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子》朝朝惜暮

7、七、士

　　七、士

　　委剑
　　太子在樊於期的樊馆右边建了一处房子，专门给荆轲住。他还把高渐离接了过来，几个人同在一起弹琴饮酒作乐。
　　太子快把荆轲捧上了天，只要荆轲看上的，太子无所吝惜。
　　“委剑。我奉他如天，只因为他是要替我去地狱的呀。 ”太子轻笑：“你不该羡慕他。”
　　我又一次私自去见荆轲。这次比剑，我输得彻底。他看着手中的剑，不再是当年那样满不在乎的神色，反而沧桑得有一丝凄凉。
　　“乱世啊！”他长叹一声，收好剑，忽然道：“我倒要看看太子能为我做到何种地步。”
　　荆轲低估了太子的狠绝。是的，狠绝！
　　这日饮酒，太子叫了一个侍姬弹琴助兴。荆轲瞟了眼那双抚琴的手，夸了句“漂亮”。席散，太子便叫人砍了侍姬的双手给荆轲送去，对面前侍姬的连声惨呼置若罔闻，对那血淋淋的断腕视若无睹，漠然地让人拖了她下去。
　　我的心底泛上阵阵凉意。
　　太子寒冰似的双眸注视我良久，忽然笑了：“可怕是吗？我和嬴政那暴徒也没什么两样是不是？”
　　我缓缓摇头，心底转而阵阵生疼。如果荆轲当时夸的是太子的手，我想，太子也会毫不犹豫地砍下来送给荆轲。
　　什么时候起，太子，竟成了这样？

　　燕丹
　　秦国终于兵临易水。
　　我想，我都快等得厌倦了。

　　委剑
　　太子张口就要了燕国最富庶的督亢地区的十五座城池，作为送给嬴政的求和见面礼。
　　想起当时燕王那副肉痛的模样，我不合时宜的在心里笑开了。
　　荆轲反复把玩着手中的徐夫人匕首，若有所思。
　　“我只会用剑。”他将匕首放下。
　　太子微微摇头：“剑根本带不上殿。”
　　“匕首又怎么带进去？”
　　太子把案上的督亢地图缓缓卷起，递给荆轲。
　　荆轲了然一笑，突然道：“我还需要一件东西。”
　　太子交叠着双手放在案上，静静地看着荆轲，却不说话。
　　“我明白了。”荆轲起身走了出去。
　　太子闭了闭眼，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眼中有忧伤一闪而过。

　　燕丹
　　我又葬送了一人。
　　之后，怕是还要葬送更多人。

　　委剑
　　易水边。
　　刚入秋而已，却冷风刺骨。
　　荆轲和秦舞阳已乘船离去，带着督亢地图、樊於期的人头和一把淬毒的匕首。
　　太子还站在水边，望着茫茫水面，双眸如沾了易水的水汽一般，湿漉漉的一片迷蒙。雪似的发带和衣衫在风中飘曳，说不出的萧索。
　　同样一身素白的高渐离，抱琴站到了太子身边。
　　“渐离，离开燕国吧。”
　　高渐离一声叹息，缓缓将琴沉入易水。
　　“渐离？”
　　“这琴，已无知音。”高渐离转头注视太子：“天下已无净土。我又能去哪里？”
　　一时默然。

　　燕丹
　　渐离，让荆轲离去，是我对不起你。

　　委剑
　　荆轲失败了。
　　嬴政屠杀了咸阳城里的所有燕国人。
　　荆轲一离开，太子就领兵列阵易水岸边，和秦军隔岸对峙。
　　“荆轲成与不成，燕国都没有希望了。”
　　太子拔剑出鞘，声若龙吟。
　　他大笑出声：“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要争上一争。”
　　最后一争。
　　看太子疯了似的冲向敌阵，在血肉横飞中穿行，我一阵心惊肉跳。

　　燕丹
　　燕国，被我亲手葬送了。
　　夏扶他们还在血战，我却被委剑死命拉了回来。
　　罢了。
　　其实结局早已注定，我身处哪里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