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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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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Annabelle合着止痛片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旅馆空无一人。
几乎空无一人。
和老板娘坐在大堂里喝着茶,Annabelle在心里修正了这个描述。
这就是你危及别人的心脏健康的下场。
显然老板娘还有好多故事值得一说,但Anna感到止痛药的药效把她的注意力挡在了大脑之外,赶去了别的地方。
任何地方。
茶杯边缘有块釉掉了色。Annabelle可以想像出把弄它的人是如何的不小心,碰在了什么硬度不高的平面上。
地毯深绿色的绒毛里埋着几块不显眼的玻璃碎渣,可能是吸尘的死角。有几件家具的底部有严重的磕碰痕迹。吧台上面的挡板上有一小块飞溅的血迹。
他们没有在抬头看。
一个只在狩猎季满客的旅馆里发生的斗殴事件实在是太平常了,平常到Annabelle都不会去好奇原因。
人是难以预料的。
过去的行为却是无法改写的,永远地存在于无数微小的细节里。
一个黑影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抄起酒瓶往别人头上砸去。高脚椅被推倒,玻璃瓶碎片滚了满地,血溅得到处都是。
闭了闭眼,Annabelle坐直起来,“抱歉,我觉得我可能还得回去再睡一会儿。”
“去吧去吧。”老板娘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可怜的你。”
回到楼上以后,Annabelle打开了电脑调出现场的照片。之后她或许是睡着了在做梦,或许只是在闭着眼思考。这两者好像差别不大。
她又回到了悬崖上。
天阴沉沉的,把整个画面的色调拉得苍白阴暗。第三个受害者站在崖边,长袖轻薄的长裙在风中簌簌飘动,人却如同雕像一般岿然不动,面无表情。
她伸出双臂,做出了诉求的姿态。
防御性伤口。
前两个被害人身前都没有任何伤痕,看来是达到了表面上完整无暇的效果,也没有用长袖衣物掩盖手臂的必要。
照片留下了完美的映像记忆,Annabelle在脑海里检查着刀口的形状和深浅。本地的法医室不具备做模拟实验的条件,她有的只是想象。
薄而锋利的刀刃从皮肤上慌张地擦过。
Annabelle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电脑因为突然的动作从她身上滑了下去,被及时扣住,只悬了一半在床外。
“Jason,”她完全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我觉得他割伤了自己。”
傍晚时分,Gibson通过电话,亲自指挥着Jason开车把Annabelle送回了旅馆,就好像他大晚上留在总部实验室里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一样。
“你,比整个组其他的所有人,全都加起来,都还要不省心。”Gibson隔着听筒拍着桌子,一句一顿地加强语气。
“有想过为什么这个组的人员更替这么频繁吗?”Annabelle玩笑了一句,然后在对方饱含死亡威胁的沉默中迅速退缩,“好了好了我回去了,再也不乱跑了。”
仗着对面看不见,Jason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表示他一点儿也不信。
其实一个下午过后Annabelle感觉好多了。注意力集中,黑影消失了,伤口有点发痒,这都是好现象。
工作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良药,除了需要把她半夜叫醒的时候。
“请告诉我是哪里着火了。”Annabelle揉着脸把头发拨到后面,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否则她就要开始发飙了。
“不是。”Hotch一开口,声音沉稳冷静,Anna嚣张的气焰立刻就消失无踪了,“你的DNA样本有了个匹配对象。”
哦对,这个。
“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下午去了一趟法医那里有了点新发现。”Annabelle觉得自己堪称是厚颜无耻了。
“我们已经猜到了。”Hotch越过她在后面带上了房门。
餐厅里一片灯火通明。晚上早些时候出现了新的失踪人员,和之前的受害者拥有相同的体貌特征。
“找到这个匹配结果的时间可比大多数情况下短多了。”Rossi半靠在椅背上,语气介于赞叹和怀疑之间。
从中午到半夜,这都快大半天了吧?
整个人昏昏欲睡地缩在椅子上,眯起眼托着腮。和周围一圈彻夜工作而精神抖擞的人相比,Annabelle活像个被突袭抓捕出来的瘾君子。
罪恶感?她没有这种东西。
Annabelle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困倦跟着含糊不清起来,“通过相关信息我们优化了一下搜索的优先范围。”
比如说口音,有时候说一句话也就够了。
视频那端Garcia在以她一贯快活的语气给出一长串相关信息,Annabelle只能半心半意地听个大概。
“Curran Waters,这个家伙有一些前科,破坏公物,小偷小摸,纵火——”
嗯,典型的进化方式。
“——他有个哥哥,Alan Waters,看起来一直在给他解决这些麻烦,支付保释金,提供住处等等。但是自从他哥哥在两个年前病死之后,Curran Waters就彻底从记录里消失了。”
刺激源。
“Keep digging.”
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有种令人安心的韵律感。Annabelle的下巴嗑到了膝盖上,差点咬到舌头。
“哼嗯,这里有一条也许你们会感兴趣。”Garcia隔着眼镜眯起眼,读出屏幕上的信息,“Alan Waters的前女友,应该是因为他的病离开了他,两年前报警说她的孩子出生不久就被人夺走。她指明怀疑Curran Waters,但是这个案子因为没有线索不了了之了。”
就像大多数的儿童失踪案一样。
“你能找出这位前女友的照片吗?”Prentiss问道,不自觉拿笔敲了敲桌子。
照片发了过来呈现在屏幕上,所有人都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棕发,瘦小,她就是所有被害人最初的模子。
“老板娘倒是说过,”Annabelle从膝盖上抬起脸,“这两年有好几个人在林子里撞见了一个闹鬼的墓地,听到里面有婴儿在哭。”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还是由Rossi向她提问,“她说了位置在哪里吗?”
“由几个受到惊吓的人描述再转述给我?”Annabelle摇了摇头,“恐怕我只能给个比较大的范围。”
“比一开始的要好就行了。”Rossi叹了口气,把树林的航拍图推给她。
其他人继续讨论起了别的更多不明细节。
借了Hotch的手机用计算器,在纸上大概算了一下悬崖的目视范围,以及别的遭遇情况下大概的往返时间和路程。Annabelle突然想起来了一句话,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也许是审讯记录,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要把你埋在桥下,这样我每天从桥上走过的时候就能看见你了。
但是,这话到底是 Curran Waters说的?还是Alan Waters?
这样做的目的指向好像不怎么明确。
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人格分裂。
琐碎的词语随着讨论飘进Annabelle的耳中,有些意义但又不完全明晰。
Hotch的手落在了她的椅背上,“做好了?”
下意识回头去看他,Annabelle应了一声把手机还了回去,把画好的地图重新摆正了摊在桌面上。
“明早天一亮我们就能组织起搜查队。”Rossi托着下巴看了那一眼。
握住手机收回口袋里,Hotch低头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Annabelle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再乐意不过赶紧回去睡觉。
他们一起走到了外面走廊上。Hotch却走出来,带上了门低声问她道:“你还好吗?”
刚想回答他一句再好不过,Annabelle却突然改了主意,“为什么总是要这么问呢?既然明知道每次对方都一样会回答‘我很好’?”
Hotch对她这种胡搅蛮缠的问法半点不恼,“也许某一次她就会想说出自己的感受了。”
能说出“我不好”的时候,大概是真的很不好了。
“我也说不上来。”Annabelle最后决定诚实也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只是,我这几天能想象出来的东西丰富很多。比起我自己好不好,可能我为Will觉得难过的成分更多。”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不好过了。
“如果这是关于我让你看的那些Foyet的案子——”Hotch忧虑起来。
“不不不。”Annabelle立刻打断了他,“这和Foyet没关系,和任何人都没关系。这只是关于我,和我的本质的事情。”她抬抬眉,就像好像那些“这个世界都该绕着我转”的女高中生,“你为什么总要承担这些责任呢?”
Hotch顿了一下,最后慢慢说道:“你难道不希望你的组长是个能承担责任的人吗?”
“我觉得Gibson挺好,但他可不给我写现场报告。”Annabelle实在忍不住吐了个槽。
谁倒是来给她个这么贴心的组长?
“而你在倒着读我的报告。”Hotch毫不留情地指出道。
Annabelle对他皱起脸。
Rossi推门走了出来。
他视线一落在两个人身上就立刻举起手,向后退了两步,“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走。”
不明所以地看着门又被关上,Annabelle摇摇头不去想,最后向Hotch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