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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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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下雪已经很久了,地面的雪早就消融,露出难看的灰黑色地面,就连花圃里的雪堆也都逐渐变得脏脏的,胡萝卜头鼻子的雪人没了大半的身子,可怜兮兮的侧躺在地上。
我已经好久没去上学了,下了雪不久,我就生了重感冒,一直窝在家里。当然,我也好久没有见过老陈了。偶尔想起他,最多的也是生气。
六点,石涛起床上学的声音吵醒了我,既然被吵醒了,索性就不再睡,裹着毯子自己坐在阳台上看外面,没有雪,没有雨,只有带着寒冷的空气。我打开窗户,冷冽的空气呛进肺腑,引得我连连咳嗽。
家里的老人家走过来,口气不善,“刚好了一点就不注意,得了肺炎反正是自己受苦,没人替你担着。”她手脚麻利的关上窗户,对着我絮絮叨叨。我裹紧了毯子,默默的转身坐到沙发上,没有心思顶撞她,心里眼里觉得百无聊赖,闲的要死。
“跟学校请的假是最后一天了,今天去一趟销假吧,我看你也好多了,穿多点还是去上课吧。”她倒了热水给我,眼睛紧紧的盯着我,逼我乖乖把药吃下去,语速极快。我乖乖点头,难得顺从的时候。
最近常常喜欢自己窝在房间里面对着四面藕荷色的墙,最喜欢藕荷色,仿佛只有这样温暖的颜色才能缓和自己心里的孤单。我就在这里打电话给老陈。电话接的很快,声音里夹杂的着后座乘客不耐烦的催促,嘈杂且匆忙。
他的呼吸响在电话的另一边,急促。
“喂,是我,石溪。”我躺在床上,弱弱的咳嗽了两声。“下午有时间吗,我要去学校。”
“你生病了?”他问。
我扁扁嘴,突然有点委屈。生病已经很久,我从没有在爸爸妈妈石涛面前哭过,可是这一刻,在这个男人的声音里,我想哭。
“嗯……”
他慌了,声音掩盖不住慌乱,却也迅速斟酌着语气询问我,大概他误会我得了什么重病。 “很严重吗?”
我默默的笑了。
已经想不起来多久没有这样笑过。
老陈松了一口气,后座上吵闹声更甚,老陈完全没有理会,任由他们打开车门走了。我能想象到他古板而执拗的样子,或许也因为想象的到,而格外的思念了他的样子。
很多时候,我很任性,任性的十几岁就开始交男朋友,任性的做了许许多多该做不该做的事,任性的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和郝鹏好了六年,任性的毫无顾忌的和他分了手。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自由,直到我分了手,我才开始隐约明白,我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孤单的另一种注解。
车里很温暖,也很潮湿,我裹着厚重的大衣,白色的口罩挡住了大半的脸,我对他说,我不想去学校,今天你随便拉我,去哪里都行
老陈怔怔的看着我,有点回不过神,呢喃着开口,“我今天还要出车呢……”
我斜斜的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卡,闷声闷气的,“这够吗!
他默默的看着我,宽大的眼睛里是我望不透的深远,银白色的发梢好像发着光,折射出岁月的每个转弯。
我望尽他,望尽没有我的他。
老陈的车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的每条街道疾驰,溅起的雪粒落到窗户上,污了一片寒寂的透明。我歪着头看着窗外时而繁华,时而冷清的街道,用手捂住从嘴里冒出的咳嗽。
冬天天黑的很早,橙色的灯光亮起来,映在灰黑色的柏油马路上,延伸的有点长。
坐了一下午的车,我有点闷,下了车靠在河上的桥边栏杆上,看着下面黝黑的河水绵延的流荡着。河上风大,吹的我很冷,也很痛快。
老陈的车停的不远,我回过头,看到他的车灯,顿感安宁。
总会有一颗流星的光辉,照耀我疲惫的人生。
人生的际遇总是会很荒唐,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郝鹏。他站在阴影里,高高大大的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却让我陌生且遏制不住的恶心。
我往老陈车的方向走,他跑过来拉住我,攥的我手腕生疼。冬天干冷的风卷起河水的潮湿,掀起的发丝凌乱的遮挡住我的眼睛,和我眼睛里的,他。
“我们谈谈,求你……”
我没有再挣扎,很快的把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开,目光坦率的投向他,心底淡淡的,并没有滋味。“郝鹏,如果此刻我还恨你,那我们还真的可能重新在一起。可是,我不恨了,我好像把你,把喜欢你的石溪,全都忘了。话说的很明白了,我们之间再不会有什么了。”
曾经以为,忘记是多痛苦的一件事,然而直到自己痛无可痛的时候,方才发觉,所有的遗忘原都是水到渠成,毫无察觉。
“六年,是六年啊,我不明白!”
他的手抓住我的肩,摇晃着。我就那么看着他,看着那样悲哀的一个男人,没有丝毫动容。
老陈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对郝鹏的那段话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他站在灯光下,暖融融的光踩在他的脚下,变成灰色的阴影。头顶上那一点断续的白,温柔的融进我的眼里。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落下来,没有多大的原因,只是想哭了就让眼泪掉下来而已。
“为什么,我对你是真的,为什么你不能原谅,我也是个男人啊……”
黑色的暗影里,他终于哭泣着跪倒在我的脚边。软弱着,塌了脊梁。我爱过的男人,也遗忘了的男人,这样没有出息的在我脚边哀求着。
我感到生气。
生气到一巴掌打到他脸上,沾了他眼泪的手止不住颤抖着,像是染上了绝望,我声嘶力竭对他吼,“起来,我已经够瞧不起你了!”
一瞬间的静默。
他怔怔的抬起头看我,泪眼恍惚。
像是被刚才的怒吼抽离所有力气的我,无力的扶住他的肩,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疲倦的心在缓慢的跳动,只剩声音苟延残喘。
“对不起,”我的眼泪落下来,在离他那么那么近的距离里落下来,声音也和眼泪一般,碎的无可再碎。
六年,有多长,就有多短。
有多难忘,就有多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