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再见》焚业

13、同行

　　七秀之行到了最后，白萨木才看出些端倪，中原的朝廷多年来平叛耗费了太多的人力财力，如今新君的根基不稳，正规军的力量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依靠江湖势力成了他们巩固政权的另外一种手段。而七秀坊和藏剑山庄一直以来与天策府的密切联系，成为了这次东道之约的契机，其实武林盟大会，并没有所谓的盟主出现，而是谁做东谁主持大局，秀坊此次在其中只是起到了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更多的还是依靠了藏剑山庄的人脉，向江湖各方势力，各大门派寻求帮助，支持朝廷军队进一步的征讨叛军的行动，说白了，无非就是要钱要人。
　　叶鹏也觉得挺可笑的，明明这次应该站在最前面的天策府，却躲在后面当伸手党，不过看谢瓷凉忙前忙后倒是很乐在其中。天策府派了刘月影这种不擅长与人交际的出来，可见真是没什么人了。不过会打仗的人不见得会说话，从这些宾客的交谈中，叶鹏才知道，这个刘月影也的确是天策女将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便成了天杀营的统领，这天杀营是个没有固定建制的部队，也就是说，任何随机的，最危险的任务都会由他们去完成，统领这样一只队伍，没有将帅之才恐怕难以驾驭，除此之外，还要有过人的胆识和武艺，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个位置，足以表明她的可怕。
　　不过这些对叶鹏来说都没什么问题，最让他挠头的却是这次一位重要的人物没有到场，盘龙帮会的总舵主慕岩的缺席，让这次支援前线的半数物资都没了着落。
　　“叶公子，此次武林盟大会，慕总舵主缺席，实在是一大损失。”谢瓷凉无不惋惜地摇头轻叹。
　　叶鹏哈哈一笑道：“的确，不过慕总舵主向来是随性而为，八成又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不得脱身吧。”
　　刘月影轻哼一声道：“又有什么事比军国大事更加重要？大敌当前，舍小家而为大业才是君子之道。”
　　“刘统领所言极是，不过您可能不太清楚慕总舵主此人，他啊，向来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别人认为理所应当之事，他就偏不肯做！”叶鹏把扇子摇得生风，看着刘月影的脸色不善，连忙调转话题说道：“谢姑娘倒是不用着急，我本就打算过几天前往君山与慕总舵主一聚，到时候再商讨这物资之事，也不是没有希望。”
　　刘月影一听这话，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丝喜悦，马上说：“那就有劳叶公子了！”
　　叶鹏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
　　三人又闲谈了一番，叶鹏才回了客房，见白萨木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贤弟，委屈你了，方才跟谢姑娘还有刘统领商议些事情，我看那个刘统领对你好像有些成见，所以……”叶鹏一脸的抱歉。
　　白萨木摇头道：“无妨，我们何时启程？”
　　“哈哈，贤弟这是急着想去君山游览一番吗？”叶鹏半开玩笑地说。
　　白萨木微微一愣说道：“虽然从未去过，有些向往，但更多还是听叶兄所说，那位慕总舵主交友甚广，生意遍布五湖四海，兴许能有我要找的人的线索。”
　　叶鹏忍不住哈哈哈大笑道：“贤弟你……哈哈哈哈，我在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哦……哦”白萨木被他笑的有些慌，连忙出门：“那我去牵马了！”

　　白萨木在马厩里一边给踏炎和里飞沙添了点草料，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银筒，里面是一张密函，上面只有两个字“君山”。白萨木将那张纸与草料一混塞入踏炎口中，轻轻抹了抹它的鬃毛，碧蓝的双眸慢慢冷了下来，踏炎乃是灵驹，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异样的气息，顿时焦躁不安起来，白萨木猛一拉缰绳，与它四目相对，眯起眼睛低声道：“别急，我们很快就到。”

　　白萨木和叶鹏出了扬州城不到十里，就见两匹快马风尘仆仆赶了上来，仔细一看，竟然是谢瓷凉和刘月影。
　　刘月影这次却是意外的主动说明来意。
　　“叶公子，末将觉得既然是有求于慕总舵主，那么就该表示些诚意，所以想跟二位公子一同前往君山，不知二位可否带上我们同行？”
　　叶鹏有些意外，看了看刘月影身后的谢瓷凉，见她含笑微微点头，便明白这多半也是她的主意，那么剩下的就要看白萨木什么态度了。
　　没等他说话，白萨木倒是开了口：“叶兄，时候不早了，既然二位姑娘想要同行，那也不方便与我们露宿野外，还得找个可以落脚的客栈比较好。”
　　叶鹏心道：“好小子，你这不着痕迹地，倒是给大家个好大的台阶下。”
　　不过到底，在天黑之前他们没能找到客栈，只好在林子里升起火来露宿。
　　白萨木不惯与女子同宿，趁着叶鹏和谢瓷凉聊天，悄悄地走出了林子，来到附近的河边，用弯刀削了根树枝，光脚下水叉起鱼来。忽听得身后草丛响动，他回手将那根插着鱼的树枝抛了出去，只听得咔的一声，树枝被利器斩作两段落到地上，那条被插在上面半死不活的鱼还在草丛里扑腾个不停。
　　白萨木突然从水中蹿出，向来人的方向几个腾跃，弯刀已然出鞘，闪电般劈向那人。一阵兵戎相交的刺耳声响，他的刀刃和对方的长枪相抵，月色下，白萨木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刘统领……”他就势向旁边一滑，撤了力，稳稳地站在刘月影五步开外的地方：“这么晚了，有何事？”
　　刘月影把长枪收到身后，淡淡地看着他道：“陆公子为何要到中原来？”
　　白萨木也收了刀回答道：“如果我不想说呢？”
　　“那就当我没问。”刘月影居然笑了一下。
　　“寻人。”白萨木慢慢走回河边，捡起那几条刚插上来的鱼。
　　刘月影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回答了。
　　“很亲近的人。吃鱼吗？”白萨木走到她身边，冲她摆了摆手中的鲜鱼，这反应倒是让刘月影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跟着他回到了宿营的地方。
　　叶鹏和谢瓷凉都各自睡去，白萨木坐在火边，闷不吭声地开始烤起鱼来，过了一会儿，把烤好的一条递到刘月影手上。
　　刘月影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就这样接了过来，还吃了一口，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这是他教我的，在很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狩猎，宿在一个绿洲里。大漠的水是上天的恩赐，鱼更是珍贵的食物，平时能吃到的都是晒干的，他很会烤鱼，据说是他家乡的做法。”白萨木看着手上的鱼慢慢的冷了，却一口都没吃：“我永远都做不出那个味道。”
　　刘月影一直在静静地听着，那双沉静如蓝宝石般的双眼透着伤痛，让她不忍心再去探寻。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坏人，刘月影凭着自己的直觉判断着，虽然他的刀上带着抹不去的血气。
　　“那天的事，对不起。”刘月影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白萨木摇摇头说：“都过去了——我也想这么说。但是有些东西，记着它，才有活下去的意义。所以，你不必跟我道歉，你我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说着，又独自走出了树林，消失在夜色中。
　　刘月影裹了裹身上的大氅，靠在熟睡的瓷凉身边，把她的长发卷了一缕放在手心，喃喃低语：“活下去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