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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疑案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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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山就这么一直避着青稞,直到秋意浓。
这日放学,姜保山难得地出现在了书院门口,等着他们,脸上仍带着惯有的笑容。
“怀山,青姑娘,”他迎上来,语气比平日郑重几分,“有件事想同你们商量。”
他将二人引到一旁,低声道:“盐务上出了些棘手的岔子,需得我亲自往西南边跑一趟,途经九村。这一去,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
青稞安静地听着,心下却疑惑,这为何要特意同她说?
姜保山看向姜怀山,语气带上了关切:“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近日天候骤变,你咳疾又反复得厉害,城中事务繁杂,叔父怕是也难时时看顾。我寻思着……”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到了青稞身上,笑容重新变得温和,“青伯父和伯母也说想回家看看,打算带上你一同回村。”
青稞的心猛地一跳!回村?她可以回家了?
姜保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我与他们商量好了,趁此机会,带怀山一同前去。”
“什么?!”青稞惊得脱口而出。
姜怀山眉头紧锁:“兄长,此举不妥。我……”
“有何不妥?”姜保山打断他,“你整日闷在府里和书院,于身体有何益处?九村山清水秀,气候温润,最是养人。你去住上一段时日,只当是散心休养。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此前道士也说,西南方向与你身子有益。叔父也希望你能和青姑娘培养感情。”
青稞脸颊瞬间滚烫,手足无措地低下头。
姜怀山的脸色更加苍白,却没有出言反驳。
姜保山拍拍姜怀山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恳切:“怀山,就当是帮兄长一个忙,让我出门在外也能安心些,可好?马车仆从我都安排最稳妥的,绝不会让你劳累。青姑娘……”他又看向青稞,笑容和煦,“待我事忙完了,便立即去接你们回城,如何?”
青稞的心乱了。她当然想回家。可是……和姜怀山一起回去?以……哪样的身份?
但她看向姜怀山苍白瘦削的侧脸,想起他夜间的咳嗽,想起那咳出的鲜血……九村的水土,或许真的对他有益?
“我……我都听保山公子安排。”她最终低声说道。
姜怀山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脚边。
最终,他从喉间挤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字:“好。”
行程定在三日后。
这三日,姜府下人忙着打点行装,主要是姜怀山惯用的药材、衣物、书籍,以及备给青家的各色礼物,绫罗绸缎、精致点心、珍贵药材,琳琅满目,尽显姜家气派和重视。
青稞则简单得多,只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物,还有那本被她翻得越发旧了的《百草辑要》。
出发那日清晨,天气竟意外地晴好。
四辆马车停在姜府门外,仆从护卫肃立。姜父亲自送到门口,又细细叮嘱了姜怀山许多话,无非是保重身体、勿要劳神之类,又对青稞温和道:“稞儿,怀山就劳你多看顾些。”
青稞郑重地点了点头。
姜怀山穿着一件天青色绣银丝暗纹的厚缎披风,衬得脸色愈发白皙剔透,他沉默地向父亲行了礼,便在陈叔的搀扶下,率先上了最宽敞舒适的那辆马车。姜保山也在其中。
青稞则被丫鬟引着,上了后面一辆稍小些的马车。
青父青母则在再后面的一辆较为宽敞的马车。
剩余一辆装满了礼物。
车轮滚动。
队伍行的不快,一是顾及姜怀山的身体,二是送的礼物不少。
起初两日,风平浪静。青稞与姜怀山各乘一车,几乎毫无交流。只在驿站歇息时,能远远看到他被陈叔小心伺候着下车透气,脸色依旧苍白,但似乎并未加重病情。
青稞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第三日午后,车队行至一段略显荒僻的山路。两侧山林茂密,秋风掠过,带来阵阵凉意。
青稞正靠着车窗打盹,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喧哗,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她惊醒过来,掀帘望去,只见前方护卫如临大敌,纷纷勒马握刀,将姜怀山的马车护在中心。
“发生什么事了?”青稞的心提了起来,慌忙下车。
只见山路中央,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首!看衣着像是普通村民,但死状极惨,肢体残缺,血迹早已发黑凝固,显然已死去多时。腐臭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护卫长正在勘查,脸色凝重。
青稞何曾见过这般惨状,吓得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她看到姜怀山也在陈叔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看了一眼那惨烈的现场,眉头紧锁,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几分,目光扫视了四周,最后落在路边草丛里一个半掩的物件上。
他示意陈叔去捡过来。
那是一个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腰牌,材质普通,上面却刻着一个似鸟非鸟的图腾。
姜怀山拿着那块腰牌,仔细端详着,眼神变得越发深邃冰冷。
“少爷,此地不宜久留!”护卫长上前低声道,“看这痕迹,像是遭遇了山匪,但又……不太像。太过残忍了。”
姜怀山沉默片刻,将腰牌收起,沉声道:“清理道路,尽快离开。派人去前方最近的村落报官。”
队伍重新动了起来,气氛却变得压抑而紧张。
青稞坐在马车里,心有余悸,方才那可怖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
傍晚,车队抵达一个简陋的驿站歇脚。
驿站大堂里,几个行脚商模样的人正围坐着喝酒,低声议论着什么,神色间带着几分惶恐。青稞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零碎的话语飘入耳中:
“可不是嘛,听说前面好几个村子都不太平……”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是真的!老王庄、李村,都有人口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邪门得很!”
“何止!有人说看见……”
那几人注意到青稞和姜府的人进来,立刻噤声,交换着警惕的眼神,匆匆结了账离开。
青稞的心猛地一沉,方才路上那惨烈的景象再次浮现脑海。
难道……路上那几具尸首,和这些失踪案有关?
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
用晚饭时,青稞注意到姜怀山几乎没动筷子,只是端着杯热水,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不知在想什么。
她犹豫再三,还是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她特意向驿丞要了生姜和红糖煮成的驱寒茶,走了过去。
“姜公子。”她声音很轻,“喝点这个吧,驱驱寒气,也能……压压惊。”
姜怀山回过神,沉默着,没有立刻拒绝。
驿站的灯光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就在青稞以为他又会冷漠以对时,他却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只粗陶碗。
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猛地缩回手,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接了过去。
然后,低下头,轻轻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小口。
“多谢。”
青稞站在原地,看着他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白日里的惊恐和血腥,似乎都被这碗热茶驱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