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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追忆过去光阴 ...

  •   第二回漫江碧透游鱼纵横青山隐隐假虎弄真
      为何鲁天方对周汝卿一家如此憎恨呢?故事还得从以前说起。由于该地方喀斯特地貌明显,山势陡峻,怪石嶙峋,天坑地缝暗河遍布,因此名叫天涧县。汝卿、天方就住在天涧县缝隙乡卧虎村。卧虎村前临潜龙江,背靠卧虎山。潜龙江穿越群山,似一条巨龙潜伏在群山之间,因此叫潜龙江。潜龙江河面常年不足百米宽,河水很浅,枯水期成年人可徒步过河。河水清澈见底,河中奇石斑斓,游鱼悠然自得。卧虎山横亘在潜龙江边,绵延数百公里,平均海拔八百余米,其主峰海拔一千余米,形似一只老虎横卧在潜龙江边,炯视潜龙江滔滔江水,因此叫卧虎山。山上植被繁盛,百草丰茂,古木参天,飞禽走兽,欢乐其间。卧虎村在卧虎山主峰脚下,是潜龙江冲积的一个平坝,长约十公里,宽约五公里,叫卧虎坝。村中人口约五百来口,其祖先躲避战乱,从几千里之外迁徙到此地。村民种植水稻、玉米,栽桑养蚕,世代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然山路崎岖,交通不便,但人们背枕着卧虎依依青山,面对着潜龙悠悠江水,居于这虎踞龙盘之地,少了市井的喧嚣,多了山间的宁静,男女老少,怡然自得。河对岸群峰挺拔,陡峭如削,其主峰叫天宝峰,上有一个寨子,不知建于何年何月,是村里人用于躲避土匪袭击之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因此叫天宝寨,围绕天宝寨形成的村落,叫天宝寨村。
      卧虎村住着李、张、刘、陈、王等几个大家,各有田地以供耕织。小户人家只有一户周姓和一户鲁姓。周家香火不盛,几代单传,膝下只有一子,名叫周汝卿。周家经祖上几代经营,修建木楼五座,有房屋二十余间,购田置地百余亩,十分之一由自己耕种,农忙时请一些雇工,其余的租给别人耕种。周家虽然富有,但家族势单力薄,加之人们自古有仇富济贫的心理,因此,周家处处小心,对人也很大方,“勤俭持家,以德待人”便成为其祖训。周家对雇工非常优厚,如同自家人。对租户,其收取的租金只有别人租金的七成左右,遇有天灾,或家中遭遇变故,还根据实际情况减免。村中办有一私塾,请了几个先生,办学经费基本由周家出。农闲时,汝卿之父周镇涛还亲自教孩子们读书,一来解闷,二来表示对教育的重视。村中孩童,无论男女,只要到上学年龄,都可去上学读书。有的人家认为读书无用,不让自己的孩子上学,镇涛便亲自登门,苦口婆心地诉说读书的好处。因此,村子虽然偏僻,但村民们鲜有不识字的。镇涛也常因村民之利益在县里奔走,因此,村中人对他们家十分敬重,人们也愿与他家交往。但人无完人,有时周家人说话口气可能大了一点,或者村中利益分配不均,少部分人对他家不满意也是正常的。
      鲁姓即为鲁天方一家。鲁家以前为卧虎村首富,但也是几代单传。到了其父辈这一代,天方之父抽上大烟,不得不变卖房屋、田地度日,家道日益衰落。不久天方其父撒手人寰,天方只得靠几亩薄田与母亲张氏相依为命。当时两家非常要好,每当过节或周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么鲁家母子主动来帮忙,要么周家人邀他们吃饭陪客,鲁家每有什么困难,周家都有帮助。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汝卿、天方长大成人,并结婚生子。汝卿娶妻李正芳,邻村天宝寨人氏,其子名叫周紫桥,鲁天方娶妻周淑英,邻村天宝寨人氏,膝下只有一女,名叫鲁阿娇。此时,汝卿父母、天方之母先后离世。两家看似仍旧友好,实则貌合神离。一是天方认为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正芳首先是介绍给自己的,但正芳嫌贫爱富,最后却投入汝卿怀抱,汝卿有夺妻之恨。二是天方认为周家在鲁家最困难时购买鲁家土地,实属乘人之危。而实际情况是,天方相亲那天,约了汝卿当参谋。正芳家人认为天方和汝卿都高高大大,一表人才,但天方给人的印象是阴冷,不如汝卿开朗豁达。再者,又打探到天方好赌,不像汝卿那样勤俭持家。加之,汝卿也处于婚配年龄,也无对象,正芳家人便想方设法使二人单独见面。哪知二人一见倾心,二见钟情,最终结为百年之好。对于汝卿购买鲁家田地,鲁家若不卖给周家,也会卖给别人,何况周家高价购买,也是变相接济。但天方却恨屋及乌,对周家人怀恨在心,鉴于周汝卿任村长,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也算是有钱有势之人,加之和村里的人际关系又好,天方只好强忍着。
      此时,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对外,反对列强侵略、争取民族独立的运动风起云涌;对内,鼎新革故、改朝换代之势如火如荼;解放区内,斗地主、打土豪、分田地轰轰烈烈。天方得到这一消息后,心自暗喜:“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丈夫应相时而动’,周汝卿,看我到时候如何收拾你,出出这口恶气。”当然,汝卿也是精明之人,很小就上私塾,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史记通鉴等书,精通良多。看到天涧县的豪强恶霸纷纷变卖家产,携家带口,逃离本地,汝卿也想走。但是,他那点家业,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况且,其父在咽气之时,要他永守家业;其妻,宁死也不愿背井离乡。目前,散资财助乡亲成了汝卿的第一要务。
      说来也怪,除天方外,淑英、阿娇与汝卿一家却出奇地好。淑英与正芳在娘家同村,那时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结婚后,又是邻居,两家相距不过五百米。农闲时,淑英经常带着阿娇来汝卿家闲聊,农忙时,淑英又带着阿娇来周家帮忙。每到吃饭时,淑英一般都溜回去,只留下阿娇。偶有在周家吃饭的,开始几次淑英叫天方一起去,天方怒道:“狗还不嫌家贫,你天天往周家跑,吃香喝辣。家里贫困,你也不立个计划,如何发家致富?”淑英辩道:“你这个男人,成天只知道打牌掷骰子,嗜赌成性,不务家业,不管妻女死活。幸好正芳没有嫁给你,不然,那么一个大美女叫你这个臭男人糟蹋了。我也不该嫁给你,让你打光棍,成为孤家寡人。作为一个男人,不作建家立业之计,整日想天上掉馅饼,看似男子汉,实则只披了男人之皮,我和阿娇都为你感到羞耻。你爷爷,不务正业,只知道游山玩水;你爸爸,不务正业,只知道抽大烟;你本人,不务正业,只知道赌博。这个家,不败才怪呢。我和正芳亲如姊妹,宁可要姊妹也不一定要你这个糊涂丈夫。”天方一句话,却引来淑英这么多话,连祖宗八代都说了,天方想再说几句,又怕她没完没了,只得由她。天方又想,在这艰难岁月,有人管老婆孩子的口粮,何乐而不为呢?
      正芳、淑英两个都是天生的话贩子,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什么婆家的事娘家的事,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她们两人即可唱戏,似乎没有剧终。汝卿非常喜欢孩子,特别是阿娇。阿娇还是婴儿的时候,汝卿见这孩子水灵灵的,乖觉可爱,就给她取名为“阿娇”。每逢过年过节,汝卿都为紫桥、阿娇各准备一份礼物,什么衣服鞋帽啦,什么糖果零食啦,什么玩具玩物啦,什么书具读物啦。阿娇白天同紫桥一道,去捉蚂蚁、蜈蚣、蟋蟀,捉迷藏,爬山,爬树,读书,讲故事,唱歌,河边戏水,晚上常常在周家睡,周家还专门给她布置了一间屋。有时,大人们讲妖魔鬼怪之事,阿娇怕得要命,不敢单独睡觉,就搂着紫桥的脖子睡觉。阿娇一见到正芳,就往其怀里钻,紫桥见阿娇抢了自己的位置,只好吵着要爸爸抱。紫桥读书,阿娇并肩而坐,紫桥学笛子、二胡,阿娇则陪在一边唱歌。紫桥学画,阿娇磨墨。紫桥拉小提琴,阿娇硬缠着周伯伯李阿姨要。那年月,在一个小山村弄到一把小提琴谈何容易,汝卿便叫紫桥与阿娇交替使用,阿娇便改口叫汝卿、正芳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重男轻女。汝卿没法,只得托在大城市的同学捎来一把,一并还给阿娇带回一大堆新鲜时尚的童装,都是这个地方从未见过的,乐得阿娇一会儿周伯伯一会儿周爸爸地乱叫。有时同伴欺负阿娇,阿娇把头一扬:“周紫桥是我哥。”同伴只好悻悻走开。那时周家大院日日欢声,夜夜笑语,好不温馨和谐。天方不用管妻女,妻女也不管他,乐得成天在外吃喝赌博。
      一日,私塾老师因事放假,汝卿一早到县里办事去了。正芳、淑英相约到娘家办点事。这天正芳很早就起了床,叫醒紫桥和阿娇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一边给阿娇梳羊角小辫,一边叮嘱紫桥道:“妈妈今天和你周阿姨要回娘家一趟,你要带好妹妹,在自家院落玩耍。不准下河戏水,不准上山玩耍,不准欺负妹妹,不要到危险的地方去,中午时分我们就回来了。”接着又对阿娇道:“妹妹也不得顽皮,要听哥哥的话。”紫桥、阿娇都点头答应。正芳、淑英刚一跨出家门,两个小家伙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在屋里一阵疯跑,翻箱倒柜,舞文弄墨,把屋子搞得遍地狼藉。
      正在这时,阿牛带着二狗子、土生子二人走来了,你推我一下,我踢你一脚,嘻嘻哈哈的。这都是紫桥、阿娇的小伙伴,阿牛名叫陈孝通,二狗子名叫张家劲,土生子名叫王怀波。因小名儿叫惯了,三人听到自己的大名反而不习惯。老远阿牛高声说道:“桥老爷,今天无拘无束,你可疯玩了。我们早已探知消息,来陪你了。”紫桥道:“我妈妈只准我们在家里玩,没有你那么自在。”阿牛道:“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会后悔的。外面艳阳高照,江边更好玩。”紫桥一下跳到阿牛的背上,笑道:“这个主意正合我意。”随后牵着阿娇的手,随着几个兄弟唱唱跳跳地来到潜龙江边。原来,正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托张阿姨帮助看管,张阿姨答应着,但也因有事,就叫其子阿牛来看管,阿牛毕竟十三岁了,比紫桥大了三岁。江边蓝天碧水青山相互映衬,浅滩细石历历可见,鱼儿三五成群,怡然自得。虽然是夏天,但早晨的江水还是有些冷。但这一帮孩子,哪里顾得这么多,一个个脱去衣服,扑通扑通跳下河。刚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感到浑身哆嗦,忙游回岸边,穿上衣服,在沙滩上玩起了沙子。
      俄顷,只听得一阵锣鼓、唢呐声从山谷里传过来。那鼓乐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紫桥、阿牛等人站在路边,踮起脚尖,朝鼓乐声方向张望。等声音近了,原来是一支接亲队伍。也许是山路崎岖的缘故,并没有厢厢柜柜等陪奁,新娘子也没有坐上大花轿,脸也没有被盖头遮蔽着,而是骑着一匹赤色的高头大马,因而其面目看得一清二楚。新娘穿着鲜红的衣服,梳着长辫,脸上略施粉黛,正襟危坐,显得青春高雅。紫桥、阿牛等人好奇地看着新娘子在一帮人的吹吹打打下沿着沙土小径走向远方。接亲队伍已经消失了,阿牛见紫桥仍旧还在张望,笑道:“新娘子长得还可以,只是没有看见她笑。你长大了娶媳妇儿,一定得找个爱笑的。”二狗子接过话茬,笑道:“阿娇就爱笑。”土生子笑道:“阿娇就在面前,桥老爷,若是你喜欢,何不现在就把阿娇娶过去?”阿牛笑道:“对呀,路边的山洞就是你们两个的洞房,我们就是那些吹鼓手。”说罢,阿牛摘下路边的树枝,盘成圈儿,戴在阿娇的头上当盖头。然后,阿牛、二狗子模拟锣鼓声,土生子模拟唢呐声,推推搡搡地把紫桥、阿娇推到路边的岩穴里。
      紫桥想起听大人们说,按当地风俗,新娘子当天或是第二天要回娘家看望父母,便又有了鬼主意。紫桥笑道:“新娘子要回娘家,我们就在路上挖个窟窿,用树枝垫上,然后用沙土掩上。这大热天,一会儿工夫就把沙土烤干了,也就看不出痕迹。今日新娘子不笑,明天我们就看她出丑。”阿牛笑道:“鬼晓得她什么时候再次路过这儿,难道我们在这儿守一天一夜不成?”紫桥笑道:“白天守,夜晚当然回家。笨蛋,新娘子夜晚走路,就不怕鬼?”土生子笑道:“这条路就没有别的人走?”紫桥笑道:“这条路很少有人走。”见众人如此说,二狗子首先行动了起来,用树枝挖,用手刨,众人也来帮忙。很快,就大功告成了,经过太阳一晒,一会儿工夫,就不见翻弄的痕迹。五个人躲在岩穴里一边乘凉,一边透过岩穴前的树枝的缝隙观察路上的行人。等了很久,未见一个人影儿,二狗子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起身离去,却见一个身高约一米八、脸上长着络腮胡须的壮汉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紫桥忙双手合十,小声说道:“老天爷呀,祈求你保佑我们的窟窿不被这个男人给破坏了,那是给新娘子留着的。”众人忙双手合十,也小声重复着紫桥的话。不料,那壮汉不偏不倚,前脚恰巧踩进了那个窟窿,重心不稳,接着就是一个扑地吹灰。众人真想大笑,阿牛忙轻声说道:“忍住,若是那男人知道是我们捣的鬼,一定要揍我们一顿。他那么壮,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众人只得忍住。那壮汉爬起来,回首看看那个窟窿,再四处张望一番,见没有动静,满脸怒气,骂骂咧咧地走向远方去了。
      此时已近正午,大地酷热难耐。见那人走远了,阿牛说道:“这儿也热死人,还是水中凉快。”说罢,一边脱衣服,一边跑向河边。紫桥、土生子、二狗子见状,也齐刷刷地跑向河边。接着,一个个纵身跃入水中,时而像自由自在的鱼儿游来游去,时而拨弄着水花,时而打起水仗,时而潜入水中,时而浮于水上,欢声笑语,个个乐开了怀。阿娇在岸边看到他们自由欢畅,羡慕不已,急得直嚷:“我也来吧。”土生子说道:“我们都是一群水獭,水里过惯了的。你这个鲁家千金,下水出了问题我们可担待不起哟。看来你这辈子只能做旱鸭子的命了。躲到树下乘凉去吧。”阿牛说道:“我们都是男娃儿,你这个女娃儿来,就不害臊?”阿娇说道:“女娃儿咋了?有谁说女娃儿就不能下河游泳?”阿牛等阿娇说完,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忽地钻进水里不见了。阿娇只好在河边捡贝壳。捡了十几个,也没有人夸奖,也没有人欣赏,阿娇顿觉无趣,又央道:“牛哥哥,好哥哥,让我来吧。”阿牛装作没听见,阿娇便又央道:“你这个犟牛,该挨宰了。”阿牛还是不应,阿娇又说道:“你这个牛魔王,我恨死你。”阿牛还是不应不睬。阿娇又求紫桥道:“紫桥哥哥,好哥哥,让我来吧。”紫桥也不搭理,阿娇只得愤然说道:“你这个烂桥、破桥、断桥。”紫桥也一头扎入水中。阿娇转求二狗子道:“狗哥哥,狗是最忠诚善良的,你会答应我的。”二狗子也躲一边儿去了。阿娇急了,对着土生子大嚷道:“土生子,你答不答应啊?你若不答应,你就是那又矮又丑的土行生,而且只会钻地洞。”土生子也笑着摇头。阿娇小脸涨得通红,将已捡到的贝壳朝他们扔去,他们东藏西躲,就是不理。阿娇又抓起沙子、捡起石子一阵狂扔、乱扔,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噘起小嘴,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
      紫桥看不下去了,忙来到阿娇身边,笑道:“我们何尝不想你也到江水中享受享受凉快,只是你年龄小,又不习水性,万一出了什么娄子,我们咋好向你的父母交代?”阿娇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任何事儿,都是由不会到会。若一辈子不学,当然一辈子不会。你们也是由最初的旱鸭子,到后来的狗刨式,如今才到游鱼式。还有,你可能又要拿阿牛哥那句女孩儿不能游泳的话来搪塞我了。有哪部书、哪个法律条文、哪个人说女孩子不能下河洗澡、游泳?”见阿娇说得有理,紫桥一时语塞。阿牛见状,忙走了过来。紫桥说道:“阿牛哥,你看我那妹妹,人精似的,不让她洗澡游泳,把我们都骂了个遍。她看我们玩得如此高兴,当然想来。大人们常说,不第一次尝试,一辈子也不会。我们潜龙江边的孩子,不管男女,哪一个不像水獭子?”阿牛说道:“我妈叫我来照看你们,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又得挨揍了。我妈特意叮嘱我不准带你们下河洗澡。阿娇说得有理,我也不好阻止。就让她先在浅滩处学习游泳,等会游了,再往深水处去。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保护好阿娇。否则,阿娇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众人都答应教阿娇游泳时,她却犹豫起来:“妈妈曾经告诉我,男孩子可以光身到处乱跑,女孩子却不能。”紫桥说道:“不让你下河,你哭你耍赖。让你下河,你却又不肯。”阿娇指着紫桥的内裤,羞答答地说道:“我也穿着你这样的内裤,行吗?”紫桥点头道:“行。”阿娇又说道:“我只脱去外边的衣裳,穿着背心,行吗?”紫桥笑道:“行。”阿娇便脱掉外衣长裤,在紫桥、阿牛等人的陪伴下怯生生地走入水中。第一次下水,加上水有些凉,刚开始,阿娇有些哆嗦,也有些害怕。阿牛、紫桥等人不断地给她打气。渐渐地,水已没到肚脐了。阿娇感到河水清凉清凉的,脚上的沙子绵软绵软的,青山绿水相互映衬,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舒服极了。这时,紫桥、二狗子、土生子,不约而同地排成两行,小心翼翼地托起阿娇的身体,阿牛轻轻托着阿娇的头,阿娇张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两只小手不停地在水中乱舞,两只小腿扑通扑通地乱打,溅起阵阵水花,几个小孩个个侧着身子,歪着脑袋,眯起双眼,躲着水花以免溅湿眼睛。玩了一会儿,翻转身子,阿娇学狗刨式又扑通了好一阵子。然后他们又教阿娇如何游泳,并试着游泳。
      突然,只见一个女声高叫道:“阿牛,你又带头下河洗澡了。”阿牛立刻说道:“别慌,别把妹妹摔在水里了。”随后几个把阿娇送到岸上,边走边穿衣服,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紫桥和阿娇还在沙滩上。紫桥穿好衣服,手里抱着阿娇的衣服,随同阿娇慢悠悠地往家走去。太阳火辣辣的,等到了家里,阿娇的背心已干了八九分了。阿娇穿好衣服,紫桥搬来长凳,两人并肩坐在屋檐下的桌旁,专心致志地习字。不一会儿,正芳、淑英回来了,见两个孩子学习认真,正芳夸道:“这两孩子还真懂事,不像以前那样疯玩疯耍了。”淑英微笑点头。阿娇吵肚子饿,窜到正芳、淑英身边,一会儿翻翻这个口袋,一会儿翻翻那个口袋,找吃的。午饭淑英母女一并在周家吃了,下午淑英、正芳在一起做针线活,紫桥、阿娇在家读书。从此以后,阿娇便偷偷地跟着紫桥、阿牛等人下河游泳,一个夏天还未过去,阿娇竟然成了潜龙江里的小美人鱼了。
      时间一晃,又到了初秋。一天,阿娇、紫桥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上学去了。私塾离汝卿家有三四里地,需翻过一座小山坳。私塾本来可以办在卧虎坝,人口相对集中,孩子们上学很方便,先生教书也方便。但风水先生说现在那个地方形似笔架,紫气缭绕,会出人才,是个风水宝地,因此选了此处。私塾有二十来人,多为卧虎村孩子。这天下午,私塾的先生王正堂因有点儿事情,给学生们布置了朗读任务,然后出去了。阿娇、紫桥等人先是读了一遍《三字经》,然后又读《论语》。在人声鼎沸的嘈杂声中,有位叫张二卯的同学伸长脖子笑嘻嘻地看着阿娇,却对紫桥说:“你这个懒猫,咋这么粗心,衣服纽扣扣错了。”阿娇仔细一看,紫桥的衣服并无异样,倒是自己花衬衣最下方的纽扣扣到左边倒数第二个扣孔中去了。阿娇脸一下红了,噘着嘴儿说道:“笑人会掉狗牙的。”哪知张二卯起身拍手大笑,并嚷道:“阿娇今天纽扣扣错了,明天衣服穿反了,后天衣服忘记穿了。”同学们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向阿娇。阿娇正在扣纽扣,一听这话,急得怎么也扣不上。干脆不扣了,起身就要追张二卯,张二卯满屋乱跑,边跑边向阿娇张望,嬉皮笑脸的。二人在屋子里你追我赶,上蹿下跳,其余人有的大声叫好,有的交头接耳,满屋像炸开了锅。
      先生突然进来了,满脸怒气,满屋声响戛然而止,二卯、阿娇只好怯怯地站着。先生叫别的同学先回家,只将阿娇留下。紫桥只好在屋外等候。这阿娇被汝卿视为己出,爱若明珠,先生也不敢怠慢,也就教得格外用心,见阿娇这么调皮,就狠狠训道:“鲁阿娇啊鲁阿娇,到这里来是读书而不是藏猫猫,你可以辜负先生父母的心,但不能辜负周伯伯对你的良苦用心……”这王先生严厉是出了名的,阿娇也不敢申辩,泪眼汪汪的。等先生训斥完毕,阿娇别了先生,与紫桥同路,无精打采地往家走来。
      紫桥见阿娇不开心,一心想方设法逗阿娇笑。紫桥道:“某一日,动物们相约开会,老虎、狮子、大象、鹿、牛等都来了,老虎提议比试一下尾巴。老虎先展示了一下,尾巴一动,风呼呼作响,啪的一声,一棵小树断成了两段。众动物道:‘妙,大哥有王者风范。’接着狮子,尾巴也遒劲有力。接着,一只小兔子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喜滋滋地抢先道:‘你们的尾巴臃肿不堪,没有我的灵便。’说着,便信心满怀地甩起了尾巴。一连十次,连草都未折断一根,众动物都大笑道:‘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小兔子羞得一股烟儿跑草丛去了。”阿娇说道:“真是落井下石,老虎多威风啊,何必拿一只弱小的兔子取笑。”紫桥一下想起阿娇属兔,自己属虎,便改口道:“一日,一只狐狸想在森林里威风一下,可是大象、野牛对他不理不睬,豺狼、豹子自己还要让他们三分,只有兔子、野鸡有些畏惧他。但这些动物都怕老虎,他就想借老虎的威风——”话还未说完,阿娇道:“狐假虎威,妇孺皆知。再讲下去,我要成狐狸精了。不要讲了吧,三句话离不开老虎,周郎才尽了。”
      紫桥见阿娇还不开心,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阿娇前头,大呼:“老虎来了!老虎来了!”然后撒腿就跑,阿娇在后边紧跟着。没走多远,刚爬上一个小坡,忽然听见阿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紫桥忙回首,只见一只三米多长、一米来高的大老虎从一块玉米地边窜了出来。老虎张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和长长的舌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紫桥。头上的“王”字条文和胡须,更增添了几分霸气。前腿似乎正要从地面跃起,后腿向后猛蹬,尾巴翘得老高,浑身铆足了力量,似乎一下子就会奔到紫桥面前。想到以前许多大人说过曾在这一带看到老虎,还讲得绘声绘色,又见此处青山隐隐,草木茂盛,一眼望不到边,再加之附近没有人户,紫桥大汗淋漓,心咚咚直跳。因见阿娇还在后头,紫桥立刻将目光从老虎身上移开,朝阿娇看去,却见阿娇还呆呆地看着老虎,变脸变色的。紫桥跑到阿娇身边,抓起阿娇的手,转身就向前跑。路边恰有一棵大桃树,枝叶繁茂,硕大的桃儿几乎红透了。刚到桃树下,紫桥嚷道:“快爬树。”说罢,蹲下身子,示意阿娇踩着自己的肩膀往树上爬。都是山村的孩子,什么样的树没爬过,何况是为了逃命。只见阿娇踩着紫桥的肩膀一跃,便上了树,随后紫桥也上了树。紫桥见两人都上了树,便稍安。听大人们说老虎也会爬树,紫桥又紧张起来,叫阿娇再往高处爬些,并叮嘱她抱紧树干。然后,紫桥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摘了桃子攥在手里。阿娇双手紧紧抱着树干,眼睛盯着老虎,嘴里喘着粗气,浑身不停地颤抖。
      左看右看,老虎就是不动。阿娇说道:“老虎怎么不动啊?”紫桥将手中的桃子使劲朝老虎扔去,“砰”,老虎头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桃子从老虎的颈下滚落下来了。原来,是村民怕野物偷吃玉米,做的假老虎。二人“扑通扑通”跳动的心渐渐平息下来,紫桥说道:“咱们回去吧。”二人下树,刚往前走了几步,紫桥又折返回来,猴儿似的又爬上那棵桃树,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桃,递与阿娇。阿娇顿觉口干舌燥,一边吃桃,一边娇声说道:“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吓死我了,我要告诉李阿姨去。”紫桥道:“好妹妹,你不会告诉我妈的,因为你不会叫我挨批。我去摘桃,就算是向你赔罪了。”阿娇道:“那你带我去看看那只老虎吧。”紫桥随阿娇来到老虎面前,阿娇仔细地盯着老虎,不停地说:“这只老虎太精致了,太逼真了。我这会儿倒是不怕它,反而喜欢上它了。”夕阳下山,雾霭渐起,绵绵青山变得朦朦胧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娇只好恋恋不舍地随紫桥回家了。
      自是以后,阿娇爱上了老虎,每天缠着汝卿、紫桥讲老虎的故事,看着汝卿家墙上的老虎发愣,或是扮演老虎与紫桥嬉戏。转眼间,天涧县解放了,按上级要求,汝卿把大部分房屋、财产都分给了村民,自己当起了平民百姓。天方当上了卧虎村村长,原指望也能像戏剧《白毛女》中的杨白劳那样,好好斗斗卧虎村的这个黄世仁。可上边没有批斗汝卿的意思,天方只好忍着。汝卿一家开始也忐忑不安,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时间一长,不见有什么事,也就渐渐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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