。呵呵。他醒过来几次,喝了点鸡汤。大夫说他流了太多血得好好补才行。”少年温和地说。
“哦。谢谢你。”我倚回枕头上,“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二牛。”少年腼腆一笑。
“二牛。谢谢你。”我也冲他笑了笑。
“你叫星儿吧?”他抬眼问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有点惊讶。
“你朋友仲眸昏睡的时候老是喊这个名字,我就猜这大概是你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呵呵。”我也笑了笑。知道仲眸喊我的名字,心里暖暖的。
“哦,我去给你弄吃的,你先等等。”他说完就出去了。
我是真没心情吃什么东西。看二牛出去了,我就一使劲坐起来,看见地下摆着我的靴子,上面沾满了血迹。我提上靴子,摇摇晃晃地往里屋走。走到门口,闻见浓浓的草药味儿。里屋的烛光更暗些。左手边是刚才少年洗东西的木盆,里面有块湿布,盆里的水是淡淡的血水。我走进屋子,一个大木桌上摊满了草药药膏什么的,估计是二牛刚给仲眸换完药。大木桌的对面,是一张带帐子的床。床头的木头凳子上点着半根蜡烛。
我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细细的眉梢微微上挑,浓浓的睫毛像铺开的扇面,小巧的鼻子,好看的嘴唇此时有些发白。他本来就长的细瘦,这么一折腾,这脸儿瘦的就只有巴掌那么大了。
“仲眸……”我轻轻地念了声他的名字。他还是静静地睡着。悄悄地看了他一会儿,我给他掖了掖被子。
看到他没事,我也放心了,坐了一会儿,就走到外屋去。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二牛捧着个大碗进来。
“你怎么起来了。”他赶忙把碗放到一边的凳子上。跑过来掺着我。
“哦。我过去看了看仲眸。”
“你自己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他把我扶到床上坐着。
“我已经好了,呵呵。”我笑笑。
“大夫说了,你这病有点邪,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流鼻血。大夫刚来那会儿,你这鼻血是止不住的流啊,连大夫都害怕了,说没法治。可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空,你这鼻血就自己止住了。弄的老大夫直摇头。一个劲儿地说邪。”二牛说着有点兴奋。
“呵呵。是挺邪。”我说着想起了那斗转星移大法。
“来,吃点东西吧。”他说着把凳子上的碗端到我手里。碗里是鸡汤跟三个荷包蛋。
“谢谢。”我说着捧起碗呼噜呼噜地吃起来。这东西虽然没有以前吃的东西那么好看,可是却特别香。
“你们都是贵公子,可我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实在是对不住。”二牛边说边撮着两只手。
“二牛这说的哪里的话。这东西很好。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边吃边说。
“这贵公子就是贵公子,话都说的这么中听。呵呵。”二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可不是什么贵公子!我说的是真的。这个真好吃!”我把一碗荷包蛋吃了个精光,用手抹抹嘴。
“呵呵。那你先歇着吧。”二牛笑了笑,拿着空碗出去了。
我躺下,想着二牛刚才说的话。他大概是看我们穿的那身衣服才觉得我们是贵公子。我可不是什么贵公子!不过仲眸这个真真的贵公子可就惨了,明明是金枝玉叶的却糟这样的罪。倒是我当时该保护他才对。唉!那一剑要是戳在我身上就好了。
我正想着,二牛又进来了。他冲我笑了笑,进了里屋。不一会,里屋的蜡烛灭了,他走了出来。
“早点歇着吧。”他说着走到一旁把窗台上的蜡烛吹灭了。
“好。你也早点歇着吧。”我说。
嘎的一声,二牛关上房门出去了。
月亮的光照在窗户纸上,特别冷清。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盯着窗户纸发呆。过了一会儿,我悄悄起身走进仲眸房里。
仲眸睡的很沉。我掀开帐子,从他脚边爬到床里面,钻进他的被窝里,在他身边躺下。他的身子不热,我靠着他,他会觉得暖和些。
我正看着他的侧脸发愣,耳边忽地响起了一个孩童的声音,
“你很冷吧?”
“恩。很冷。”
“那我抱着你吧。就不冷了。”
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雪窟窿里抱成一团还不住地打着哆嗦。一个稍大点儿,身穿淡青绣菊锦袄,头上一个圆圆的发髻,系着淡青丝带,软软地垂在肩上。另一个稍小点,穿绣梅淡紫锦袄,脑袋上挽两个髻,像顶着两个糯米团子,淡紫丝带结实地系在发髻上,垂下短短的梢儿,被风吹的胡乱飞舞,不停地打在他的小脸儿上。天上的大雪还在不住地下着。那个稍大点的孩子抬头往上看了看,跟稍小点的那个说,“看来我们是出不去了。”
“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如果师父找不到我们的话,我们大概就要死在这儿了。你怕么?”
“有尘儿跟我一起我才不怕呢。”个头稍小点的孩子抬起头看着稍大点的孩子的脸——一双大大的内双杏眼里乌黑的瞳仁好象含着满满的水,深深地嵌在白皙的脸上。又长又密的睫毛向上翘着粘满了雪花,一眨一眨的像极了两把鹅毛扇。小巧的桃粉色嘴唇在嘴角的地方轻轻地向上翘起,一对深深的酒窝在嘴角的斜上方,很是可爱。可转眼那翘起的嘴角就因为不高兴而垂了下来,酒窝也不见了。
“都是我不好,带你到后山来。现在可好,闯大祸了。”
“嘿嘿,不是我非让你带我来的吗?”稍小点的孩子笑了笑,伸出两只细细的小手指头放在大点儿的孩子两个嘴角上轻轻地往上挑,“尘儿现在不好看。笑的时候有酒窝才好看。”
“现在你还有心思玩啊!”稍大点儿的孩子冲着小点儿的孩子皱了皱眉头。仅仅是皱了下眉头而已。
“哇——”稍小点的孩子突然就列开嘴使猛劲儿哭了起来。
“别哭,你别哭啊。”稍大点的孩子立刻慌了手脚。
“赵逸尘你冲上官繁星发脾气,上官繁星讨厌你!哇——哇——”稍小点的孩子看稍大点的孩子慌了手脚,就更死命地号哭。
“我哪有冲你发脾气啊?”稍大点的孩子皱着眉头看着稍小点的孩子,带着一脸的无辜。
“你就有。哇——哇——哇——你就——有——哇——”稍小点的孩子边哭边用手搓着眼睛,时不时地以不意觉察的速度从手指头逢里瞥一眼稍大点的孩子的表情。
“好好好,你别哭了。我冲你发脾气了,是我不好,我不对。要杀要剐随你。”稍大点的孩子把眼一闭,下巴一抬,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哇——哇——哇——————————”稍小点的孩子看到稍大点儿的孩子摆出这副架势,立刻哭的更凶了,跟别人刚杀了他爹娘似的。
“你别哭了行不行。我要杀要剐都随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啊?”稍大点的孩子看着死命号哭的那一个,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我上官繁星发誓再也不理赵逸尘了!”稍小点的孩子捂着耳朵大叫到。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又没得罪你。”稍大点的孩子捏起稍小点的孩子的下巴,看着他那张梨花带雨的胖嘟嘟的小脸儿。
“你让我杀了你。哇—————!”稍小点的孩子又哭号起来,生怕自己的哭声不够大。
“我死了不就不会对你发脾气了。”稍大点的孩子捏着稍小点的孩子的下巴,把脸凑上去,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死了,我就,也死了。”稍小点的孩子抽着鼻涕断断续续地说。
“我死我的,你死什么啊?”稍大点的孩子歪着头看了看稍小的孩子的脸,好象手里捏着的不是人脸的下巴,而是一个蛀了虫的果子。
“你死了我就死嘛!”稍小点的孩子打开稍大点的孩子捏着他下巴的手,死命地用手搓着眼睛,突然,好象注意到自己哭声小了,又放开喉咙大哭起来,“哇——哇——”
“对了,我记得刚才你说你再也不理我了,干吗还跟我说话啊?”稍大点的孩子把脸贴近稍小点的孩子脸上仔细地上看下看,“还要跟着我死?”
“赵逸尘你欺负我!哇——哇——咳咳咳,咳咳咳,呜——”稍小点的孩子哭了太久嗓子都哭干了,刚准备继续大哭,却猛地咳嗽起来,一口气儿没喘好,小脸儿都憋紫了。
“星儿,星儿,”稍大点的孩子立刻慌了神,把稍小点的孩子搂在怀理,伸出小手轻轻地拍他的后背,“我不欺负你了,再也不欺负你了,昂。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就麻烦了。”
“逸尘——”稍小点的孩子猛吸了一口气,拖着长腔说了一句,就把小脸贴在稍大点的孩子的肩膀上,只是一抽一抽的,却再也不哭了。
过了一会儿,稍大点的孩子用小手抚摩着稍小点的孩子的后背说,“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我也不知道。”稍小点的孩子使劲把小身子往稍大点的孩子怀里靠了靠。
“星儿,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就是死,我们也是死在一起。”稍大点的孩子搂紧了稍小点的孩子。
“我不要你死!”稍小点的孩子把脸儿紧贴在稍大点的孩子的脖子上倔强地说。
“那你一个人死好了。”稍大点的孩子说。
“你!”稍小点的孩子挣脱稍大点的孩子的怀抱,恨恨地看着他。
“我!”稍大点的孩子杏眼圆睁,丝毫不让步。
“我不要!你活着我也要活着!”稍小点的孩子目光倔强,决绝地说。
“好!我们一起活着!”稍大点的孩子一把把稍小点的孩子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稍小点的孩子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看不见他的脸。其实稍小点的孩子被他突然搂到怀里的时候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就美资资地笑了起来,还把小脑袋柔柔地歪在他的肩膀上,过了一会,把两只小胳膊抬起来,软软地搂住他的脖子,还在他身上撒娇地蹭了蹭。
“上官繁星,你干嘛蹭我?”稍大点的孩子问,手却更紧地搂住了稍小点的孩子。
“因为上官繁星喜欢这样。”稍小点的孩子嗲嗲地说。
“恩……那赵逸尘也喜欢他那样。”稍大点的孩子低下头把脸贴在稍小点的孩子的脸上。
天越来越黑。雪越下月大。两个孩子抱在一块儿,已经被雪埋了一半了,也不再抖动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雪里。
“星儿,睁开眼……”稍大点的孩子轻轻拍了拍他怀里稍小点的孩子。
“我好困……”稍小点的孩子动也不动,只小声回答了一句。
“星,星儿,我好难受。”稍大点的孩子伸出小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尘儿!”稍小点的孩子立刻把眼睛睁的老大,精神抖擞地坐起来,扶住稍大点的孩子的肩膀,焦急地问“你怎么了?那里难受?”
“呵,呵呵。我骗你的。”稍大点的孩子捧起稍小点的孩子那双已经冻红了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呵着气。
“你又欺负我!”稍小点的孩子从稍大点的孩子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我没有……”稍大点的孩子说着,突然脸色一白,歪倒在雪里。
“赵逸尘!赵逸尘你给我起来!别想再骗我!”稍小点的孩子两手掐腰,冲着倒在地上的孩子呵斥到。
“赵逸尘,你听见没有?快给我起来!”见地上的孩子还没反应,稍小点的孩子伸出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可是稍大点的孩子还是一动不动。
“赵逸尘!……逸,逸尘,逸尘,尘儿——”稍小点的孩子声音里渐渐带上了哭腔,“尘儿,你回答我啊。你是骗我的吧?呜——你说你是骗我的呀。你说呀。我害怕了。行了吧。我真害怕了。呜——我真的害怕了——尘儿——你醒醒啊,尘儿——”
稍大点的孩子依然倒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稍小点的孩子忽然想起来,稍大点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吃午饭。因为自己急着让他带自己去后山捉松鼠,而他刚刚练完功,还没顾得上吃饭,就带自己上了后山。
“尘儿,”稍小的孩子眼里含着泪,把倒在地上的孩子扶起来,搂在自己怀里,把自己的小棉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尘儿,醒醒。这都是星儿的错。星儿真该死!”,说着,咬紧了已经冻的失去血色的小嘴唇。
“什么死呀死的,不是才说了要一起活着么?”
“可是你……哎?你醒了。呵呵。”稍小点的孩子看见稍大点的孩子睁开眼睛,眼里的泪花终于掉了出来,紧紧地把小脸儿贴在他的脸上,“恩。不死,不死。我们一块活着,一块活着。”
“快把袍子穿上,我没事。”稍大点的孩子挣扎着要从稍小点的孩子的怀里起来。
“不行!”稍小点的孩子死命地抱住他,“尘儿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就……”声音越来越小。
“你会冻坏的。”稍大点的孩子笑着伸出小手指头刮掉了稍小点的孩子脸上的一颗泪珠。
“我已经冻坏了。呵呵。”稍小点的孩子看着稍大点的孩子,觉得他脸上的一对酒窝真是漂亮极了。
“尘儿,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稍小点的孩子用脸轻轻蹭着稍大点的孩子的脸问。
“不会是让我听你唱歌吧?”稍大点的孩子战战兢兢地问。
“你讨厌!”稍小点的孩子在稍大点的孩子的小鼻子上咬了一下。
“干吗咬人?”稍大点的孩子斜眼看稍小点的孩子。因为他的手被包在棉袍子里,想揉揉自己的鼻子都不成。
“谁让你打岔!”稍小点的孩子瘪了瘪嘴,有点伤心。
“好好。打岔是我不好。你说吧,让我答应你什么。”稍大点的孩子赶紧赔不是。
“以后每天都跟我待在一块。”稍小的孩子说。
“就这个么?”稍大点的孩子问。
“恩。就这个。”稍小点的孩子诚恳地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的话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稍大点的孩子说。
“是什么?”
“永远都跟我待在一块。”稍大点的孩子说。
“……”稍小点的孩子眼睛里流露出对稍大点的孩子的无限的崇拜,因为他刚刚知道原来有个说法比‘以后每天’更好听,叫作‘永远’,“我答应你。”
“我也答应你。”
风雪实在太大了,两个孩子终于冻的失去了知觉。不过幸好后来有个打猎晚归的猎人从那里路过。猎人的猎狗发现了他们,救了他们的命。后来,两个孩子回到家,师父没有责罚他们,而是紧紧地抱住他们,好久好久都没放手。而稍小的孩子打那以后就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叫‘永远’的好听的词,再也没有忘记过。
再后来,雪化了。到了开春儿。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一点儿。他们遇险的地方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一有空他们就会到那里玩耍。那里有柔软的青草地。和煦的阳光热热地洒在上面。重要的是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永远’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星儿,你好象答应过我什么事。”一个已经依稀可见少年模样的人儿眨着一对深嵌的杏眼,浅浅一笑,露出一对醉人的酒窝。
“我忘了。”另一个还是孩子模样的人儿,嘴里咬着根小破草,奶声奶气地说。
“真的忘了?”
“恩。想不起来了。”
“……”少年模样的人儿没说话,可是脸上那对酒窝却渐渐变浅了。
“对了,张三儿他们骂我丫头,你去教训教训他们。”
“为什么要我去?”少年模样的人儿怏怏不乐。
“你功夫比我好呗。”孩子模样的人奶声奶气地嘟哝着,嘴里还咬着那根破草。
“谁让你不好好练功的!不去!”少年模样的人说着躺在了草地上。
“哼!”孩子模样的人噗地吐掉了嘴里的小破草,站起身儿,“我要回去。”
“回去就回去。”少年模样的人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草叶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他们的秘密地盘。
当他们走到山庄后面的小路上,突然听见林子里的大石后面好象有人说话。孩子模样的人儿悄悄地靠过去,爬上大石。少年模样的人儿也跟了过去,爬上了大石。两个人一起往下面看。他们看见一对男女正抱在一起嘴巴贴着嘴巴,还呼呼地喘着气儿。
他们看了一会儿,少年模样的人拽了拽孩子模样的人儿的袖子,小声说:“别看了。”
“我还没看清楚呢。”孩子模样的人儿甩开少年模样的人儿的手。
“别看了!”
“你讨厌,别管我!”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自然是被石头下面的人发现了。
“谁!”那下面的男人高声呵到。
趴在石头上的两个人儿听到这呵声,像脚底摸了油似的,一溜烟跑回了家。
他们跑回屋子里,气喘吁吁地关上门。
“他们,他们那是在干嘛?”孩子模样的人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他们,他们在……在,在亲嘴巴。你又不是没看见。干吗问我”少年模样的人回答。
“为什么亲嘴巴呢?”孩子模样的人儿跟猫儿似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亲过。”少年模样的人靠在门上喘匀了气儿,也走过去坐在床边。
“那就现在试试呗。”孩子模样的人蹬掉了自己的鞋子,一骨碌翻上床。
“来吧。”少年模样的人儿撅起小嘴儿。
孩子模样的人儿凑上脸儿来,把自己的小嘴巴贴到他的小嘴巴上。过了一会,少年模样的人儿一把推开孩子模样的人儿,猛地吸了一口气。
“你干吗一直憋着气儿啊?”孩子模样的人儿跪在床上看着眼前的人儿觉得很好笑。不就亲个嘴巴么,他干嘛一直憋着气儿啊,憋的脸通红。
“星儿,尘儿,吃饭了!”突然外面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来了!”两个人一起大声回答。然后,就穿上鞋子冲出了门。外面天已经黑了,孩子模样的人儿一出门就一把抓住少年模样的人儿的袖子不放,“尘儿,我怕。”
“这么近你也怕?”少年模样的人停下脚步,倒回来搂着孩子模样的人的肩膀,跟他一起走。
“天黑了嘛。”孩子模样的人紧靠着身旁的人儿。其实这个孩子模样的人儿怕黑的毛病到现在也没完全改掉。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的师父发现少年模样的人儿的脸红红的。问他怎么回事,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尘儿,我好怕。”临睡前孩子模样的人儿在被窝里紧抓着少年模样的人儿的手。他们从小到大都睡在一个被窝里。
“星儿别怕。有我在呢。”少年模样的人侧过身,想搂住他的肩膀,没想到自己的鼻尖正好碰到他的鼻尖。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都不说话了。后来,孩子模样的人儿把小嘴巴轻轻地贴到少年模样的人的小嘴巴上。两个人还都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他们的小嘴巴才分开。
“现在我不怕了。”孩子模样的人儿美滋滋地笑着。
“……”少年模样的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到:“星儿,你身后怎么有个影子在晃?”
“啊——”孩子模样的人惊叫一声一头扎进少年模样的人儿的怀里。
“呵呵。你不是不怕了么?”少年模样的人轻轻笑道。
“我怕我怕。尘儿别吓我了。求你。我真怕了。”孩子模样的人儿紧搂住少年模样的人儿的脖子,动都不敢动了。
“不吓你了。星儿乖,快睡吧。”少年模样的人摸了摸孩子模样的人儿的后背。
“尘儿,你搂着我。我睡着了你也得搂着我。”孩子模样的人奶声奶气儿地说。
“好。我搂着你。你睡着了也搂着你。”
很快,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少年模样的人儿依然吧孩子模样的人儿搂在怀里。
那晚,孩子模样的人儿做了个梦。梦里,他们站在秘密地盘的草地上,他告诉少年模样的人儿“尘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永远都跟你待在一块儿。”
“星儿,星儿,……”突然,仲眸大声的叫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回过神儿来,凑到他脸旁边。原来他在说梦话。
“我在这儿。仲眸。我在这儿。”我给他擦了擦额头细细的汗珠,握住他的一只手。八成他是做噩梦了。我趴在他身边儿,贴着他的一侧身子。过了一会,他才睡沉了。我脑海里又出现了尘儿的脸。可是看看身边的仲眸,他为了护着我,伤了,伤的很重。我怎么能扔下他一个人呢?等他伤好了吧。他伤好了,我便即刻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