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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学堂风波(二) ...


  •   “别动!”青稞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你就靠着我!等一等!马上就到了!”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

      姜怀山挣扎的动作停住了。他垂着眼睫,雨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滑落,看不清神情。或许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他最终放弃了抵抗。

      不知过了多久,姜府侧门打开,陈叔带着下人焦急地寻了出来。

      看到雨中相携的两人,尤其是几乎虚脱的姜怀山,陈叔大惊失色,连忙带人上前接过。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姜怀山被下人扶住,脱离了青稞的支撑。他微微喘息着,抬眼看向青稞。

      她的发髻全散了,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脖颈上,蓝色的布裙紧紧裹在身上,冻得嘴唇发紫,看起来比他还要狼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担忧。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姜怀山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他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青稞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便被下人们簇拥着,匆匆扶进了府门。

      青稞独自站在雨中,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冷得浑身发抖,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刚才那一刻……他究竟想说什么?

      青稞是打着哆嗦回到西厢客房的。

      她换下湿衣,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自己,却依然止不住地发抖。

      她竟然……抱了他?

      后知后觉的羞赧和担忧席卷而来。他会不会更讨厌她了?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夜,青稞睡得极不安稳,时冷时热,梦中尽是雨声、咳嗽声和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翌日清晨,她果然发起了低烧,头重脚轻,喉咙也干涩疼痛。

      她强撑着想去学堂,却被前来送早饭的丫鬟拦住了。丫鬟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吓了一跳:“青姑娘,您这模样可出不了门!快躺下,我这就去回禀管家请大夫!”

      消息很快传开。

      青父青母在酒坊里忙得腾不出开手。

      倒是姜父亲自过来看了一眼,温言安慰了几句,嘱咐下人好好照料,眼神却在离开时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傍晚时分,烧退了些,她正靠着床头喝一碗苦得皱眉的汤药,院门外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呀,怎么病了啊?”

      乔灸领着个小丫鬟,不请自入,站在房门口,上下打量着病恹恹的青稞。

      青稞放下药碗,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叫雨淋了湿。”

      又休养了一日,青稞的病才好利索。姜怀山比她多休了几日。

      这天下学,青稞被赵先生叫住了。

      青稞心中疑惑,跟着赵先生来到他的书房。

      赵先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药典,递给她:“今日怀山提及你对外伤草药似乎有些兴趣?这本《百草辑要》里有些民间验方,图文并茂,或可一观。若有不懂,可来问我。”

      青稞愣住了。

      她对外伤草药感兴趣?她何时说过?

      她忽然想起,那日刚来姜府时,姜保山问她手上怎么受伤的,她说在村里干活容易受伤,要是能认识些草药就方便了。难道……

      姜怀山听到了?还记下了?

      她接过那本沉甸甸的药典,心里乱成一团。他这是什么意思?

      “多谢先生。”她低声道谢,心思却早已飞远。

      抱着药典回到姜府西厢,她心情复杂地翻开着。

      在某一页介绍止咳平喘草药的章节,她发现有一行字墨迹尤新,是一句简短的批注,字迹清峻工整,正是姜怀山的笔迹:

      “此物性寒,虚者慎用。”

      就像他当初批注诗句一样。

      青稞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端着个托盘进来:“青姑娘,厨房刚熬好的冰糖雪梨羹,最是适合这个季节,您病刚好,趁热用一碗吧。”

      青稞看着那碗晶莹剔透的羹汤,微微一怔:“怎么没送进姜公子的院里?”

      小丫鬟笑着答道:“是少爷吩咐下来的,说近日天凉,青姑娘病体才刚好,也需用上一碗。”

      她不知姜怀山究竟是何意,也不打算再揣测,只准备安心读书。

      她抱着那本厚重的《百草辑要》,不再仅仅翻阅止咳篇,而是真正沉浸进去。遇到不识的药草或晦涩的医理,她真的会鼓起勇气去请教赵先生。赵先生虽觉惊讶,却也乐于指点。

      -

      这日学堂考较策论,题目颇难,涉及前朝水利工事。许多学子都抓耳挠腮。

      青稞自然更是如同看天书。她努力回忆着姜怀山笔记里的相关批注,却只得零星片段,难以成文。

      正焦头烂额之际,坐在她前方的姜怀山,似乎是无意间,将压在自己砚台下的一本摊开的旧书册,往桌案边缘推了推。

      那本书册并非他的笔记,而是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河防通议》,恰好翻在论述前朝某次著名水利工程的那一页,旁边还有清晰的图示。

      青稞的心猛地一跳。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姜怀山,他依旧垂眸疾书,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全然未觉。

      是巧合吗?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辨认着那书页上的字句和图样,结合自己有限的理解,笨拙地开始组织语句。

      虽然最终写出的策论依旧稚嫩,但至少没有交白卷,甚至引用了一两句那本书上的关键论述。

      交卷后,她看到姜怀山自然地将那本《河防通议》收回,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放学时,青稞因请教赵先生一个问题,落在了最后。她独自走出书院大门,却见姜怀山的马车还停在不远处,而他本人正站在车旁,似乎在等人。

      青稞的心又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他是在……等她吗?

      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就在这时,两个刚从书院出来的学子,大约是以为周围无人,正肆无忌惮地谈笑着。

      “喂,你看见没?刚才策论考试,那个乡下来的青稞,居然还能写出几句像样的话?”

      “嗤,谁知道是从哪儿抄来的。不过你说,姜怀山是不是真看上这村姑了?几次三番帮她解围?”

      “得了吧!姜怀山那身子骨,能不能活到明年都难说,姜家急着给他冲喜罢了!说不定哪天就守寡了……”

      污言秽语,毫不避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冲喜……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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