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约略

3、9-10

　　【九】
　　他不是神。
　　他从来就知道。
　　只是这一回，那么多双兴奋而带着血腥的眼睛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有弱点。
　　两个。
　　碎雪。他苦苦寻觅的女人，最佳的诱饵。
　　他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杀得死。
　　……………………………………………………………………
　　急毒攻心。
　　第一次，翩然的脚步开始踉跄。白衣沾血，如片片落梅。
　　碎雪，碎雪……混混然，意识中只有她。抓不住她的眼神，掩盖掉天下所有温柔、再不肯给他的眼神。在哪里？
　　杀气愈烈，茫然间夺了把剑抵挡。剑气纵横，绵密如水，纷乱如雪，所到处连一声惨叫也无，披靡倒下。随势而出的剑法，竟无人可挡。
　　可笑那些人，一个一个看着他腰间的碎雪剑。
　　杀人，任何剑都是可以的。
　　脚下又是一个踉跄。又是哪一个高手，身上又是哪一部分被击中，他全无感觉。满心里，只是失望。
　　原来这一回，又没有找到她。
　　究竟是碎雪不肯原谅她，还是老天不肯？
　　一剑划开右臂，爆裂的刺痛告诉他，这一剑绝对不浅。——在他绵密剑气中，这样的一剑，天下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出。
　　甩了甩昏沉的头，略略定神防护，这才发现小月竟在身侧。一身的鹅黄新衣被染得血迹斑斑。
　　下意识地，一把将她搂过，欲护在身后。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亲近她，还来不及惊异于女人的腰肢是这般纤细，自身的腰间已然一抽。
　　骤然反身，急剑已至。
　　碎雪剑插入胸口的时候，他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快！
　　很快的剑。他不知道自己的剑使得有多快，但刺向自己的这一剑，的确实很少见的快！
　　碎雪剑轻、薄、窄，只有对毫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言，才会用得比重剑容易。江湖上有内力的人，很少能把这么轻的剑，刺得比重剑快。
　　而这人，小月，的确实刺得够快，够迅捷。
　　霎那仿佛时间静止。
　　她微微一笑，一字一顿，说得极为清晰：“我也是个天才。”
　　他茫茫然，看着她那双不再澄澈的眼睛。
　　是了，除了她，还有谁知道他在寻找碎雪。
　　她恨极他那淡然无情绪的眼神，手腕一拧，剑尖在胸口转了一转，刺得更深：“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总能跟得上你。”
　　那么狼狈，那么辛苦地跟上他。
　　他后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摇摇头：“那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居然连掩饰也是个天才。”
　　到这个时候，他说话还是淡淡的，平静。
　　“错了！”她斥道，近乎于咬牙切齿，“那是因为你满心满眼里只有碎雪！！”
　　一剑拔出，鲜血急涌，在白衣上触目惊心。
　　他笑，看了她一眼。忽地长身一展，竟如无人之境，纵身掠去。
　　她愣住，有些恍惚。
　　再一次发现了他武学上的上限，似乎没有止境。
　　原来，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怔仲之间，视线余光中发现一个红色身影随之起身，追逐而去。高超轻妙的轻功在众人当中显得飘逸卓然。
　　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搅和进来帮他的红衣女子。
　　碎雪……她终于出现了么？
　　心中蓦地一痛，更甚于刺上他的时候。
　　茫然四顾，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那双她幼时无限希望能落在她和她娘身上的眼睛。原以为她会在武林众门派前淡淡地宣称她是圣手书生的女儿，会淡淡地告诉他他小妾的女儿很不巧的也是个天才，然后，会很洒脱地离去。
　　可是，望着他，她发现几年以后，她连面对他都觉得疲累。
　　纷杂的人语中，她听不到什么，只发现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的手。
　　低头，原来是碎雪剑。
　　剑尖上，还滴着血。

　　【十】
　　唰地，剑气划过那汉子的耳鬓，几缕短发纷纷落下。
　　“滚！”她冷冷道。
　　再次相逢，竟是如此一个局面。
　　是她一手导致这个陷阱，甚至于，致命的伤口也是她亲自下的手，如今却又转回头来，赶走那些趁人之危的追兵。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但没有关系，她终于看清了那红衣女子的真面目。
　　很美，也很聪明，一双眼，可以说是敏锐的。
　　确实是一直追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女子，但却不是碎雪。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她找了三年的碎雪。
　　直觉。
　　尽管一见面她刺过来的那一剑的确够快够狠，但小月知道她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很快地，他的一声“师妹”解除了她的疑惑。
　　杀气凌厉的红衣师妹，似乎很听师兄的话。
　　在小月看来，红衣师妹掩盖得住眼神，却掩盖不住这样一个常理：这样的一个男人，世界上有几个女人能够不爱上。
　　只有碎雪。
　　小月无法想象她当初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