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一梦》听雨不眠

24、大战之前

　　自那日情绪激烈的爆发与和解后，姜怀山和青稞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静期。

　　姜怀山不再提起鲜血之事，但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却沉淀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是深不见底的心疼，是挥之不去的后怕。

　　他身体依旧虚弱，但心脉既固，恢复的速度便快了许多。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青稞，看到她手腕上缠绕的细布时，眼神便会骤然一暗，掠过一丝痛楚。

　　这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青稞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补血药坐在院子里小口喝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姜怀山倚在门框边，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缓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极其自然地拿走了她手中的药碗。

　　青稞一愣：“怎么了？药有问题？”

　　姜怀山却不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蜜饯盒子，打开，拈起一颗蜜渍梅子，递到她唇边。

　　“吃了，去苦。”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上，耳根微微泛红。

　　青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瞬间飞上红霞。她呆呆地就着他的手，含住了那颗梅子。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化开，果然冲淡了浓郁的苦药味。

　　“以后……喝药前都吃一颗。”姜怀山收回手，指尖似乎无意间擦过她的唇角，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垂下眼睫，掩饰着眸中的波澜，将蜜饯盒子塞进她手里，然后端起她那碗没喝完的药，喂进她口中。

　　这时，姜保山急切地进了院子：“我们得尽快行动了。”

　　他带来的消息令人不安：派去探查瀑布方向的护卫回报，越是靠近瀑布，林中的鸦群越是密集躁动，甚至主动攻击人畜。村外巡逻的人也发现，夜间出现的黑影频率增加了，虽然只是远远窥视，并未靠近，但明显有问题。

　　“它们就像是在兴奋。”姜怀山听完，补充道，“它的苏醒恐怕到了关键阶段，信徒的活动也变得频繁。我们不能再等了。”

　　“你的身体……”青稞担忧地看向他。

　　“无碍了。”姜怀山站起身，虽然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戚的方法很有效，心脉无虞，皮肉伤将养即可。剿灭邪祟，刻不容缓。”

　　他的目光扫过青稞手腕的伤布，语气斩钉截铁：“此次行动，你留在村里。”

　　“不行！”青稞立刻反对，“我的血既然对它们有用，我就能帮上忙！而且我对后山熟悉！”

　　“正是因为你特殊，才更不能去！”姜怀山语气坚定，“它渴望你的血！你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会成为首要攻击的目标！届时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让我们束手束脚！”

　　他的话揭开了残酷的现实。

　　青稞的脸色白了白，咬着唇，无法反驳。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那种被当作“食物”盯上的感觉，她亲身经历过。

　　“青姑娘，怀山说得对。”姜保山也沉声劝道，“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但此番凶险异常，你留在村中，反而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你得当我们的后盾，准备充足的火油、箭矢，以及……备用的血袋和药物。”

　　计划很快商定下来。由姜保山带领所有精锐护卫明日清晨出发，直扑瀑布。

　　姜怀山虽坚持同行，但被严令只能在外围指挥策应，绝不可亲身涉险。

　　乔灸也闹着要去，被姜保山强行压下。

　　整个下午，青家院子变成了临时的军械库和工坊。

　　所有的村民也都自发地熬制药粉，检查兵器，浸泡箭矢，分配火油……气氛紧张而肃杀。

　　青稞没有闲着，她默默地帮着准备药粉，将每一种药材都捣得极细。她又找来针线，将姜怀山那件被利爪撕裂、染血的外衫，细细地缝补起来。一针一线，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担忧和祈盼，都缝进那密实的针脚里。

　　黄昏时分，她将缝补好的外衫轻轻放在姜怀山床头。

　　姜怀山拿起那件衣服，看着胸口和肩部那虽然细密却依旧明显的补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久久沉默。

　　晚饭后，众人早早歇下，养精蓄锐。

　　青稞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窗前，看着天边那轮逐渐被薄云遮掩的残月，心中充满了不安。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姜怀山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夜里凉，别坐着。”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时无言。

　　“这个……你带着。”青稞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她白日里偷偷缝制的小小护身符，递到姜怀山面前，“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带着吧。”

　　姜怀山低头看着那个针脚歪歪扭扭的香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接过香囊，紧紧攥在手心。

　　“我会平安回来。”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嗯。”青稞重重点头，努力忍住眼眶的酸涩，“我等你。”

　　他忽然伸出手，捧起她缠绕着细布的手腕，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低头，将一个吻，落在了那细布之上。

　　青稞浑身一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