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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反目 ...

  •   张书翠既盗得五毒门秘籍,是夜紧闭房门秉烛夜读。那秘籍上记载的毒功毒法邪异凌厉,只是阅读就已令人惊心动魄,其中更有许多艰涩难懂的心法和闻所未闻的毒物名称。张书翠捧着这半是天书的秘籍丝毫不觉头疼,他早料得会如此,不然怎会事先以情相诱勾引杨柳。这日以后张书翠对杨柳更加关爱体贴,于交谈相处中适时的撩拨挑逗,杨柳自与张书翠重缝已对这个文雅俊美的少年心怀倾慕,再被他柔情蜜意连番引诱,早已情素暗生,不多久便被张书翠诓骗得手。

      至于张书翠使何下流手段诱骗杨柳失身上当,因年生久远,详细情形无从考证。只是事后杨柳惊慌羞愤,对张书翠大加斥责,张书翠也不辩解,直接拔出琉璃朝自己胸口一刺。杨柳哪里想到他会如此,一时间怒气散尽,只怕张书翠死去,抱住他大哭起来。
      “我又没说要杀你,你这是何苦!”
      张书翠躺在杨柳怀中紧紧捂住伤口,冷汗淋漓双唇苍白,艰难的张口说道:“柳儿我是真心爱你的,就因为爱得太深,所以一时把持不住伤害了你。我自知罪孽深重,今生今世也得不到你的谅解,这才想以死谢罪。你别伤心,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要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还是会如此,因为我喜欢你已经喜欢得不能自已了。”说罢连连咳喘,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杨柳心如刀绞,满腔爱意都被他激起,哪里还有恨他的意思。见张书翠伤重,哭得更厉害。
      “你这个傻子,什么事都独断专行一点都不跟我商量!你怎知我不会原谅你!我的心你根本一点不明白!”
      张书翠昏暗的眼睛为之一亮,一把捏住杨柳手:“柳儿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吗?”
      杨柳两腮熏红,泪流满面:“你该聪明的时候偏偏糊涂,我要是不喜欢你,刚才能那么轻易被你得手?我恼的我们关系尚未明确你就性急强要了我,你诚心向我道歉表白不就没事了?为什么把自己害成这样,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自处呢?”说到最后已经语不成调,泪落如雨。
      张书翠面露喜色,一改垂死神态,骨碌子坐起来,抓住杨柳肩膀:“柳儿你说的都是真话?你真的喜欢我?”
      杨柳吓一大跳,看张书翠胸口上的肌肤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任何伤口。
      “你——我明明看见你捅了自己一剑,怎么会——”
      张书翠得意洋洋捡起掉落一旁的剑嘻嘻笑道:“你仔细看看,这并不是真正的琉璃。”他空手握住剑锋任意扭曲,那看似锐利的剑竟软如棉絮,不能伤人分毫。
      杨柳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张书翠解释说:“这把琉璃是我在师傅书房找到的赝品,剑身是用白玉树的树芯做的,外观看来与真的琉璃一模一样,其实柔软无比,我刚才自残那一下是假的,吐血也是稍微运功逼得气血逆流而已。”
      杨柳听罢勃然大怒,不假思索就是一耳光:“你这个骗子!太无耻了!”
      张书翠一动不动受了这一巴掌,凝视着悲愤涕泣的杨柳,眼神极为痴迷。
      “柳儿我不是存心骗你的,我太喜欢你了,得到你的身体,又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心意。听到你刚才那番话,我已心满意足,就是立刻死去也再无遗憾了。”
      他起身出门,取来真正的琉璃剑递到杨柳手中:“这才是真的琉璃,如果你恨我,就用这把剑杀了我吧,能被自己心爱之人杀死,也不失为幸福。”
      杨柳握住琉璃剑,手不停颤抖,张书翠那如水的目光温柔的覆盖着他,几乎把他融化。张书翠坦然轻松,全无本点退缩畏惧,他有足够的自信,眼前这已变成网中之鱼的多情少年绝不会伤害他。
      叮当脆响,宝剑坠地。杨柳瑟瑟发抖的身体已被张书翠拥入怀中,心魔已生,方寸大乱,他化做一根长藤将张书翠紧紧缠绕,再不能挣脱他的掌心。
      “你要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我。”杨柳咬住张书翠肩膀泣不成声,无助的哭求很快引来对方疼惜的爱抚。
      “天地做证,我会一辈子爱你的。”张书翠贴在杨柳耳边呢喃出温柔的情话,躲在杨柳视线外的脸泛着喜悦的光,不是为收获爱情,而是因成功俘获了一只猎物。
      月意朦胧,夜雾弥散,橘红烛火下两个淡淡的黑影融合纠缠轻轻摇曳,情意绵绵令人心醉的景象之下,其实是一场冷酷的阴谋。

      张杨二人定情之后如胶似漆,恩爱无尽。张书翠得子晨真传,是逢场做戏的高手,那杨柳却是倾心相待,他本是真性情的人,一旦坠入情网,即对恋人死心塌地。张书翠计算离白晓忆返回只剩十天左右,便加紧行事。先将那本秘籍的疑难处总结罗列,拆分合并打乱顺序,变成一个个独立的小点。然后于闲谈中询问杨柳。
      杨柳初听张书翠请教用毒还颇有些惊讶,张书翠便解释:“二师伯说师父曾经偷学过五毒门的毒术,可是他生前从提过,也只教了我医术药理,其中也包括一些毒药的常识。我对这方面一直不擅长,遇到很多翻不过去的坎,师傅去世后再无人解答。你是药师嫡传弟子,必定精通此道,就指点指点我吧。”
      杨柳巴不得多为他做些事,听这么说哪有不依的。从此有问必答,倒助张书翠将秘籍里的疑问一一解了。张书翠色利兼收,好不快活,想这次凭空学会一门绝妙本领,就算暂时悟不出子晨遗言中的机密,也已是不小的收获。至于白晓忆回来,交不交天蚕琴都无所谓,自己早在数月前就偷偷调查过那张琴,根本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想来白晓忆为了继续寻找宝藏也不会对自己不利,说不定将来这老妖怪还能为他所用。
      看看十天已将过去,这日兰易烟偶然撞破张书翠与杨柳私情,看到满床凌乱,兰易烟只觉恍惚。什么都没说就飞奔回房,坐下不久竟怔怔掉下泪来。
      张书翠稍后便敲门进来,兰易烟连忙背过身子偷偷拭泪,慌乱中碰落了桌上的花瓶。张书翠看在眼里,又露出不为人知的冷笑,见兰易烟急着去收拾那一地碎片,忙上去制止:“别碰,让我来吧。”
      兰易烟默默无语,看着那一块块碎瓷片被张书翠轻轻拾起,心头的碎片却还不断下落。张书翠捡干净碎片后,轻轻拉过兰易烟的手,柔声说:“这么漂亮的手,只适合抚琴绘画,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兰易烟心底一颤,猛然缩手,表情极不自然。张书翠顿时很难过,像做错事的孩子,怯懦的望着他。
      “易烟,我刚才——”
      兰易烟突然愤怒的打断他“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跟柳儿——跟他——练武之人重在心纯,师父说这剑庐自修建以来就是清净之地,你如今却在这里行□□之事,对方还是我表哥跟一个男人——你们你们——就不怕师父在天有灵怪罪!”
      张书翠自惭形秽,连耳根子都红了,羞愧道:“我也明白这是罪过,心里也不想这样。可是,可是你表哥说对我有意,要我跟他相好,不然就——”
      “不然就怎样!”兰易烟向来沉稳的声音尖利起来,扯住张书翠衣领追问:“他威胁你吗?他竟敢这样!”
      说着便跳起来要冲出门找杨柳理论。张书翠拦腰抱住他,按在椅子上,兰易烟拼命挣着,怒喊:“为什么拦我?你怕我出手打人?你真想护着他!”
      “不是!不是!”张书翠焦急之下,竟然眼泛泪光,忽然抱住兰易烟肩膀,激动的说:“我是怕易烟有危险,我之所以顺从杨柳,都是为了易烟你啊!”
      “为我?”
      “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心有不甘,别人就是刀架脖子上威胁,也不能妥协。可是杨柳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挑唆他师傅伤你性命,我怕你有危险才——”
      兰易烟一拳捶在桌上,几乎把大理石的桌面击出裂痕,嘴唇也已咬破,满眼悲愤和心痛。
      “你这个糊涂虫!谁让你保护我了!还是用这种方式!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用不着谁保护!”
      张书翠拥抱他的力道更加重几分,哽咽难禁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易烟是很坚强的,从小到大都是易烟保护我照顾我,我没有父母兄弟,易烟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易烟受到任何伤害,希望易烟幸福快乐,为了这个愿望,我什么都可以做。”
      怀抱里的人僵硬了,张书翠明白鱼已上钩,他和兰易烟青梅竹马,朝夕共处十余年,兰易烟对他关怀备至百依百顺,这份感情在童年时是简单纯粹的,步入躁动的少年时代,却渐渐掺进一抹异样的色彩,至少情感的天平在兰易烟一方已出现波动,尽管稳重的性格决定他不可能有明显的试探和暗示,但从偶尔交会的眼神以及不经意间肢体的接触中,张书翠能察觉到那份被极力掩饰的憧憬和焦躁。对收服兰易烟,张书翠自来都有十足把握,过去之所以按兵不动,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一颗有用的棋子要落在适当的时间地点才能最大限度发挥作用,可是照眼前的形势看,如果兰易烟和杨柳面对面争执,自己之前的谎言就极可能戳破,要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假意安抚是必不可少的。
      “易烟不要怨我更不要恨我好吗?我可以忍受任何痛苦折磨,就是受不了被你讨厌责怪。你认为我做错了,我马上会改,但我想要保护你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跟杨柳划清界线,不论是谁,只要是对你不利的,就是只伤你一根头发我都会跟他势不两立。”
      张书翠秀眉微颦睫毛低垂细语绵绵,一改在杨柳跟前温柔又不失强势的男子汉气概,显得格外懦弱可怜。子晨传授他揣摩人心之术,行骗时必须依据对方性情决定自身的一言一行,虽人有千百情态,只随心而动,便可万无一失。兰易烟和杨柳不同,他性格内敛隐忍坚毅,诱骗他,甜言蜜语还不够,务必要先示弱博取同情,只要他一心软,那离成功也只剩咫尺之遥了。
      果不其然,兰易烟大为感动,方才的责备之情立刻消散,轻轻推开张书翠,叹气道:“你的心我都知道了,只是你做事太没分寸,更让人操心,要改就只把这个毛病改了吧。”
      张书翠转忧为喜,急忙说:“好,我现在就改,从此绝不再让你操半点心!”
      兰易烟不置可否,低头摆弄琴弦,伴着琴声心底泛起无尽涟漪。
      “书翠,药师说这天蚕琴里藏着秘密,我这些日子一直想,如果他不是胡说,那这个秘密会是什么呢?”
      “他说琴里有寻找宝藏的线索,我也弄不清,不过如果是关于别的,我倒知道这琴里确实有个秘密。”
      “是什么?”琴声截然而止,兰易烟扑闪的漆黑眼瞳写满疑惑。
      张书翠默抱起天蚕琴,琴身的侧面,两个扁扁的开口,左右排成对称的形状,衬着周围精细繁复的花纹雕饰,完全没有半点特别的样子。他取出随身带来的琉璃和弱水分别从两个开口的地方插了进去,最后丝丝入扣的没入,只剩两把剑柄。天底下至刚至柔的两柄剑,在这一刻,变成两把开启秘密的钥匙。张书翠手腕微转,一声清响,琴身夹层的地方弹了起来。
      木刻的一副卷轴,嵌在琴身之中,最先印入眼帘的是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剑舞琴音,天下至乐,不知世外风景。署名的地方是用小纂刻下的两个字“沈枫”,应该就是子晨几十年来心心念念的那位故人。大字之下,便是一副副的木画,几乎都是两个少年一个弹琴一个舞剑时的场景。
      画面笔法简洁,甚至连人物的五官都已省去,但动作神韵却是拿捏得极好,整卷浏览下来,呼之欲出的都是亲密的默契。
      兰易烟微微张开的嘴唇久久不能合上。
      “这是——”
      “这就是天蚕琴的秘密,我想这些字画定是这位名叫沈枫的的少年前辈所刻,只为纪念跟师父相依相伴的美好时光。”
      张书翠的手指在木画上流连往返,看上去仿佛可以穿越时空触到那段温馨浪漫的记忆。
      “这位前辈为何离开虽已不得而知,却是用了这么一种孩子气的方式永远地凝固了这段美好的记忆。师父对秘密的寻找过程,总是需要一遍一遍的把他回想起来,而那些美好的回忆一直这样循环着流动,是可以陪着他一直走下去的。这大概也是师父将天蚕琴视为生命来爱惜的原因吧。”
      天下至乐……
      那样潇洒和谐的两个人琴剑相契,心灵和一,世间果然是不会有比这个更让人快乐的事情。
      兰易烟眼眶微微湿润了,心中充满虔诚向往,忍不住抚摸那些木画,感慨万千。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字画的?”
      “就在师父过世后不久,偶然发现的,对不起,没经你允许就擅自动了这张琴。”
      兰易烟用力摇头,因为太用力,充盈的泪水到底落了下来。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师父虽然孤独终老,但能有沈枫前辈这样心心相印的的知己,也算了无遗憾了。”
      张书翠听罢,知时机已到,抚于木画上的两只手轻轻重合。
      “易烟你羡慕师父和沈枫前辈吗?或许我们可以和他们一样。”
      再明显不过的试探令兰易烟的心怦然一动,下意识缩手却被张书翠牢牢握住。张书翠深情的眼眸已化成一片迷朦的水气,氤氤氲氲飘散而来,在四周环绕,像无形的绳索把兰易烟温柔束缚。只觉得目眩神迷,感觉前方出现一个奇魅绚丽的旋涡,身体受到这旋涡的召唤,一点一点失控,等到被张书翠温暖的臂弯困住,理智羞耻已所剩无几。
      醉人的温香和火热的气息交织着,逼得人不能呼吸,兰易烟难耐的扭动滚烫的身躯,环住张书翠背心听他说出最后一句完整的话:“易烟,师傅把天蚕琴交给你,一定是对我们的祝福吧。”
      夜未央,月无光,张书翠披上衣裳悄然下床时兰易烟早已沉沉睡去。烛泪已干,最后一点烛火奋力的垂死挣扎,在被黑暗吞噬前发出丝丝惨叫。天蚕琴乌黑的琴弦在剧烈晃动的烛光下泛出幽光,琴中的木画竟像活了,画中人翩翩而动,只差些靡靡琴声,便可得满卷逍遥。
      好一幅美丽的谎言。
      张书翠再次抚弄天蚕琴,面具已卸,盛在脸上的尽是讥讽嘲弄。在发现这个秘密之初曾有过的一点感动早随着白晓忆的出现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只是嘲笑,嘲笑子晨敢做而不敢当,嘲笑当初沈枫的单纯天真,更嘲笑有人不经怀疑就轻易相信这份虚伪的美丽。
      所谓的感情信任只能建立在利用之上,恒久不灭的唯有利益。
      张书翠回到杨柳身边时,他还在昏睡,为防止他偷听自己和兰易烟谈话,张书翠已点了他的睡穴,他可能明天早上都不会醒。考虑到之后杨柳一定会责问,张书翠早准备好十条以上无懈可击的理由应付,人只要被情字迷昏了头,摆布起来便易如反掌。
      张书翠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从现在开始他要储备精力,或许后天,白晓忆就到了。
      事实上白晓忆比张书翠预计的还要提前到达,张书翠恭顺相迎,未有丝毫怠慢。白晓忆一直默不作声,来回打量杨柳,笑道:“柳儿你过来,我有礼物给你。”
      杨柳好奇走上去:“什么啊,您又研制出新的毒药了?”
      刚一进前,白晓忆脸色突变,一把撕开杨柳衣领,纤细的锁骨上碎红遍布,这是不容辩驳的铁证,白晓忆已恨得咬牙作响。
      几记响亮的耳光又快又狠扇在杨柳脸上,以往伶牙利齿的少年惊恐难安,只望着张书翠求助,张书翠不负期望,从容不迫挡在杨柳身前。
      “二师伯是我先引诱柳儿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白晓忆死死瞪住他:“你有种,果然是子晨的徒弟,我想你现在一定得意得很,以为诓住我这没出息的徒弟就没事了?我告诉你!别高兴得太早!”
      张书翠笑了笑:“二师伯您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呢?我是真心喜欢柳儿的,绝不是想利用他做挡箭牌,请您不要因为跟我师父旧怨难消,就迁怒下一辈,这实在有失长者风范。”
      杨柳见张书翠当着师父面表露衷肠,欣喜万分,白晓忆却是半句也不肯相信。见张书翠淫污了自己徒弟居然还大言不惭,自是愤恨,立时就想痛下杀手。但又想杀了张书翠,那宝藏的下落就无处追查,只得勉强忍耐。再看张书翠神态自若,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就知他已洞悉自己心念。更觉这狡猾奸诈的后生小子与子晨是一个稿子脱出来的,又仿佛子晨阴魂不散,附在张书翠身上继续作孽。
      白晓忆怒视张书翠一会,转看杨柳目不转睛的望着张书翠偷笑,眼中情意漫漫无尽,便骂道:“不知死活的傻小子,你这会儿尽管笑吧,后面哭的日子还长呢!”
      杨柳吓得收回目光,可神色看来仍是不以为然。白晓忆更怒,一心揭穿张书翠诡计,就问他:“你师兄交出天蚕琴没?你和柳儿有没有好好说服他。”
      杨柳忙说:“有的有的,书翠天天都在劝,可我表弟太固执,好说歹说劝不动。”
      “我没问你,谁准你开口!张书翠,劝是没劝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也不追究这些,就只看今日这结果!”
      张书翠面有难色:“二师伯息怒,我师兄爱琴如命,天生又有些痴癖,轻易不能说服。请二师伯再宽限几天,不要因此怪罪师兄。”
      白晓忆冷笑:“你倒还挺重情义,只是不知这情是虚的还是假的,我倒要试你一试。你现在就给我去找你师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交出琴来!他不肯交你就杀了他!”
      张书翠大惊:“弟子怎能对同门师兄下毒手,这万万不可!”
      “好,你不杀他也行,那么我现在就杀了柳儿,一命换一命!”
      白晓忆说罢不等张书翠应答,抓过惊得呆滞的杨柳,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一粒药丸塞他嘴里,捏住喉咙逼他咽下,接着点了他胸前穴道,药丸便再呕不出来。
      “柳儿,这尸虫丹可是你亲手炼的,只要你配药时没偷工减料,那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吧。”白晓忆拍拍杨柳惨白的脸对张书翠说:“小子,你会演戏,我就会看戏。柳儿吃得可是本门至毒之一的尸虫丹,若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不出一个时辰便会遭尸虫噬脑。你当我不能杀你,就拿你没奈何?哼,我现在就让你选,我徒弟和你师兄,情和道义你选哪一个?”
      杨柳颤声道:“师傅您糊涂了,您这样逼他,是人都难以取舍啊。”
      白晓忆愤然将徒弟推向一边:“你才糊涂!你不知道其实你们哪一个都不入这小子的眼,这种坑人害人的把势为师早从他师傅那儿领教过了,这小子和子晨那老骗子一样,谁都不爱!只爱自己,为师马上就揭穿他,死也要你死个明白!”
      立刻对张书翠说:“我的话你都听清了?你即便不在乎柳儿和你师兄性命,但只要害死其中任何一个,你那道貌岸然的假面具也不攻自破。当然你还有两条路,一是逼你师兄交出天蚕琴,二就是赌一赌我是不是真心杀柳儿。不过那样你师兄定会说你背信弃义,而我就是舍不得柳儿,也会直到药性发作才给他解药,那尸虫丹发作起来痛不欲生,你要真爱柳儿,会看着他受苦?哈哈哈。”
      张书翠又惊又怒,正色道:“二师伯您太过分,照您的说法,不管我做什么选择都是您逼的!”
      白晓忆咯咯娇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除了那几种选择,你还有另外一条路。”他紧盯住张书翠眼睛,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都一览无遗。
      “你还有最后一种选择,那就是自行了断,既可以救他们两个人的命,又能保住自己清白。如果你敢这么做,我就相信你。子晨手下能出一个忠义两全的弟子,那便是天要亡他这一派,我就是永远找不回千蛇万毒珠,也无所谓了。”
      白晓忆毕竟老于江湖,又曾在子晨手上栽过大跟头,那心思之慎密非同寻常,一时间倒将了张书翠一军。张书翠脑筋转得飞快,急寻解困之法。杨柳看他犹豫不绝,可怜巴巴的哀求:“书翠你要救我呀。”
      张书翠马上安慰:“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正说这句话,紧锁的房门被人用掌力轰开,兰易烟怒容满面站在门外,张书翠失惊道:“易烟我不是让你在房里等我,你怎么——”
      兰易烟嘴角轻颤,眼含泪光,一字一句恨道:“你刚才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既然真心喜欢柳儿,就一心一意跟他过去,何必再招惹我!我跟你认识十几年,倒不曾发现你是这种人!”
      张书翠只当兰易烟为人正直,绝不会隔壁盗听,却不知道人一旦动情便会无端生出许多猜忌。兰易烟虽得张书翠一再发誓,但心里总不塌实,今见白晓忆返回,生怕杨柳搬出师父来要挟张书翠,所谓风吹树倒,身不由己,到时就算张书翠意念坚定也难保没有闪失。于是不顾张书翠事前叮嘱,躲在窗下偷听,从三人对话中识破了张书翠骗局。
      张书翠见谎言败露,仍狡辩说:“易烟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骗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如果不是骗我,那刚才对柳儿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你总不至于同时爱上我们两个人吧!”
      白晓忆纵声长笑,拍手道:“多少年没看过这么有趣的场面了,张书翠,你的火候到底不及你师父,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我倒要看你接下来如何收场!”
      张书翠像是没听见手越说话,只急着向兰易烟解释:“易烟你千万不要多心,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如有半句不实,教我五雷轰顶,粉身碎骨!”
      兰易烟挥手禁止他靠近,悲愤道:“我不听你赌这些无用的咒,只试你一件事,你是要柳儿还是要我!”
      “这——”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我现在回房等你,你若要我咱们就一起下山远走高飞,你要选柳儿帮着外人来抢天蚕琴,我告诉你,除非我立刻死了!否则谁也休想碰一下天蚕琴!”
      兰易烟摔门而去,两扇破掉的门板猛烈摇晃,像一只不住开合的大嘴嘲笑张书翠的失败。张书翠表面还镇定,手心已蓄满冷汗,回头看时杨柳直直瞪着他,眼神极为复杂。
      “柳儿我也没有骗你,你和易烟都是我最珍视的,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一个。”张书翠不等杨柳质问就抢先解释,现在情况对他不利,一定要占住先机,才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杨柳怒形于色,又压抑不住伤痛不舍,含恨道:“你现在说这些没用,你就是同时喜欢我们二人,总有个亲疏主次,现在看来你只能选一个人,我和易烟你打算要谁?”
      张书翠便接不上来,白晓忆笑着提醒:“张书翠,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你再不决定,尸虫丹就要发作了。还是说你早准备要你师兄,有意拖延时间,专等柳儿中毒身亡?可怜我徒弟所托非人,如此收场也是自作自受。”
      杨柳听罢泪下,气得浑身发抖,忽然拉着张书翠走出门去。压低嗓音说:“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他还是要我!”
      张书翠勉强应道:“我自然是要你,可是——”
      杨柳冷笑道:“你真这么想就很好,你现在就去找易烟拿琴,不然我马上把你盗取本门毒术秘籍的事告诉我师父!”
      张书翠故做惊诧:“柳儿你说什么,我几时偷过你的秘籍?那天不过看了一眼就还给你,一个字也没能记住。”
      “哼,你别装了,若要人不知道除非己莫为。我虽不知你用什么法子偷了秘籍,可事后你不断问我毒药蛊术的问题,起先我没在意,可你问得多了就由不得我疑心。我细下琢磨,那些问题全部出自本门秘籍,你以为把字句颠倒,口诀拆散就能蒙过我?我好歹是毒手药王的弟子,不是三岁孩子!”
      张书翠暗叫不好,后悔轻视了这个人,而他到底是子晨选中的继承人,遭遇突变仍沉着应对,轻笑着问:“柳儿你实在聪明,难怪你师父那么疼你。只是我想不通,你既然发现我偷学你家的秘籍,为什么装不知道?反而还助我解惑呢?”
      杨柳瞪他一眼:“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被你骗了许多秘诀去,我想木已成舟,再找你要回秘籍已不可能。你这么伶俐,从我这里得不出答案,总还有别的途径得到。就索性顺水推舟,成全你的心愿,你欠了我的情,便会加倍对我好,谁知你竟背着我跟易烟私通。我有言在先,非我门派者偷习本门毒术一律会被处死,我师父多疑,我只要告诉他一声,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你最好让我平安无事,不然的话,我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事已至此,张书翠不得不权衡利弊。杨柳抓住他把柄,当务之急是要封他的嘴。而且这人还有很大利用价值,比起相对无用的兰易烟,争取这颗棋子比较有利。
      张书翠片刻间考虑完毕,对杨柳说:“柳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会让你死,但是也不能杀易烟。易烟是你表弟,你也不希望他死吧。我想说服易烟交出天蚕琴,就算他因此恨我,但只要保住他的性命,我受些委屈也值得。”
      刚说完白晓忆也出得门来。
      “你们还磨蹭什么,安心不要命怎的!”
      张书翠朝杨柳使个眼色:“柳儿,你去帮我把琉璃剑取来吧,我这就去找易烟要琴。对了,系黄色绦子那把剑就是琉璃。”
      杨柳立刻去张书翠房里取剑,却发现床头放着两把琉璃剑,两把剑的外观不差分毫,连重量也是一样。他拔出那剑柄系黄色绦子的一看,原来是那白玉树芯做的假剑。
      书翠拿这把假剑是怕和易烟和谈不成动起手来伤了他,这家伙对易烟真是有情!
      杨柳嫉意顿起,把假剑摔在床上,眼珠转动,拿过那把真剑。思量道:我把剑悄悄调换,书翠非等到拔剑时才能识破。那时他肯定已经和易烟动起手,弃剑是不可能了。只要他打伤易烟,易烟一定会心生恨意,再不跟他和好。到时候书翠就是有心挽回也办不到了。
      杨柳寻思至此很是得意,转念又想张书翠武功远比兰易烟高,刀剑无眼,倘若真伤了兰易烟性命也不好,于是又生一计,找出张书翠的靴子用一丸销骨丹涂抹靴底。这销骨丹腐蚀性极强,但没沾水毒性发作就慢。这牛筋靴底会被慢慢腐蚀变得湿滑不稳,张书翠穿了去跟兰易烟打斗,武艺便难以施展。
      这些设计张书翠并未识破,接过剑就去找兰易烟。杨柳又说他穿着便鞋不利打斗,叫他换上靴子,张书翠也照办了。到了兰易烟房间,见他已打好包袱收拾完行囊,其中包括被他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天蚕琴。
      “书翠,我们走吧,师父已经去世了,他跟药师的过结与我们无关,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不管江湖上的恩怨是非。我这辈子都陪着你,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他扯住张书翠衣袖苦苦哀求,十余年的积淀,情根已分出无数根须,盘根错节的将他整颗心缠紧缠死,若要连根拔起,他的心势必支离破碎。所以他不能放手,明知张书翠骗了自己,只要继续拥有这个人,他宁愿糊涂下去。
      张书翠轻轻握住今井翼手腕,难过的说:“易烟我们走不了的,药师不会放过我们。而且我们这样一走了之,杨柳会没命的。”
      “不,我不管。我只要你,其余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易烟你这是怎么了?你一直是很善良的,连掐朵花都不忍心,怎么会不管自己表哥的死活呢?”
      “那是他自找的!”兰易烟挣出双手,退出几步“他无视门规勾引你所以才被他师父惩罚,这是他自寻死路,你凭什么要我为他受累?”
      张书翠心平气和道:“你冷静点,没有谁要你替他背过,我是想跟你商量,能不能暂时把天蚕琴交给药师,先保住杨柳性命再想办法要回来。这虽然是师傅的遗物,但毕竟只是一张琴,比不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兰易烟愕然望向张书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居然真要逼我交出天蚕琴?你果然觉得柳儿比我还重要?”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杨柳因我而死,何况,真的就是一张琴而已啊。”
      “不行!你要交出天蚕琴,就先杀了我!”
      “易烟你这是何苦。”
      张书翠忧愁叹气,以哀求的目光望着含悲带怨的兰易烟,希望动之以情。兰易烟心中像有虫子在咬,泪溅当场。
      “书翠,这不是一张琴那么简单,你忘了你曾经说过,天蚕琴是师父对我们的祝福,他希望我们能补偿他未能和沈前辈厮守的遗憾,你现在把琴交给师父的仇人,不但辜负了师父的好意,也等于背叛了我们的感情,难道你就不能为我自私一回吗?”
      爱情是自私的,容不得与别人分享,可是跟自私的人谈爱,只能是镜花水月。所谓“师父的祝福”,不过是张书翠骗取感情的借口,根本没有半点认真,更何况隐藏在天蚕琴中诗情画意的浪漫故事,本身就是一场欺骗。
      “易烟你真令我失望。”张书翠愁眉深锁,好象痛心疾首。他一步步朝兰易烟逼近:“如果你不肯交出天蚕琴,杨柳就必死无疑,人命关天,我只好失礼了。”
      兰易烟怔怔向着他,忽然看见他腰间悬挂的琉璃剑,顿时万念俱灰。
      “你,你为了柳儿居然要杀我!“
      “不是,我不会伤害你,只想要那把琴。不过你要阻拦,我也说不得动点粗,或许会不小心伤了你,我还是先向你道歉吧。“
      兰易烟如被针刺,全身皮肤都收紧了,心头突突乱跳。窗外山风呼啸,吹得屋瓦窗棂呜咽不止,他觉得自己突然流离失所,变成弧魂野鬼。
      门外人影一闪,仿佛隐藏在暮色中的狡猾魑魅。兰易烟因悲痛而失神的眼睛突然精绝如电。
      “杨柳给我进来!我知道是你!”
      杨柳不再躲藏,堂皇而入,笑盈盈说:“易烟你还是听话认输吧,书翠是不能没有我的,你乖乖把琴交给我师父,免得伤了和气。”
      兰易烟勃然大怒拼尽全力快如电光火石的狠狠打了杨柳一记。杨柳来不及抵挡,就势翻了半个身子,捂住肿胀的脸,羞愤恼恨。兰易烟却激怒未消,又把一列盆栽扫倒,瓶碎盆裂,被他宠爱有嘉的花花草草全都莫命惶恐,面对生死关头。
      二人对峙着全身紧张,一切恩怨网罗在看不见的心底,伺机待发。张书翠及时退开,他正乐见此景,欲做一狡诈渔翁看鹤蚌相争。
      先发难的是杨柳,他伶牙俐齿,动嘴远比动手快。
      “兰易烟你自知没有胜算就恼羞成怒了。你打了我也改变不了你被书翠遗弃的事实,又何必再做这些没涵养的事自毁形象。”
      兰易烟瞪着他,恨自牙缝里迸出:“贱人!我跟书翠相伴十几年,情深义重,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他怎会变心!”
      “哼,你这话说得可笑,我跟书翠才是青梅竹马,自小就相互爱慕,哪儿是你死缠滥打能够拆散的?”
      “你——你——”兰易烟募的住嘴,不住喘息,灵魂沸腾。眼前的少年不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而是一个强盗,偷走他全部幸福还打算将他的人生尽行摧毁的强盗。
      兰易烟来夺剑时,张书翠是可以制止的,但是他更愿意看到这两兄弟反目成仇,这样日后他遭遇的责难将会少一点。所以他竟装做失神,任凭兰易烟从腰间拔出琉璃来。
      一把假剑,能断亲情,斩不开血肉。
      张书翠眉目轻扬,自觉是俯瞰芸芸众生在孽海情天中挣扎癫狂的神。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笑容随着宝剑的嗡鸣嘶叫消失了。
      剑光闪烁,剑气逼人,是真的琉璃。
      而杨柳看见朝自己眉心飞刺过来的惨白利剑也是面如死灰,兰易烟的武功及不上张书翠,却比他胜出一筹,这突如其来的杀机实在令他猝不及放。没想到被他特意掉包的琉璃剑喝到的将是他自己的血,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易烟住手!”
      千钧一发,张书翠飞身上前抓住兰易烟握剑的手腕,但兰易烟一心置杨柳于死地,非但不回撤,反多加了几分力道。张书翠一时制不住他,手腕用力一扭,逼他弃剑。可这一发力,却脚下不稳平地失滑,那剑随着偏转方向。
      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雪亮的琉璃插在了兰易烟心窝,谁都没料到这个结局。
      一滴殷红的鲜血失足落在花盆的残渍中,缓缓地化开、化开。
      兰易烟呆立在惘然中,看着自己握剑的手被张书翠紧紧握住。
      他到底还是背叛了自己。
      兰易烟手一软,琉璃瘫滑。胸口鲜血狂喷,心上一下绝呼,生无可恋。血洒了一地,也染红了花草。花草本来是有生命的,只比主人先死了。
      张书翠惊慌,生平第一次面对死亡,额头渗出冷汗。
      “易烟!”他抱住兰易烟迅速瘫软的身体,飞快点穴封死伤口旁几处穴道止血,兰易烟在痛楚中抽搐一下,泪眼微睁,忘着眼前惶恐无措的少年,幽幽吐出最后几个字。
      “你给我记住!”
      张书翠一个寒战,撕扯衣袖替他囊伤,可是那深埋胸膛的剑,只怕稍微一动就能致命,红,浓浓渗过重丝,兰易烟的脸更青、更白了。
      张书翠失去主张,冲呆傻的杨柳狂呼:“快去叫你师父来!他快死了!”
      杨柳立刻飞奔而去,千虑必有一失,本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却偏离轨迹,演变成血腥的灾难,他不明白,只是争取一个幸福的将来,就必须背负深沉的罪孽吗?
      白晓忆很快赶来,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兰易烟,冷冷一笑。
      “好小子,你真的下手了。”
      张书翠面无人色,扑过来扯住白晓忆衣杉,颤声道:“二师伯你救救他吧。”
      白晓忆更笑:“你既然杀他,为何还要我救他?他不就是一颗供你驱使的棋子,何足挂齿?”
      一针见血,张书翠愣住,是啊,兰易烟在他心中的位置何尝不是如此。他只是利用他,欺骗他,牢牢霸住他对自己的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可是,琉璃刺入兰易烟胸口的响声还在耳边回荡,只是杀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何感到毛骨悚然。而胸口又为何隐隐作痛?杀人三千,自损八百,十余年的光阴是一计毒药,他在不断向对方投毒的过程中,无形中也沾染一点,虽不致命,但毒发的痛苦已是难耐。
      看来,他的修为还太浅,心肠是冷了硬了,却还揣在怀里没有丢弃。
      “二师伯,我师兄不能死,师傅生前很疼爱他,说不定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了他。”
      “哦,那这人倒确实值得一救,不过我名为神医,也只救得生救不得死。你让开,让我看看这小子还有没有活路。”
      白晓忆俯下身去查验兰易烟伤势,那琉璃剑直插在他胸口,剑身没入处已被鲜血浸透,而裸露在外的部分却是碧光磷磷,比平日还夺目,仿佛这把剑拥有生命,饱吸鲜血更加美丽。
      白晓忆皱眉,这伤情是致命的,虽然暂时没断气,可也回天乏术。张书翠见白晓忆脸色阴沉,心也跟着沉下去,叫声“易烟”,声已哽咽。白晓忆再伸出手指搭在兰易烟心脏部位,忽然“咦”的一声惊叹,吩咐张书翠:“把你师兄扶起来,我替他拔剑。”
      张书翠见状,知兰易烟还有一线生机,忙小心楼住他肩膀将他半抱起来。白晓忆手抵住兰易烟背心运功发力,琉璃剑被他内力逼得丝丝倒退,渐渐脱出兰易烟体外。等剑一取出,白晓忆又用内力打通伤者被淤血堵住的血脉,取出一只银针用火消毒后穿上药线将伤口缝合,洒上有止血神效的熊蛇粉,再喂兰易烟服下一粒九转还魂丹。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盏茶工夫,施救手法更是熟练精确,未见半点失误。毒手药王果非浪得虚名。
      张书翠将兰易烟抱回床上安顿,问白晓忆:“二师伯,我师兄的伤势要紧吗?”
      白晓忆边洗手边说:“你那一剑直刺心脏,平常人早呜呼哀哉了。可这小子运气好,心脏比常人向左偏了一寸,没遭利剑穿心。虽说伤重,吃了我的疗伤圣药已无性命之忧,只不过那九转还魂丹是柳儿炼的,这坏小子怕麻烦,炼丹时经常是药不配齐、工序减半的来敷衍我。要是他这次还是如此,那你师兄的小命就真难保了。”他说着斜睨一眼一直守在旁边的杨柳,嘲讽道:“好徒弟,师父这次没能成全你,救了你的情敌,坏了你好事,你只管在心里骂师父吧。”
      杨柳又羞又气,等白晓忆出去忙对张书翠说:“你别听师父瞎说,那九转还魂丹是货真价实的。我本来就不想杀易烟,现在也不会害他。”
      张书翠看了他好一阵才问:“琉璃剑是你故意掉包的吧,我的靴子也是你做的手脚。”
      杨柳红着脸含泪道:“我以为只要让你打伤易烟,你们不能和好,我就可以独占你。就是怕你下手太重才弄坏你的靴子,没想到——”
      “算了——”张书翠淡淡挥手“你是无心之过,我不会怪你。”
      事到如今追究对方的过错已没有意义了,他不想重伤一个又得罪另一个。
      看看外面天已墨黑,张书翠忽然惊道:“柳儿不好!一个时辰快过了,你快去找你师父要解药!”
      杨柳倒吸一口气,更是心虚,结巴道:“不、不用了,我根本没中毒,不需要解药。”
      张书翠疑惑:“我亲眼见你师父逼你吞下剧毒,难道你随身带了解药,已偷偷为自己解毒?”
      “不是,我刚吃下那药丸时也以为自己中毒了,可后来一想那尸虫丹的解药配制起来极费时间精力,师父已许多年没配过,现在怎么又突然说有呢。所以就想师父一定是骗我的,他喂我吃的多半是寻常丸药。”
      张书翠面有愠色,语气也硬了些:“你明知自己没中毒,却不告诉我,还说那些告密的话来威胁我。柳儿,你脑子真灵便。”
      杨柳见他生气,立刻哭起来:“书翠你别恨我,我太喜欢你了,不能让易烟抢走你,不是有意骗你的。”
      杨柳扑过来紧拥住张书翠,他已把这少年当作唯一的财宝,一旦放手便会一贫如洗。
      张书翠却百般不是滋味,他失算了,原以为看似天真可爱的杨柳是头单纯的小鹿,不想其心机之重不让他人,自己捧着这只不省油的灯,只怕迟早有引火烧身的危险。
      子晨曾告戒过他,任何人都是不能信赖的。今天他终于见识了两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一是杨柳之于他,另一个便是他之于兰易烟。血淋淋的教训触目惊心,远比纸上谈兵来得刻骨铭心。
      心智激战了一天,张书翠感到一丝困乏,他轻轻推开躲在他怀里不停涕泣的杨柳。
      “我想出去散散步,柳儿你先替我照顾易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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