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一梦》听雨不眠

28、离村回城

　　他顿了顿，转向青父青母，郑重行礼，“伯父，伯母，此次多蒙照顾。我与稞儿的婚事，还需回城后由父亲正式遣媒人上门，依礼下聘，择定吉期。”

　　青父青母连忙扶起他，脸上笑开了花：“好好好！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阿爹，阿娘，你们不怪姜伯伯……”青稞看着父母喜悦却难掩复杂的神情，轻声问道，“你们……不怪姜伯伯当初隐瞒了冲喜的实情吗？”

　　青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与青父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拉过青稞和姜怀山的手，将它们叠放在一起。

　　“傻孩子，说不介意那是假的。”青母的声音温和，“一开始知道时，心里确实堵得慌，觉得自家闺女被人当成了药引子，哪能痛快？可这些日子，爹娘都看在眼里。”

　　她看向姜怀山，眼神慈爱，“怀山这孩子，心是好的。他一开始拒婚，是不想拖累你。后来一次次护着你，甚至为你连命都能豁出去。这份心意，做不了假。姜老爷虽有私心，但也是为了儿子的性命，父母之心，我们也能体谅几分。”

　　青父在一旁吧嗒着旱烟，重重地点点头，闷着声：“是啊，稞儿。过日子，往后看。怀山待你真心，比什么都强。什么冲喜不冲喜的，过去了！只要你们俩以后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比啥都强。姜家重诺，怀山重情，这就够了。”

　　姜怀山闻言，心中百感交集，他再次深深揖礼：“伯父伯母深明大义，怀山感激不尽，亦惭愧万分。请二老放心，我姜怀山求娶青稞，只因她是青稞，是我心之所系，命之所依。此生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爱她敬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真挚。

　　青稞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青父青母看着这对终于心意相通的小儿女，欣慰地笑了，最后一点心结也烟消云散。

　　“好了好了，大喜的事儿！”青母抹了抹眼角，“快收拾收拾，等保山公子回来，咱们就风风光光地回城去！”

　　青家小院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青母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青稞回城后要注意的种种事项，生怕她失了礼数。青父则拉着姜保山，商量着回城后酒坊合作的具体细节。

　　青稞听着父母的叮嘱，看着身边目光始终温柔落在自己身上的姜怀山，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离家的惆怅。

　　她拉着姜怀山，走遍了九村的每一个角落——她从小奔跑嬉戏的田埂，潺潺流淌的小溪，飘着酒香的自家酒坊，甚至那次他们遇险的后山路口……她要将故乡的点点滴滴，都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以后，我常陪你回来。”姜怀山看出她的不舍，轻声承诺。

　　“嗯。”青稞重重点头，笑容灿烂。

　　启程的前一夜，青母做了一桌极其丰盛的饭菜，既是饯行，也是庆祝。席间，姜保山谈笑风生，说着城中的趣事；乔灸和王朵儿则好奇地打听九村的种种风土人情；青父红光满面，不住地劝酒；青母则不停地给姜怀山和青稞夹菜，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泪光。

　　姜怀山虽不能饮酒，却也以茶代酒，敬了青父青母，感谢他们的照料和许嫁之恩。他的举止依旧优雅，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

　　饭后，月色如水。姜怀山和青稞并肩站在院中。

　　“害怕吗？回城之后。”姜怀山轻声问。他知道，城里那些规矩和眼光，对她来说仍是挑战。

　　青稞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怕。学堂我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她微微脸红，声音低了下去，“现在有你在我身边。”

　　姜怀山心中一动，伸手为她拢了拢被晚风吹乱的发丝：“嗯，有我。一切有我。”

　　三日后，姜保山风尘仆仆地赶回九村，不仅带来了西南盐务顺利的消息，还特意为青父青母备上了厚礼。

　　启程那日，九村格外热闹。

　　村民们早早聚在村口，提着自家酿的酒、晒的干货，非要塞进马车里。

　　“稞丫头，以后就是城里人了，别忘了常回来看看！”

　　“姜公子，咱们稞儿就托付给你了！”

　　“这坛酒带着，路上喝！”

　　青稞被乡亲们围在中间，眼圈忍不住红了。她一一应着，将每份心意都仔细收好。

　　青母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从衣食住行到为人处世，恨不能将一生的经验都塞进女儿心里。青父站在一旁，沉默地抽着旱烟，眼神里满是欣慰与不舍。

　　姜怀山安静地站在青稞身侧，在她应对不来时适时开口，言辞恳切，礼数周全，让青父青母最后那点担心也消散了。

　　终于到了要上车的时刻。青稞最后回望了一眼，炊烟袅袅，酒旗招展。

　　马车缓缓驶离村口，青稞透过车窗，看着父母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忽然，一方素净的帕子递到眼前。青稞抬头，对上姜怀山关切的眼眸。

　　“可是舍不得？”他的声音很温柔。

　　青稞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阿爹阿娘。”

　　姜怀山沉吟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她：“打开看看。”

　　青稞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粒饱满的青稞种子，和一小包九村的泥土。

　　“这是……”

　　“我向伯母要的。”姜怀山的耳根微微泛红，语气却依旧平静，“等到家了，我们在院里辟一块地，种下这些种子。发芽、抽穗时，我们就回来。”

　　“谢谢你，怀山。”她轻声回答。

　　马车行进在官道上，窗外田野开阔，远山如黛。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姜怀山纤长的睫毛上跳跃，她忽然发现，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一个极浅的梨涡。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目光，姜怀山转过头来。

　　青稞脸一热，慌忙移开视线：“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气色很好。”

　　姜怀山微微一怔，随即浅笑：“或许是九村的水土养人。”他顿了顿，声音更柔了几分，“又或许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