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静迁》墨子惜

4、（四）

　　阿镜最近表示很心塞，理由是，凝时这位大神太难伺候了。
　　她不就乐于助人给问路的小哥指了条明路，凝时就一脸阴沉，连着几天对她不理不睬，还要挑三挑四。就算她很狗腿很怕死，也不是这般被人使唤的。
　　于是，为了表示自己要反抗的意志，她趁着今天凝时外出，收拾包袱开溜。
　　她是小水妖嘛，只要找到条干净的小河，总能找到回家的路的。
　　她不知，在她走后不久，凝时便回来了。看着人去楼空的宅院，凝时一个怒气，把十里之内的生灵都不留情面地震过一遍。
　　土地仙不知发生什么事，看到是战神凝时，立马跪倒在地上，恳求这位战神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
　　“哎呀呀，小媳妇居然跑了？小时时哟，你也太失败了吧。要不要我替你看看，小媳妇跑哪儿去啦？”
　　唯恐天下不乱的司命凑了上来，使劲挖苦凝时，看得土地仙直冒冷汗。
　　凝时扫了一眼过去，冷冰冰地回道，“如果让天上的他们，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给阿镜取暖。”
　　司命啧了几声，挽着土地仙两人喝酒去，再也不管那被抛弃的凝时。

　　阿镜走了数十里路，都寻不到一条干净的小河，这让她非常的忧伤。前不久洪涝，山石滑落，把清澈的河水搞得浑浊不清。
　　阿镜是个心很大的人，既然今天如此，便启程回家罢。被凝时带在身边太久了，她都娇气惯了，走了这么久的路，她其实是，非常的疼！还有酸！
　　然后呢？转身回家的时候，她不幸被路过的修道者抓走了。可怜她好吃懒做惯了，修为上不见进展，于是乎连出手都没有，就被那人收了进乾坤袋里。
　　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轮，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她貌似见到了凝时的身影，嗯，还是裸着上身的。那肌理分明雄壮有力的身躯，看得阿镜眼冒红心，鼻血还止不住往下流。
　　得此一景，此生无憾！
　　“回神，别犯花痴！”
　　直到凝时把她一把扯了过去给她止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也是□□，比他还要活色生香！
　　“啊啊啊！流氓，你干嘛脱我衣服啊？”顾不上那点血，阿镜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身子，整个人都羞得没脸见人。
　　见阿镜这么精神，凝时安心下来，于是乎上了岸，使了个净身诀，随意拎起岸上的外袍往上套，盘腿坐在草上，盯着湖中仍在惊慌失措的女子，严肃地说道，“没我命令，不能上来！”
　　“你你你，你还是神吗？流氓！混球！登徒子…”嘤嘤嘤，她还想嫁人的，凝时这个杀千刀的，早知她就一直往前不回头了，这个大魔王！
　　凝时在她背上的符咒彻底消失后，才把她抱上岸。又冷又饿的双重打击下，她直接靠在凝时的臂弯睡着了。所以她并不知，岸上的树丛中的激烈的打斗痕迹，单方面的折磨和击杀。

　　“司宁，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人有好坏之分，同样妖魔仙神，也是有好坏之分的。切勿人云亦云，你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弥静指着山间的兔妖，对他说道。
　　那只兔妖，好心给迷路的乡人指路，但那人却以怨报德，喊来了村里强壮的男子，欲要抓它。妖的内丹，在黑市一向卖得高价，即便是乡里人也知道这肮脏的买卖。
　　弥静救下了那兔妖，给它们的藏身之处设下禁制，那些乡人最后扑了一场空，把过错都怪罪在那被救的乡人身上。
　　“司宁，修道并非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是为了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强者保护弱者，弱者不被欺凌，不同种族都能友好相处。这是我想要的世界。”
　　“可是，人皆云，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司宁，你知道吗？这样一句话，害死了多少善良的生灵，又包庇了多少纷争罪恶包庇着。若在将来，你的选择与天相悖，请一定要听从本心，不然，你会后悔的。”
　　凝时真正喜欢上弥静，大概也是那个时候。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善意，与其他虚伪的修道者不同，那是由心而发的善意。
　　放空五感去搜寻阿镜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阿镜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很快就锁定阿镜的位置，可没想到的是，阿镜竟是被修道者抓走了。他们甚至要把他的阿镜拿去炼化成丹药，只为了增强他们的修为。
　　修道者自诩看不起妖魔，却又做些妖魔的事情。他把阿镜抢回来，才清晰地看见，她的脸上满是咒印，那是夺舍妖力的咒印，若布满全身，阿镜怕是凶多吉少。
　　第一次，他对凡人动了杀念，哪怕他们即将晋位为仙。
　　他本来想，等阿镜恢复记忆，才向她道明一切的。如今，他害怕了。虽为战神，他仍是有力不从心的地方。
　　一如千年前的莫漪，一如如今的弥静。

　　阿镜悠悠醒来之后，忽然发现神清气爽，连带妖力貌似也精进了。可是当她用手使劲推推面前这堵墙时，那手感让她往后滚了几轮。
　　“凝时，你这死流氓，脱了衣服还要睡我！我就算是个妖，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有廉耻心的。”
　　“脱衣服不是为了睡觉，难不成盖着被窝纯聊天啊？小阿镜，你怎么越来越笨了？”凝时大咧咧地靠在床柱上，慵懒地望着她。
　　阿镜涨红了脸，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她和凝时真是八字不和，那有男子这般欺负女子的。
　　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凝时有些歉疚，却粗暴地将阿镜拉了出来，逼她直视着他，“不就是想嫁人吗？我娶你行不？”
　　“啊？”这什么情况！
　　“我说，我凝时想要娶你，可以不？”
　　终于听清楚了，原谅阿镜的心灵太脆弱了，直接被惊得晕了过去。
　　凝时一时无语，他不就求个亲，怎么把她都吓坏了。
　　“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对人家太差了。人家可是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还老使唤来使唤去，一个不开心就对她不理不睬。还有啊，你是神，她是妖，还是相当脆弱的妖，你以为是那个跟你打得不分高下的弥静。你觉得，她能承受你的神威吗？连个小地仙都得跪着，她还不如直接埋地里好了。”
　　司命对阿镜的遭遇可是非常的同情，但是看到凝时如今为情所困的沮丧样，心情非常舒坦，再接再厉地打击。
　　“你想想，小漪漪当年多么的高冷，看谁都不顺眼，唯独看中了弥渊，你说，这是为什么？当然是弥渊够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放出来都羡慕死其他女子。你说说你，除了欺负小阿镜，有做过其他值得感动的事情吗？人家现在是个妖，跟你这位大神差天共地，云泥有别知道不！你不好生待她，她迟早跑了你就给我拆了妖界去吧！”
　　“等等，你刚刚说，弥渊他对莫漪什么什么的，你一早就知道他们俩在一起是不是？”
　　这不是重点好吗？司命打开扇子冷笑几声，“当然！你以为个个神都像你，只知道修炼这无聊的事情。我和小漪漪可是最爱逛人间的。”
　　“凝时，我们三个都是从上古时代残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古神，比起现在的那些不着调的，可是高贵好几倍的存在。可是呢？还不是说除就除，他们也不想想，这个世界是依附谁才能得以继续存在的。禾熙他幸运点，早早进了虚界，不用管这些糟心事。我们呢？除了在战时为他们拼死拼活的，等到和平的时候，一旦犯错就该被惩处。我比不得小漪漪，我不敢于天争，我本就是为天传达旨意的傀儡。”
　　“所以你那时候才没有去救她？”
　　“当然不救。我又不傻！她可是自己去找死的。小漪漪是活腻了才会任由那些蠢货送上诛神台的。不然你以为她还打不过那些不着调的，当年禾熙那么逆天的存在还不是照样打不过她，才会输了去了虚界。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司命并非是个藏不住话的神，只是对于挚友，才会如此放松。上古时代六界濒临灭绝时，当时几乎所有的神都献祭了，徒留的不过是尚幼的神。时代更迭，看着身边同代神一个个走向灭亡，司命知道这是必然，他无力去阻止。
　　“作为挚友，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无论你都努力，都改变不了结果。温柔点对小阿镜吧，毕竟她是小漪漪的女儿。”
　　而且，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就像小漪漪和弥渊，最后还不是不被理解，下场悲凉。
　　司命这一番话让凝时想起了莫漪最后对他说的话，“凝时，活得太久了，我都快忘了过去的我们六人，是多么的亲密。不过是一场劫难，就让我们六人都变了。玄子当了神帝，阿熙去了虚界，阿渊成了魔，司命变得悲观，你困在过去，我忤逆了天。现在的六界，已不再是我们那时候拼命拯救的六界，初心不再，我对这样的世界非常的失望。凝时，无论我们多爱这个世界，我们最终还是会被抛弃。”
　　无论是莫漪，还是弥静，她们都爱着这个世界，却还是被天舍弃。凝时感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护得了弥静。

　　阿镜再次醒来，夕阳已落，肚子咕咕直叫。
　　“醒了？快去洗个脸过来吃饭吧。”
　　满桌的美食佳肴，还有那个忙前忙后的男子。阿镜发誓，她绝对是没睡醒。凝时居然做饭了，而且还做得这么香。比起她的小炒小煮，这可是差天共地，小巫见大巫啊！
　　不对！她为什么非得断定是凝时一人做的，就不许他是出门往右拐到那家万盛买回来的吗？
　　“全部都是我做的。别怀疑了。”
　　阿镜的小心脏咯噔一跳，她连忙搓手，谄媚地赔笑着，“大神不愧是大神，这饭菜做得比我这种凡夫俗子都带些仙气，呵呵。”

　　一顿饭后，阿镜表示自己吃得不能再撑了。这哪是人间美味啊？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难为凝时吃了她做的饭这么久，难怪他这么的挑剔。
　　“阿镜，早晨说的话我是真心的。我想要娶你。”
　　“才不要！”这回是毫不犹豫地拒绝的。
　　看见凝时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阿镜斟酌了一下，气势十足地继续道，“当替身这种事，就算你要威胁我要杀了我，我都不会就范的。我可是非常有骨气的。”说完后，瞟了眼凝时的反应，阿镜顿时后悔了，其实她还是挺怕死的。
　　凝时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回应。虽然是失去了记忆，但毕竟她还不傻，只是一直在装傻而已。他释然，他走过去，把阿镜搂在怀里，轻轻地说道，“不是替身。”
　　“什么？”
　　“阿镜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我喜欢的只有阿镜一人。可是我却不知道，阿镜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是怪她的意思吗？
　　“弥静，这个才是你的真名。但我希望的是，你不是弥静，当弥静太累了，当我的阿镜，会快乐些。”
　　“阿镜，嫁给我，好吗？”
　　当我的阿镜，会快乐些。阿镜才不肯承认，她被这句话给坑了，她点点头，这回的求亲，她应下了。
　　十日后，凝时在院子里简单地摆了回宴席，出席的只有一位神。当真是简单极了。

　　“哎哟哟，才没见多久，这么快就下手了。小时时，小漪漪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先揍你一顿的。”
　　那位神，长了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举手抬足都是魅惑之态。
　　“阿镜。”凝时温柔地唤她。
　　“嗯？”阿镜想，凝时今天真好看，比平时都要好看一百倍。她有点不相信，她居然嫁给了凝时。
　　只见凝时指着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神，狡黠地眯眼，“叫叔叔好。”
　　“我靠！我是叔叔，你就不是了吗？你这个老牛吃嫩草的！”
　　“好歹我吃到了，你连摸的机会都没有。”
　　阿镜在一旁，扶额翻白眼。凝时就是个流氓，成亲了还是个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