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一梦》听雨不眠

30、三年之期

　　游方道人？

　　姜怀山和青稞心中同时一动，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那位批下“福星”之命的道士。

　　姜父显然也想到了，忙道：“快请！”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老道飘然而入。正是当年那位道士。

　　他目光首先落在姜怀山脸上，仔细端详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颔首笑道：“恭喜公子，死气尽褪，生机已续。看来，贫道当年所言不虚，西南乙木甘泉，确是公子的生机所在。”

　　他的目光又转向青稞，带着几分赞赏：“小姑娘心性质朴坚韧，乃大善之相。是你化解了他命中的一劫。”

　　青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行礼：“多谢道长当年指点。”

　　姜怀山也郑重行礼：“多谢道长。”

　　姜父更是喜形于色，连声道谢，吩咐下人看茶备斋。

　　然而，老道却微微摆手，笑容渐敛，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再次看向姜怀山，仿佛能穿透皮相：

　　“公子此番际遇，虽化解了外邪侵扰引发的死劫，沉疴得缓，但……”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根植于母胎的至阴死气，乃先天之损，并非寻常药石或一时际遇所能彻底拔除。它只是被暂时压制、中和，得以蛰伏。”

　　厅内欢乐的气氛瞬间凝滞。

　　姜怀山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青稞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道长，您的意思是？”

　　老道轻叹一声，眼神露出悲悯：“福星之光，可驱散笼罩的阴霾，予其温暖生机，令枯木逢春，焕发生机。然根基之损，非星光所能彻底修补。公子如今身体状况大为好转，如同病树春来发新枝，外观与常人无异，甚至更显精神。然内里根基，仍如被虫蚁蛀空之堤，需时时维护，一旦……”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一旦维持其生机的阳气减弱，或再遇重大耗损，蛰伏的死气便会反噬，恐……恐油尽灯枯之期，仍在三年之内。”

　　三年？！

　　青稞如遭雷击，脸色霎时惨白，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姜怀山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立刻消失。她难以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道长，您不是说我是他的福星吗？有我在，他怎么会……怎么会只有三年？”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历经磨难，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为何转眼又是这样的判决？

　　姜怀山感觉到她手的冰凉和颤抖，反手将她微颤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力道沉稳。他看向道士，语气平静无波：“多谢道长坦言。三年……于怀山而言，已是意外之喜，足以做许多事了。”

　　他的冷静反而让青稞更加心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老道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缓缓道：“福星之谓，并非虚言。若无姑娘，公子绝无可能有这三年康健时光，或许早已……如今之势，已是逆天改命之果。至于三年之后……”

　　他话未说尽，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青稞，“世事无绝对，命理亦非一成不变。一线生机，往往系于人心执着与造化奇妙。姑娘至阳之体，心性质朴，或许……那最终的一线变数，仍在姑娘身上。只是天机渺渺，贫道亦无法勘破具体。珍惜当下，顺心而为，或许另有转机。”

　　青稞猛地抬起头：“一线生机？在我身上？道长，请您明示！无论多难，我都要试一试！”

　　老道却摇了摇头，拂尘一摆：“不可说，不可说。言尽于此，贫道告辞了。公子，姑娘，珍重。”

　　说罢，他竟不顾姜父的挽留，转身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府门之外。

　　正厅内一片寂静。

　　姜父脸上的喜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忧虑，他看向儿子，欲言又止。

　　姜怀山却率先开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父亲不必忧心。三年光阴，足够我做完想做的事，也足够……安排好身后事。比起之前朝不保夕，已是上天厚赐。”

　　他又低头看向依旧无法接受现实、默默垂泪的青稞，指尖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别哭。他说了，一线生机在你身上。我相信你。就算……就算最终只有三年，能与你做三年真正的夫妻，于我而言，已是圆满，再无遗憾。”

　　青稞吸了吸鼻子：“姜怀山，之前道士说我是你的福星，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姜怀山低笑：“可是……那是骗人的。因为，人总会死的。”

　　青稞皱了皱眉头：“我不管！姜伯伯说我出生那天你就会笑了，你的命可是我的！”

　　姜怀山无奈轻笑：“好……傻姑娘。别哭了。”

　　是啊，哭有什么用？绝望有什么用？

　　道长说了，一线生机在她身上！

　　三年又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就算只有三年，她也要让他这三年过得比任何人都快乐、都值得！

　　她用力擦干眼泪，抬起头：“对！命理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不会让你只有三年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之后，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三年！从今天起，你的药膳我来负责，你的起居我来照顾，你不许再轻易劳神伤心！我们一起，一定能找到彻底治好你的办法！”

　　姜怀山心口像是被最温暖的东西填满，他何其有幸，能得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