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花火》佐帆

18、贰：朋友

　　<时十>

　　那天，在秋阿姨家给她单独辅导作业，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母亲。
　　我拿起手机走到另外的房间接听电话。
　　“时十啊，是妈妈，在忙吗？”许久没有听见母亲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
　　“在上课...没事，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母亲平日里甚少给我打电话，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我有些担心起她。
　　“那占用你一些时间...”她还是那样的客气，紧接着母亲用喜悦的声音和我说道，“妈妈啊，要结婚了！”
　　我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也说不上话。
　　“犹豫了一些日子才决定告诉你，他说希望可以得到家人的祝福，这段婚姻才能幸福。”母亲一说起他就显得如此兴奋，像极了小孩子。
　　没想到这些年许久不见母亲终于找到自己后半辈子的归宿，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是那样憔悴不堪，不惜男人如何利用她，如何欺骗她，像个痴情的女子。
　　“恭喜你！”我像是释怀了一般吐了一口气。
　　“怎么这样垂头丧气的...难道你就不希望妈妈得到幸福？”母亲察觉出我的情绪，但世界上有哪个子女不愿意看见父母亲幸福的样子，虽然我们之间有过过节，但怎么她也是怀胎十月生下我的女人，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我们同吃同喝。
　　如今剩下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了，我看到她幸福便是我完成对父亲最后的托付。
　　那日得知家里的债务都被远在他乡的父亲还清了，我试着打电话给父亲，还执着着他为何丢弃母亲，父亲只说了一句话“替我照顾好你妈妈”，便匆匆挂了电话，从此我再也找不到他。
　　“这个周末有空参加我的婚礼吗，也好让我看看你...”母亲突然显得有些伤感，或许愧疚于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我，没有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我想了想，回答母亲，“我要看看时间，最近学校有些事情要忙...”
　　“好，希望你能来，时十。”说完母亲便挂断了电话。
　　说实话，我不太想去，毕竟母亲有了新的家庭，而我不太想称这个男人为父亲，父亲这个字节太难说出口，我怕到了现场，那个男人看到我会介意母亲的那些过去。
　　我回到她的房间，她还低着头认真的解题，我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又想起母亲刚说的事情，以至于没注意到她将习题本递到我的面前。
　　“怎么？”她见我神色有些恍惚，问我。
　　“抱歉，刚才在想些事情。”我回答她，便拿起她的习题本。
　　“能接的电话就接，能见面就见面，不要像我一样，因为自私而错过了，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她，总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她看着书本说，而我惊讶，这个小丫头竟懂得比我还多。
　　“说什么呢！”我用习题本敲了敲她的头，“做的不错，都对了，也没有什么小毛病，接下来升级做些难题吧。”
　　“你在逃避什么，那是你妈妈，是吧...”
　　是的，我在逃避很多东西。
　　是的，那是我的母亲。
　　是的，是的...
　　我深深的反思着她对我说的那些话。
　　几分钟后我发了条信息给母亲——我会参加的，祝福你妈妈。

　　太久没有参加婚礼，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礼，也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
　　随意在花店买了一束新鲜的栀子花，母亲以前最爱的花，不清楚她如今还那样喜欢吗。
　　我才发觉，对母亲的了解不及孩时了。

　　第一眼便认出了母亲，她站在大堂的门口迎接每位来宾，场面不算小，那个男人给了母亲这些年所有的幻想。
　　母亲也看到了我，她穿着中式礼服，面容红润有光泽，身材还和几年前一样高挑，像极了和父亲在一起时那少女的模样。
　　记忆里她也曾这样站在大门口，不过，不像如今一样喜悦。

　　那段时间，父亲刚离开不久，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整日以泪洗面，站在家门口痴痴等待着父亲的身影，即便我多次告诉她父亲不会再回来，不会再回来见我们了，母亲总是哭着骂我说假话。她从来没有失去任何东西，所以根本不知道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是那样的痛苦，那样让人难以承受的几乎要把她压垮，直到有一天母亲倒在地上，我回家后才发现急忙将她送医院，医生说母亲原本体质就弱，加上几天不吃不喝，血糖过低晕过去了。
　　而今天，她不再是一个人，一个单薄的身影站着，旁边的男人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告诉她，这一辈子他都会紧紧握住她，不会让她再次摔倒，他不介意母亲的过去，更加不介意母亲岁数不小还有我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他几乎跑了半个地球终于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对母亲的爱，母亲向他坦白过一切的事情，这个男人不但不生气而且还为母亲感到惋惜，还好父亲的放弃让他遇到了母亲。
　　话说的非常好听，当年父亲也这么对我说过，可是，这是很长很长的一生，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预防、不能预见。
　　他说：“你放心，你的妈妈就交给我照顾，我会好好对她的。”
　　此时母亲正挽着她的手，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甜蜜的笑着。
　　慕柔说过：如果这是在世界上我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其实我更希望她觉得我长大了，成熟了。
　　所以我点点头，祝福他们能够幸福长久，平安喜乐。

　　一直都很想谢谢她，直到见到她的时候是郑叔叔托付我将她带回以前生活的地方收拾房子的东西，日子过得很快，慕柔的母亲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渐渐的开始变的和以前不同了，总而言之是往一个很好的方向发展着，也很为她感到高兴。
　　至少她愿意和我说话，愿意于我对视了，很难得。
　　我便问她最近感觉如何，她简单回答我两个字——还行，我知道这句“还行”包含了她太多的情感，因为她笑了，她终于笑了。
　　可是她生活变好了，却给我的生活带了很多麻烦，比如说学校的事情，邓老师一直和我抱怨她的事情，认为有一个这样背景的学生在自己的班上，让他在学校领导面前很抬不起头来。
　　我稍微和他抱怨了下，可却不经意间看到她的笑容猛然间收回，我无任何恶意的话却像是在她的脸上刮了一个巴掌，将她一下子打回了现实，我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可说出去的话却再也收不回来。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所以我选择夸赞她，没人会讨厌被称赞吧，她也不例外。
　　一下子她的心情就松懈了下来，给我递了一瓶热咖啡，她总是很含蓄。
　　她说，在学校，你似乎很受学生的欢迎，也很喜欢称赞学生，也很爱对学生笑，我觉得你很有趣。
　　对于我为什么要称赞学生，那是有一部分源于自己也源于我的母亲。
　　小时候的我比较调皮，属于那种脑袋不笨但又不爱学习的学生，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似乎也不太喜欢我，小时候有件特别委屈的事情，至今想起来心里也不好受，那天上午，班上的同学都去上体育课，而我生病写了请假条在班级上休息，我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看看漫画，看累了就趴在桌上睡觉，从来没有觉得一节课可以过的如此的漫长。
　　那天快要放学，班上的同学陆续收拾书包，班上的一同学发现自己放在书包内的漫画书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一下子急了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班主任就来班上彻查此事，同学们说，唯有在体育课的时候我一个人待在班上，最有可能偷东西的人就是我，我和老师解释，可老师二话不说就将我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一本一本的拿起来，在其中找到了一本漫画书，那个同学立刻走上前抱着我的漫画书说，这正是他今天上午刚买的那本，从此同学都说我是三只手，说我是小偷。
　　这件事情对我的成长带来极大的冲击，所以，当我长大了，也作为一名教师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永远都要站在学生这边，相信学生所说的话。
　　另外一个原因是母亲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书香门第之家，在那个年代，母亲的家庭算的上是富有，住着带花园的大房子，每天有鱼有肉吃，而在他前面的哥哥姐姐都是高才生，都在不同的高等院校毕业出来，有着优秀工作的杰出青年，所以外婆对母亲从小严格管教，以打骂的方式将母亲带大，外婆发现母亲并不像哥哥姐姐那样脑子聪明，后来只能教她做家务，希望能嫁个好人家，不要给家族丢脸，即使这样母亲从来没有埋怨打骂自己的母亲，一直都很喜欢自己的母亲，也理解外婆这是极度疼爱她的表现。
　　母亲有了这样遭遇的童年，她曾告诉过我：我想打造这样一个美满的家庭，即使全世界与你为敌，可是家人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所以你不用害怕有人会欺负你。

　　我很庆幸我有这样的母亲。
　　所以，我变的很爱夸奖学生，我觉得这样是确保他们能够对学习产生热情，不至于厌倦的态度。

　　很少离开慕城，竟不知道这里原来还有一个这样淳朴的小城镇——川城，这个城市犹如它的名字那般，驾驶在半山路上，放眼望去都是让人舒服的川河，虽然到了冬季，山野的绿色也尚末褪尽，还有一星半点的草梢还没被染黄。山坡下的房子虽然矮小，但错落有致！各家各户的屋顶上炊烟缕缕升起，好像一条白龙朝天飞去。很少能看见用瓦砖堆砌的屋顶了，如今的我像是置身于另外一个时代一样，而慕城，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的街道，路上繁忙行事，这样一个生活方式急促的城市，怎么能和这样淳朴简单的小城镇相比。
　　这就是她的城市，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拥有过属于自己美好的回忆。
　　曾经认为我这一辈子都会待在慕城，因为喜欢这座城市，但是川城更让人觉着治愈。

　　她的家相对于比较偏远，但是也看得出是富有人家，毕竟是一栋西式豪华建筑，就像是小说、漫画里面所描述的那样，生活在这里的小孩都应该会很幸福吧。
　　但是她却是例外，来到这里以后，站在家门口像是丢了魂一样。
　　打开大门突然一股凉意袭来，像是能够刺进骨头那般，这个地方大概也有两三年没有人回来住过了，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
　　这里才真正属于我吧，寒气逼人，狼狈不堪，就像我的人生一样，她说。

　　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借着冬日稀缺的阳光开始着手收拾东西，而我看着没有插手的地方，便在大厅瞎转悠。
　　觉着木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我蹲下仔细查看，原来是一大片淡淡血迹，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残留着，甚至旁边的木桌、茶几都残留着，我渐渐想起她和她说过，为了救母亲而与父亲搏斗的场面，更加让人觉得寒心，那还是个仅有十岁的孩子，怎么能做到，这对她以后的人生是多么残忍，而我竟然只用只言片语来劝导她向前走，却从来没有以身处境的想过这件事情的经过是多么可怕。
　　她突然将墙上的日历硬是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继续不做声的收拾东西。
　　她又扔掉了些什么，准确说她又在逃避一些什么事情。
　　我亲手轻脚走过去捡起日历，日历上还备注了一行字——慕柔的生日，大概是她的家人写上的，日历的日期停留在了一年前的今天，我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可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向任何人撒娇要礼物...我拿起来认真研究，日历上面还画着一个类似与面食的图案，我思索，难道她生日当天最喜欢吃什么面食，想了很久，才记起，在生辰之日吃一碗阳春面，这是中国人的传统习俗，换做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喜欢这些东西吧，毕竟蛋糕这类的甜点会更让人喜欢。
　　阳春面啊，她现在还喜欢吃吗？

　　我正想问她，却看见她静静的停留在书柜前，翻看着书本。
　　我走过去她也不知晓，这个书柜有些粗糙，大概有些年头了，看得出是手工制作的，或许是他父亲生前留给他最有意义的东西吧。
　　之后跟随她来到仓库，发现她对一个老旧的鱼竿颇有感情，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半分，看见她流露出了安静的神情，可眼神却逐渐变得空洞，表情开始越发复杂，耐人寻味，我知道她又想起了一些什么，又准备让自己一个人陷阱去回忆里，但是这次她却主动与我说起了那些事情，是一些比以往更加温馨的日常生活，我知道她开始选择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父母亲，开始放下自己的一些过去，继续往前走。
　　所以我才和她提议一起去钓鱼，想必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她进屋将窗户关好，出来后又锁上了门，又围着房子走了一圈做最后的确认，最后终于是与这间陪伴她几年的房子说再见了，我不想打扰她便在大门口等待她。她告诉我关于鱼竿的故事，可最终见她手上只抱着一个木盒，她或许只想带走这个东西，但明明鱼竿对她来说不应该更加珍贵吗，我乘她还没出来，又偷偷溜回后院，将仓库里的鱼竿拿了出来放进了轿车的后备箱内。
　　我总是习惯为她收集记忆，比如说上次的照片，这次是鱼竿...我也不知道做这样的事情最终有没有意义。

　　在路途上花了些许时间，回到慕城已夜幕降临，我们互相告别，看着她向我摇手说再见，这样一个单薄的背影，希望她以后的生活能够变得更好，她已经不能再被玩弄、不能再被一些事情伤心。
　　就在我们以为在短时间不能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我们都以为对方带了家门钥匙，最终只能先将她带回我的住处。
　　我的住处几乎没有女生来过，平日里秋阿姨要是在家无聊时不时都会过来与我聊天解闷，除此之外都没有外人来过，就连学校的同事也没有来过，所以养成了为所欲为的习惯，地板和沙发上还有未来得及整理收拾的衣物，桌上还放着吃到一半的泡面，以及烟灰缸里未及时处理的烟蒂。
　　说实话，她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糟糕的大人。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饿，但是我觉着她应该肚子饿了，就连我这样的大人都觉得饿了。收拾结束后我看时间还早便提议去吃点东西，她带我来到一个小馆里面吃饺子，但没想到回去的路途道路突然繁忙起来，回来后时间又太晚了，肚子一下子就饿了。
　　我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时间还很充裕，可以开小灶为她煮一碗阳春面庆祝生日。
　　看着她夹了一小柱面条，咬在嘴里细细品味，突然间她裂开嘴笑着和我说谢谢，那一瞬间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她皱起眉头吸吸鼻子，低下头吃着阳春面。

　　我摸摸她的头，说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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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hello米娜桑晚上好，又到了食用时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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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大家分享大山百合香的歌，她的声线和曲都非常的小清新和森系，曲调也非常的轻松，以后还会给大家推荐她另外一首非常好听的歌，gakki老婆也有翻唱的一首歌！
那么，今天份的师生恋祝大家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