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一梦》听雨不眠

20、正面冲突

　　计划定在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之时，据且兰模糊的呓语和昨日遭遇，这或许是那些“东西”开始活跃的时刻。

　　地点选在村后一处相对开阔、但靠近林边的溪流旁，方便设伏。

　　整个白天，姜府护卫和姜保山都在紧张地布置埋伏圈，检查武器，演练配合信号。青稞则被要求休息，保存体力，可她哪里睡得着？心一直怦怦狂跳。

　　她偷偷找到正在反复检查弓弩机括的乔灸：“乔小姐，万一……万一我……”

　　“没有万一！”乔灸打断她，眼神虽然也藏着害怕，却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你机灵点，按计划跑就行！本小姐的箭可不是吃素的！肯定能射中那鬼东西的眼睛！”

　　话虽如此，她握着弩机的手心却全是汗。

　　午后，青稞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参汤来到西厢房。姜怀山正靠坐在床头，就着微弱的光线，用未受伤的左手艰难地在一张羊皮纸上勾勒着埋伏地点的地形图，标注着各个护卫的位置和行动路线。

　　他的侧脸专注而苍白，长睫低垂，时不时因手臂的疼痛而微微蹙眉。

　　青稞默默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笔：“我来吧，你说。”

　　姜怀山愣了一下，没有反对，低声开始口述。

　　青稞的字虽不如他工整，却极其认真，一笔一划地将他的部署记录下来。两人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药味和淡淡的墨香，能感受到他因虚弱而略显急促的呼吸。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笔尖流淌。

　　画完最后一笔，青稞将参汤递给他。

　　姜怀山接过，没有立刻喝，而是抬眸看着她，眼神复杂：“害怕吗？”

　　青稞老实点头：“怕。”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的声音很低。

　　青稞却坚定地摇头：“不怕了。因为你和大家都在。”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而且……我相信你。”

　　姜怀山握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他才低声道：“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无论如何，以焰火为号，立刻向兄长方向跑，不要回头。”

　　黄昏如期而至。

　　青稞按照计划，独自一人挎着个小竹篮，假装来溪边浣洗衣物。她选了一块显眼的大石头坐下，拿出几件衣物，心不在焉地浸入冰冷的溪水中。

　　溪水潺潺。她的心跳得很快，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她头皮发麻。

　　忽然！

　　对岸的密林深处，传来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青稞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强忍着跳起来逃跑的冲动，按照计划，假装受惊，站起身朝那个方向望了望，然后故意露出害怕的神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正是走向埋伏圈预设的方向！

　　她刚走出几步，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刮过！

　　一道黑影，比昨夜更快地从林间阴影中滑出，直扑青稞的后心！

　　“跑！”密林中传出姜保山声嘶力竭的怒吼！

　　与此同时，一支弩箭从乔灸隐藏的方向疾射而出！

　　青稞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那黑影对射来的弩箭似乎有所忌惮，身形一扭，竟避开了！箭矢“哆”地一声钉在树干上！

　　而就在它闪避的瞬间，另一侧林中，一道清瘦的身影猛地扑出！

　　是姜怀山！

　　他根本不在预设的接应点！他竟然埋伏在了更近的地方！

　　他脸色惨白，右手无力下垂，左手却紧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涂抹着他自己的鲜血！

　　他出现的时机角度非常合适，正是那黑影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

　　他左手匕首直刺向黑影兜帽下的阴影处！

　　那黑影似乎没料到还有这一下埋伏，尤其是对那带着鲜血的匕首显露出厌恶和畏惧，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啸，猛地挥爪格挡！

　　嗤啦！

　　匕首划破了黑影的衣袖，带起一溜黑血般的液体！而黑影的利爪也狠狠扫中了姜怀山的左肩！

　　姜怀山闷哼一声，被那巨大的力量击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匕首脱手飞出！

　　“怀山！”青稞回头看到这一幕，竟忘了逃跑，冲了回去！

　　“放箭！”姜保山的眼睛都红了，怒吼道！

　　更多的弩箭从不同方向射向黑影！护卫们也纷纷从埋伏点杀出！

　　那黑影接连被带有鲜血的武器干扰，又陷入包围，发出一声愤怒不甘的尖啸，身形一晃，再次如同鬼魅般，几个起落便摆脱了围攻，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滩散发着腥臭味的黑色液体。

　　“怀山！”青稞第一个扑到姜怀山身边。

　　他左肩衣衫破裂，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触目惊心，鲜血汩汩涌出。他躺在地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怀山！怀山你怎么样？你别吓我！”青稞的眼泪瞬间决堤，手忙脚乱地想用手按住他流血的伤口，却发现根本按不住。

　　姜保山和乔灸也冲了过来，看到姜怀山的伤势，脸色都难看至极。

　　“快！抬回去！叫老丈！”姜保山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抱起他。

　　青稞紧紧跟在旁边，握着姜怀山冰凉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回到青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老丈看着姜怀山新增的重伤，连连摇头，只能尽力止血包扎。

　　姜怀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因剧痛而蹙眉呻吟，气息微弱。

　　青稞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看着他为保护自己而一次次受伤，变得如此脆弱，她的心像是被刀绞一般疼。

　　夜深人静时，姜怀山的高烧又起来了，浑身滚烫，开始说明话。

　　“冷……好冷……”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牙齿打颤。

　　青稞慌忙给他加盖被子，却无济于事。

　　他忽然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娘……别走……爹……我怕……”

　　这些脆弱的呓语，与他平日清冷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听得青稞心碎不已。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男女大防，脱了外衣，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到他身边，将他冰冷颤抖的身体轻轻拥入自己温暖的怀里。

　　“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怀山，我在这里……”她轻声在他耳边一遍遍说着，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似乎感受到了热源和安抚，姜怀山渐渐停止了颤抖，无意识地往她怀里蹭了蹭，寻找着更温暖的位置，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

　　青稞抱着他，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微弱的心跳。

　　无论他是强大冷静的姜公子，还是脆弱生病的怀山，她都要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