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再见》焚业

12、秀坊

　　叶鹏和白萨木二人抵达七秀坊的时候各门派的使者也都差不多聚齐了，叶鹏找了一圈，独独不见盘龙商会的慕岩总舵主。
　　“这人，又不肯露面，让我如何向盟主交代！”叶鹏的脸色颇为阴沉，白萨木本就不是个爱打听的人，也沉默不语的跟在他的身边，随着引路的秀坊女侍往听香坊而去。
　　远远就见一位七秀女弟子与一名天策府女将携手而来。那女弟子与其他人装束略有不同，一袭水波蓝的长裙半露香肩，长发及腰，头上一对银篦步摇，右手提一对雌雄双剑，剑身银亮，剑柄碧蓝，双剑栖花，行走间光彩夺目，一看便知是神兵。
　　“寒声·寂影，此剑乃是少有的雌雄剑，修习者必须有内外兼备之才。”叶鹏见白萨木盯着那女子手中的双剑看，便低声向他解释。
　　拿着此等神器之人，必是非同寻常，白萨木见那二位女侠径直向他们走来，心中几分明了，怕是叶鹏相熟之人。
　　果然，那持剑的秀坊女子款款而至，向叶鹏略一施礼道：“叶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叶鹏拱手还礼道：“谢姑娘还是那么客气，今日武林盟各家门派齐聚于此，姑娘乃是首座弟子，定是分身乏术，我藏剑山庄也算是秀坊的老邻居了，咱们就不必拘礼了。”
　　谢瓷凉展颜一笑道：“叶公子果然是爽快之人，这边请。”说着便要引叶鹏与白萨木去落座，刚走出两步，就觉出不对来。
　　方才跟在她身旁有说有笑的天策女将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双目泛红紧紧盯着白萨木。白萨木也看着她，脸上并无丝毫波澜，手却握紧了藏在身后包裹里双刀的刀柄。
　　“你是西域人！”天策女将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白萨木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望着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叶鹏略一皱眉问道：“谢姑娘，这……”
　　谢瓷凉挑眉道：“是小女子疏忽了，还未向叶公子介绍，这位是天策府天杀营新任统领刘月影。”
　　叶鹏拱手道：“幸会。”但态度却未见对方才谢姑娘那么客气，多半是因为这女子对白萨木掩饰不住的杀气。
　　刘月影见状也不得不回礼道：“久仰。”
　　谢瓷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大变道：“哎呀，真是的，瞧我这记性，坊主让我去盯一下酒宴准备的怎么样了，我都忘到脑后去了，叶公子实在抱歉，不能亲自送您进去。来人！替我为二位公子引路！二位莫要客气，既是邻居，常来常往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小女子去去就来，失陪了！”说着，屈膝施礼，拉着刘月影飞快地往听香坊外走去。
　　叶鹏一路走着，低声问白萨木：“没事吧？”
　　白萨木道：“嗯。”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个仇还是解不开啊！”叶鹏叹了口气道：“你放心，这种场合，她也不会怎样，毕竟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谢瓷凉几乎是一路小跑的拉着刘月影，一直到了河边，瞧着四下无人才有些恼怒地低声道：“月影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西域人。怎么搞的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亏得你今日枪不在手，我看你是对他起了杀心了吧？”
　　刘月影一拳捶在树上，惊的枝头喜鹊纷纷飞起。
　　“当年光明寺之变，跑了陆危楼和明教中几位位高权重的护法，我爹和李玄卿将军一路追击，却中了那些胡人的埋伏，李将军战死，尸骨无存，我爹他们出来的时候立了军令状，只能回去领罚。他一辈子要强，却在全军将士面前领受八十军棍。如果不是那些胡人，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我爹他……他也不会抑郁而终……”刘月影的眼中满是血丝，却像干涸的戈壁，带不出半点泪痕，这么多年，她的眼泪早已融成了鲜血，只在心中滴落。对于父亲她只有模糊的印象，更多记忆是来自于哭干了泪水双目失明的母亲，父亲一生戎马，没能战死沙场，却在病榻上背负着对友人之死的愧疚，遗憾终生。
　　瓷凉突然从身后抱住月影，头枕在她的肩上柔声道：“月影，别想了，你还有我，还有我……”
　　月影猛地转身，拥住面前如一汪春水的女子，好像怕她会立刻消失一样，揉进自己的怀中，一边喃喃低语：“瓷凉，我好怕，从来没这么怕过。从前，不管面对什么敌人，我都不会犹豫，只会前进，不管受多么重的伤，我都不会在乎，死对我来说只是一闭眼的事情。但是……但是现在我很怕！我怕我会像父亲一样，失去荣耀，失去挚友，失去一切。”
　　瓷凉摸着她的长发安慰道：“我知道，我懂。”
　　月影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将瓷凉推到一边，背对着她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瓷凉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说道：“在我面前，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从小到大都是你在替我遮风挡雨，偶尔，也来依靠我一下吧。”

　　再说那边，白萨木跟着叶鹏落座于水榭之上，此地造型别致，如同新月半弯，与岸边的听香坊若即若离，水榭分了十来个独立的雅座，之间用镂花檀木相隔，让客人有了相对私密的空间，却又不会完全阻断。正对的湖面上是一座演舞台，周围四座小台围绕。
　　白萨木垂着眼帘，神情淡漠地看着面前的湖水，周围宾客的喧闹，秀坊女子的婀娜似乎都无法引起他丝毫的兴趣。
　　叶鹏看了看他，勾起嘴角轻笑，突然伸出手去掰开他紧握着双刀包裹的那只手，果然，掌心一片湿凉，净然全是汗。叶鹏把茶递到他面前低声道：“贤弟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合吗？”
　　白萨木沉吟半晌道：“也不算是。”的确不算，阴阳门属下众多，集会的时候恐怕人数也不少于现在，但是………………没有这么多姑娘！其实阴阳门根本就没有姑娘！
　　叶鹏似乎看出了点端倪，温和地说：“你莫要看这些女子样貌个个娇媚柔弱，却都是习武之人，身怀绝技。七秀的乐舞与我们平常看戏听曲那种可是大不相同，对敌可噬魂摄魄，对己有疗伤减压的奇效。所以天策府每次出兵，必会有秀坊弟子随行，外人心思龌龊，总觉得那些女子都是供士兵玩乐的，其实她们在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并不亚于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方才招呼我们那位女弟子，乃是如今坊主的入室大弟子，名唤谢瓷凉，她可是曾经以一己之力斩杀狼牙五百精兵的女人。”
　　白萨木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转头看向岸边那些身着粉色衣衫的娇俏女弟子，心中实在难以想象，这些看似无忧无虑的美貌女子竟然会与士兵一起驰骋沙场。
　　“咚咚咚”随着几声鼓响，谢瓷凉款款登上演舞台朗声而道：“各位门派掌门，诸位侠士，今日驾临，令七秀坊蓬荜生辉，小女子献舞一曲，给各位助兴！”言毕，随着琴瑟之声，轻展手中的罗扇踽步而行，胜似飞燕掌中舞。一曲舞毕，水榭之上一阵喝彩之声。谢瓷凉大大方方向诸位施礼，退下演舞台之时，眼神却似乎在寻找什么，瞧见岸边一棵大柳树旁红衣一闪而过，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这一些，都被叶鹏看在眼中，他眯起眼睛，有些玩味地看着这女子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