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一梦》听雨不眠

29、再见石头

　　途中休息时，姜怀山细心地将水囊递给青稞，又拿出早就备好的点心。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处驿站歇下。姜保山忙着安排事宜，乔灸和王朵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青稞站在驿站二楼的廊下，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出神。忽然，一件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

　　“傍晚风凉，当心身子。”姜怀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稞回头，见他只穿着单衣，不由嗔怪：“你怎么把披风给我了？你才该当心身子呢！”说着就要解下披风还给他。

　　姜怀山却按住她的手：“无妨，我不冷。”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两人都是一怔。

　　突然！

　　外面传来护卫的呵斥声以及一个青年男子的嘶吼：

　　“滚开！让我过去！青稞！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

　　青稞和姜怀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姜怀山示意青稞留在这里，自己下去看。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青年正被几名护卫死死拦住，他拼命挣扎，双目赤红地瞪着。

　　“石头哥？”青稞也跟了下来，看到他的模样，大吃一惊，“你怎么了？你不是在家养伤吗？”

　　“我怎么了？！”石头看到她，情绪更加激动，“你们把她抓走了！你们要把她送去官府！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青稞愣住了：“她？你说的是……且兰？”

　　“她是兰儿！我的兰儿！”石头疯狂地试图冲破护卫的阻拦，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你们懂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坏人！她才是受苦最深的那个人！”

　　姜怀山眉头紧锁，示意护卫稍安毋躁，沉声问道：“石头，你把话说清楚。且兰制造恐慌，囚禁青年，罪证确凿……”

　　“罪证确凿？哈哈哈哈哈！”石头发出一串凄厉的惨笑，“是！她是做了那些事！可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你们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吗？！”

　　他猛地指向青稞，眼神怨毒：“你们知道吗？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是三村幸存下来的人！当年三村被山匪屠戮，她全家死绝，她自己被……被糟蹋了，才变得疯疯癫癫！她心里苦！她恨！恨这个世道不公！恨那些见死不救、甚至趁火打劫的村民！”

　　石头喘着粗气，“她那些冷酷恶毒的样子，都是被逼出来的！都是被这吃人的世道逼出来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痛苦和怜惜，“她只有在看着我，叫我‘石头哥’的时候，眼神才是干净的，像个迷路的小孩……她说从来没有人不怕她，说我傻……可她不知道，我……我心疼她啊！”

　　石头猛地抬起头，“是！她是做了错事！可你们凭什么审判她？那些真正该被千刀万剐的山匪在哪？那些冷眼旁观的帮凶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她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报复这个对不起她的世界！你们凭什么把她最后的生路也掐断？！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他嘶吼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猛地撞开了一个护卫，“兰儿，我替你报仇！”

　　一支箭精准地射在他脚前的土地上，阻止了他的冲势。是乔灸。

　　“石头，你冷静点！且兰触犯律法，自有官府裁决！你这样做，救不了她，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站在乔灸身旁的姜保山厉声道。

　　“律法？裁决？哈哈哈哈！”石头跪倒在地，癫狂大笑，“这世道还有什么公道可言？！如果真有公道，三村就不会没了！兰儿就不会变成这样！我只要她活着！我只要她活着啊！”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青稞，那眼神让青稞不寒而栗：“青稞！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带他们回村，兰儿的计划就不会败露！她还能好好活着！是你毁了她！我杀了你！”

　　他竟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尖的石头，再次扑了上来！

　　姜怀山眼神一凛，迅速将青稞拉回身后护住。

　　护卫们一拥而上，轻易地将力竭的石头制服在地，但他依旧在地上挣扎嘶吼。

　　青稞被姜怀山护在身后，脸色苍白，浑身发冷。

　　她从未想过，那个心狠手辣的且兰，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悲惨的过去。

　　姜怀山紧紧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颤抖，低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且兰的遭遇令人同情，但她的选择，她的罪行，并不能因此抵消。石头的痴狂，是他的不幸，却不能成为伤害你的理由。”

　　是的，且兰可怜，石头也可怜。

　　但正如怀山所说，这不是她造成的错。

　　姜保山通知了驿站的人，将石头送往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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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姜府，已是数日之后。

　　朱门高墙，庭院深深，一切仿佛依旧。

　　但再次踏入，青稞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姜父早已收到消息，亲自在正厅等候。

　　见到儿子虽清瘦却精神明显好转，眼中满是欣慰。再看与儿子携手并肩、眼神清亮坦荡的青稞，更是满意地捋须点头，先前那点因“冲喜”之事可能产生的隔阂，在见到两个孩子彼此间流转的情意后，也烟消云散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姜父连声道，目光慈和地落在青稞身上，“稞儿此次受惊了，也立了大功。快回去好生歇息，怀山，你也一样，伤未好全，不许再劳神。”

　　正说着，管家陈叔进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一位游方道人求见，说是……感应府上有故人归来，特来道贺，也……了却一桩旧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