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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生变 ...

  •   难得的好觉,一直到阳光洒满脸庞,璋王才终于睁开双眼。
      昨夜的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窗外安静得似乎能听到雪融化又冻结的声音。
      内侧的那半边床榻已经空了多时,他伸手探去的时候,散乱的狐裘下,已经是一片寒冷了。
      翻身下来,整理一番,再推开房门向那正吃早饭的老夫妇询问一句,他并没有半分的焦急。
      “那姑娘一早便去了前院里。”老翁如是道,还不忘追问一句,“要吃早饭么?”
      他摆手,只说随身带着干粮,便将狐裘搭在臂上告了辞。
      不由老人挽留,他已推开门,走了出去,利落的将那门在身后紧闭。
      “孤便知道你在这里。”他说。
      眼前,是她,跪在雪地里,向着西南,无比虔诚的模样。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间,如宝石一般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你才问了那老翁,我听得到的。”她冷漠如冰雪一般的回了一句,手撑在膝上,想要站起。
      他并未因此觉得尴尬,只是一笑而过,走近拉着她的手肘将她拽起。
      “腿伤好了么,就这样逞能?”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过他罩过来的狐裘,只是一瘸一拐的走向拴马的桩子,用未受伤的腿撑住马镫,翻身而上。
      原便是紧急组织的一支队伍,马匹有限,更何况如今她□□这匹,是璋王最钟爱的坐骑,乌骅。他自然不能叫她如此一人驾马而去,忙不迭也翻身坐在了她身后。
      恰不多时,四散的兵勇也慢慢聚集起来,璋王只约略瞧了一眼,知不差一人,便紧着策马扬鞭,追璋国的大军去了。
      “姜国,你想回去么?”风在耳畔,他忽然低声说。
      她并没有回答,并不屑于告诉他她的心思。只是在那村庄小小的院落之中,她的举动早已言明一切。
      璋国的西南,是姜国。那一跪,是向着故国。她当然想要回去,想要埋骨故乡,可已没有这样的资格。她现在其实和叛徒有何区别。
      “气候温和,物产丰饶,便是孤都想再去一趟啊。”他颇为装腔作势的说,仿佛是有意戳她的痛楚。
      “纯钧在哪里。”她忽然开口,不顾他声音里的调侃意味,只是冷冷的问道。
      他并没有因她突然开口而感到惊诧,反倒如早有预料般向身侧一递手,跟在他身后的将士立时解下腰间的一把剑,递到他手中。
      她却并不想叫身为秦家仇敌的璋王触碰到那把家传的宝剑,率先伸手过去,怎知恰是此时,乌骅的缰绳被他猛的扯紧,漆黑的骏马扬蹄嘶鸣一声,踏碎满地的积雪,不再前行。
      “怎着,来了故交?”她顿了一顿,仍旧拿过纯钧来,只这次,利落的抽出了剑。阳光之下,锋利的剑刃如雪一般,冰冷明亮。
      璋王翻身下马,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却并未拔出,只是缓步走到这队伍之前,看了看四下,朗声说:“若有胆子取孤的性命,便紧些上来。若没这胆子,还是早些滚回主子那里求恩典罢!”
      大军不知在前方多远的方向,璋王身侧虽有精兵,却左不过几百人,若要偷袭,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秦陵瓛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握紧纯钧,环顾四周。想来本是偷袭,只是看她方才去拿剑,以为事情败露才一时露了马脚,此刻仍未现身,大约是在思量是该顺势正面冲突,还是尽快离去。毕竟对手是璋王,那所向披靡的名声并非讹传。
      侧方山石之中慢慢现出什么,她转过头,正是一个人形,穿了如雪一样白的衣裳,在这寒冷的山林之中,颇不显眼。正觉着一切还在掌控之中,却怎料这只是个开始。
      不过眨眼的工夫,从那第一个显露身形的人开始,漫山遍野,或远或近,一个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站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被围在当中如俎上之肉一般的百人。
      那人数,可并非寻常,即便是璋国的军队再怎么以一当十,怕是也凶多吉少。
      “哈,原是故交。”璋王轻笑一声,这才侧首看向她,道,“若见势不妙,乘了乌骅回姜国去罢,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追上它。”
      秦陵瓛可以逃,而璋王不能。因为他是璋王,他身后,还有无数人等着他的命令,等着他带领他们逃出生天。
      “这可并非明智之举。”纵是与她无甚深重的牵系,她仍忍不住低声说。
      璋王笑而不语,只给她一个坚定的背影。
      忽然间狂风骤起,打破了山林中太过漫长而骇人的沉寂。地面、落石上的厚重积雪被风暴卷携而上,树梢枝头也被烈风撕扯的哀嚎不止。
      璋王,拔了刀。
      璋国的气候素来并不温和,可眼前这一幕,已称得上诡异。仿佛上苍有意吓退那些妄图夺人性命的贼寇。可已到这样的关头,又有谁能够轻易脱身?那四野里的敌人,一个个提着刀,逼近了。
      “列阵!”璋王一声令下,高举起手中鸣鸿。却是凑巧,那才凛冽的如刀锋一般的劲风,在他将刀尖直指太阳的那一刻,止住了。
      飞雪落地,枝杈也不再悲鸣,视线通透和明澈。
      没了雪花和尘土的阻挡,那些敌军一瞬间清晰无比的呈现在眼前,那一道道苍白的身影,如地府爬出的怨灵,步步紧逼,不肯后退。
      秦陵瓛深深提了一口气,问道:“你说世上什么都追不上乌骅,飞箭可能追上?”
      “有孤在,没有什么能追上乌骅。”他的声音仍旧张扬镇定。
      她点了点头,喃喃一声好。
      璋王身后的阵仗已经摆好,刀剑皆已出鞘,战士的神情无不凝重专注,却都不曾展现丝毫的畏惧。
      若有人能拥有这样忠心而勇猛的军队,那也算是一大幸事了罢。
      璋王的目光复又四处流连一番,忽的定在一处,唇齿之间吐出一字“杀”,霎时间,身后数百人一齐冲出四散,那白衣的敌军也立时反应过来,扑杀而来,不叫他冲出一个破口。
      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没有什么能过追上乌骅,秦陵瓛已经走了。
      璋王只是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仍旧纠缠于一道道人墙之中,奋力拼杀。一支冷箭蓦地追去她的方向,长刀架在皮肉,他跃起,猛的一挥鸣鸿,斩断那支飞箭。
      她并没有回头,也就从不曾知晓他挣扎模样。
      有他在,没有什么能追上乌骅,便是飞箭,也不行。
      马蹄卷起的烟尘渐渐看不见了,璋王的唇角,兀的泛起了一丝笑意,又在那嘶喊声中迅速的退去。
      终于,这一次就只是为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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