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国那几年》林夕桐

4、第 4 章

　　魏佳佳卸了妆，穿着素色旗袍提着包准备回家，手里还握着那一捧狗尾巴草。

　　后台的姑娘们都在偷偷笑她，说是赵家二少爷在给她难看。魏佳佳权当没听见，在心里把赵谨初骂个狗血淋头。

　　歌舞升平的城市，灯光闪亮的程度并不比21世纪的淡。魏佳佳像是突然开窍一样，开始对这座城市的物价有所了解，攥着足够花的生活费却连黄包车都不舍得做。

　　她穿着细跟鞋慢悠悠的走在依然热闹的街上，一个转弯，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她。

　　那声音听起来奶声奶气的，然而在这里，认识她魏佳佳的人都成年了。

　　魏佳佳奇怪的扭过头，见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少爷正咧着嘴，屁颠屁颠的冲她跑来。

　　约莫也就小学一年级的小男孩，梳着二八分的头发，细皮嫩肉煞是可爱。魏佳佳还在奇怪，这么可爱的小男孩怎么会认识自己，只见那孩子跑到她面前，突然像个老头子一样大喘气。

　　“魏、魏佳佳，你走那么快干嘛？你以为你是火箭要一飞冲天啊，累、累死宝宝了。”

　　小少爷一张嘴，魏佳佳的脸就黑了。她蹲下身子，左顾右看不像有家长在的样子，她伸出手捏了捏小少爷嫩嫩的脸颊，问：“小屁孩，你怎么知道姐姐的名字？”

　　小少爷不满的皱着眉，一手想把魏佳佳的手从自己脸上拨开。人小劲小，手没拨开嘴角先开始流起口水。

　　魏佳佳哈哈大笑着拿开手，认真的盯着眼前的小屁孩，等着他开口。

　　“魏佳佳，你这女人真是一点女人味也没有！哪有对这么小的小孩子下手的！你进百乐门当歌女了？”

　　小少爷这一行话，让魏佳佳彻底没了耐性。

　　“我说你是谁家的小屁孩？怎么和大人说话呢？才几岁就学着大人进百乐门，还有，我，有没有女人味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诶呦，真是幼稚啊幼稚。我是张笑！”

　　张笑披着小孩的外衣，露出嫌弃的表情。他声音突然变粗，吓得魏佳佳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过了几秒，魏佳佳才从刚刚的惊悚中反应过来。她费力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问：“你怎么回事？老牛装嫩草？”

　　张笑的小孩脸瞬间垮了下去，他跟着魏佳佳慢步向前，不悦的说：“本来也是嫩草好吧。我不能总跑这，只能伪装下看看你进展的怎么样。你手里怎么拿个狗尾巴草啊？”

　　魏佳佳冷哼一声，抬起那一捧狗尾巴草，没好气道：“一个卖化妆品的送的。害的我被百乐门那帮女的群嘲！”

　　似乎觉察到什么，张笑突然一把拉住魏佳佳的手指，兴奋地提高嗓门道：“卧槽，魏佳佳你姻缘要来了！”

　　张笑的声音年龄和样貌年龄太不一致，突然飙升的音量引得周围的路人侧目。

　　魏佳佳忙蹲下身子一把抱起小孩张笑，故意粗着嗓子说：“弟弟啊，我们回家了。”

　　那晚，张笑对于所说的“姻缘”只透露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便跑了。魏佳佳刚要抬脚拖鞋砸他，一想到“女人味”三个字，又把脚放了下去，扣了扣鼻子。

　　第二晚，魏佳佳突然从最后一个调成第一个演出，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丽姨拨给她的旧衣服，照例在登台前偷偷给乐队的师傅们送去一包糕点做打点。

　　师傅们倒是喜欢这个漂亮却肢体语言僵硬的姑娘，一个是会来事，一个是总能给他们带来新歌。

　　那些被魏佳佳从21世纪带来的软柔歌曲，很受师傅们和听众的欢迎。魏佳佳不好意思冒名说是自己写的，只用一句“隐士高人”带过，起码，这样她不会觉得自己偷了人家的作品。

　　一曲《甜蜜蜜》被魏佳佳细腻的嗓子演绎出不同的味道，软软的嗓音柔和的声线，这晚，魏佳佳收到了“安可”的呼唤。

　　第一次拿到“安可”，魏佳佳高兴地差点在台上蹦起来。她抿着嘴微笑，努力克制自己咧嘴傻笑的冲动。身子稍稍左晃右晃，也算是不再那么电线杆子。可她还是需要一名老师指导。

　　丽姨坐在台下的专座，细长的眼睛紧盯着魏佳佳僵硬的身子，无奈的叹气。

　　给她指派人，也学不到什么，总不能硬逼着姑娘们教她。这女人的嫉妒心，她太了解。

　　身侧的沙发突然向下一沉，丽姨微微侧过头，柔情万种的将目光扫去。只看了一眼，她立马把侧在沙发上的腿收好，端坐着敛下眼帘，一副恭敬的模样。

　　“您来了。”

　　“这个卿本佳人……”

　　“我知道这姑娘不够百乐门的门槛，但是她嗓子好，还肯学，相信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行了。这年头，像她这模样身段的姑娘，也不是很好找。”

　　丽姨流着冷汗，赶忙为自己开脱。明知道大老板一定看不上魏佳佳，往那一站硬的像块木头，偏生自己心软就随口应了她。这下倒好，没准这饭碗要保不住了。

　　“找的好，明天开始加她的歌。歌女只需要唱的好，跳舞什么的，是伴舞的事。”

　　大老板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艺名为“卿本佳人”的魏佳佳身上，唇角勾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丽姨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滴溜一转，淡笑着说：“知道了，您放心吧。”

　　沉下去的沙发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凹坑，过了许久才慢慢回弹。丽姨望着舞台上正给大家鞠躬致谢的魏佳佳，双眼微眯，勾了勾手指头，在前来的服务生耳边耳语。

　　下了台，魏佳佳像以往一样雷厉风行的往后台走，刚走两步却被人叫住。一回头，一个小奶狗模样的服务生正站在她身侧冲她微笑。那笑容里，仿佛带电。

　　绝缘体的魏佳佳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百乐门有小年轻这么和善的叫自己。她咧着嘴和小奶狗打招呼，问：“啥事？”

　　“呃……跟我来，丽姨说了，以后你有单独的休息室，不用和大家一起用公用的。”

　　说话间，小奶狗引着魏佳佳向后台最里面走，最终停在一间白色房门前。

　　房门上挂着写有“卿本佳人”四个字的临时纸牌，而旁边的屋子，正是百乐门目前的台柱——舞媚娘的单人休息室。

　　要说这百乐门的台柱是舞女不难，要是歌女，那真是难上加难。

　　魏佳佳深知自己怎么也不可能现在成为台柱，为什么丽姨会突然给她安排单间呢？

　　一个念头飞快的划过她的脑海，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左顾右看后附在小奶狗的耳边，悄声问：“丽姨有家吗？”

　　小奶狗见状，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道：“据说没有。就是有，也散了。”

　　“那丽姨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我觉得……你想的有点多！”

　　小奶狗放下这句话便走了，留魏佳佳一个人在原地担心。

　　就算要潜规则，起码发她一个帅哥啊，就是那天的赵谨初也行啊！

　　魏佳佳在心里嘀咕完这句话没多久，就后悔了。她打开房门走进去，刚把高跟鞋从脚上甩掉，又放了一个连环屁，还不等她露出放松的表情，就看见妆台上摆着一大捧狗尾巴草。

　　“赵谨初……你大爷……”

　　“我大爷挺好。”

　　前面几个字刚从魏佳佳的牙缝里钻出来，不等后面“的”出来，赵谨初微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魏佳佳打了个冷颤，费力的扭头向后看去。

　　赵谨初正穿着一套昂贵的黑西装，带着礼貌站在门口，左手还在关门。

　　“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啊？”

　　“我敲了，你没听见。”

　　赵谨初把房门关上，信步走到魏佳佳身前，随手拿起妆台上的一捧狗尾巴草，连看都不看魏佳佳一眼。

　　“喜欢么？和你很像。”

　　哪个女人会喜欢狗尾巴草啊？

　　魏佳佳翻了个白眼，光脚走到沙发前坐下，把双腿盘在沙发上，丝毫不介意形象。

　　“赵大少爷，说吧，您是不是想娶我回家当小老婆？事先说明啊，我这人卖艺不卖身，所以呢，如果您有以上想法还是算了吧。小女子宁死不屈。”

　　大爷的，张笑那混蛋也没说这第三条选项里有这条啊！亏大了，真不如做数学卷子了！

　　赵谨初一阵咳嗽，他弓着腰像是要把肺管子咳出来。等他停止咳嗽，脸上已经泛着微红。他瞥一眼毫无形象的魏佳佳，只觉得这女人脸皮堪比城墙。

　　她确实有姿色，但不代表是个男人，是个有钱男人就想和她怎样怎样吧？尤其把他说的，好像是强抢民女的坏人一样。

　　“你想的美。我不过是在底下听你唱歌唱得不错，好心想提点提点你。你知道你在台上左拧右拧的有多丑么？要不是你……算了。”

　　赵谨初把狗尾巴草放回妆台，越来越觉得自己没事找事。就算他最近很清闲，闲的总想没事找事，可调教女人这种事，还真不是一个少爷该干的。

　　赵谨初想走，瞥见魏佳佳正拉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好胜心冒出头，他清了清嗓子。

　　“给你一个提升女人味的机会，你要不要？”

　　魏佳佳冷哼一声，想着这人白长一张那么好看的脸了，可办的这事，纵是她想花痴一下都花痴不起来了。

　　魏佳佳心里想着，可嘴上却出卖了她。一张嘴，赵谨初便笑了。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