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艾小罗

3、永生

　　“让我跟着你好吗？”
　　“不好，你太弱。”
　　“太弱就不能追随人吗？”
　　“太弱可以追随别人，但不可以追随我。”
　　“那谁可以跟着你？”
　　“没有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现在还小，你来照顾我。等我长大了，你老了，那就换我来保护你。”
　　看着身后脏兮兮的小孩，男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口，原来在这肮脏的地方，还有这么可爱的小人。
　　只是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小孩并未泄气，想了想，他又偏过头，正经的说道：“那你做我师傅怎么样。”
　　在男人眼中，他是在祈求，可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丢掉他身上微弱的骄傲。在这血雨腥风的荒原上，他很渺小，就像地上的一粒沙子，风中的一片叶子，可是他却不曾体会到他的卑微。
　　他的心突然一软，鬼使神差他竟然点了头，尽管有些后悔，但他还是决定了留在这个地方，留在了这个满是罪恶的荒野。
　　从那以后，一大一小便成了荒原上最奇特的一对搭档，大人时常抽着卷烟，像个老爷，小孩一直背着长/枪，像个书童。他们游走在怪物遍及的丛林里，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人们眼中的怪物。
　　那个小孩就是叶子明，那个男人名叫余勒，他是他在荒野中抓住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自此他才从一个乞儿，沦为了真正的荒野猎人。
　　尽管都是披着一层罪恶的皮囊，可是他却足以自保，足以在肮脏与血腥中苟延残喘，在那时他才不是真正的卑微，他才拥有他应有的骄傲。
　　然而天意却从不随人愿，还未等那个男人变老，还未等自己长大，他就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好像再也不会回来。
　　叶子明感谢他，不是感谢他曾经救过自己，因为生和死对于从前的他完全没有区别，一天天卑微的过日子，却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日子。
　　他感谢他，是因为他让自己学会了微笑，学会了去感受阳光的温度，原来在人的心里，还可以余留温热，他在他的整个人生中占据了60分。
　　叶子明来到这个学校，就只是为了曾经的一个交代，而所谓的云岚，又与他何干，他厌恶所有这时间耸立在高处的建筑。
　　这是自卑，或许也是一种自嘲。他也许会去，但不是以这种身份去。
　　叮铃铃，令人厌烦的上课铃声响彻整座校园，叶子明也刚好走进教室。讲台上秃顶的教授早已就位，翻开书本便就开始了他口若悬河，泡沫横飞的讲述。
　　“有人知道，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吗？这位同学你知道吗？”秃顶教室敲了敲一个人的桌子示意他回答，那人径直的站起，直截了当的说道：“不知道。”
　　他又敲了敲另一人的桌子，只是得到答案却还是不知道，也许不知道就是这世间，最万能的答案。
　　他再次准备敲另一个人的桌子，这个人就是叶子明，可是当他的手快要落下，便又收了回来，因为他才发觉要敲的桌子是叶子明的。
　　皱了皱眉，于是他又继续自顾自的讲到：“其实世界的本质，就是一堆数字。”
　　“几块砖，几匹瓦，几包水泥，就能构建一道城墙。几声欢笑，几曲悲凉，几度轮回，就能铸就一段人生。
　　“由此可见，在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不论是物质的存在，还是虚幻的意识空间，都能用数字来度量，而其间的不同，仅是组成序列的不同。”
　　“当然这似乎与我们今天要论述的课题完全无关，可是别忘了，生命也属于物质之列。”秃顶教授举起手中的课本，上面印上的‘永恒的生命’这个书名有些刺眼。
　　停顿了一下，他便又继续说道：“你们能想象最简单的生命体是如何存在吗？”
　　“其实很简单，原始的生命就是一堆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的物质，累积成了的生命。”
　　“试想一下，如若我们能像了解一道城墙一样，了解一只简单的生命体，能用数字罗列其中的序列，这样所有生命的秘密，就完全清晰的摆放在我们面前。”
　　“只要解析其中的奥妙，生命，甚至创造生命，都会来得轻而易举。”
　　听到这里，终于有人惊呼，教授就像一个神棍，他的言辞，他的渲染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一直以来关于生命的话题，无论对谁，都有着致命的吸引。
　　只要解开生命谜题，是否便能永生？而这早已不仅仅只是局限于理论的讲述，这一课题研究早在云岚展开，而研究的经费占据了所有科研项目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当然这所有人之中，得除去叶子明，在众人中他一直都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向了窗外，可是窗外的天空除了飘过的云，便只有飘落的叶，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可是他就这样，保持这个动作，可以维持一整天，就像一尊活着的雕塑。
　　他眺望的远方，从来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视线会落在何处。是云，是叶，或许是别的国度。
　　只是秃顶教授越来越激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以至于完全未融入其中的叶子明再也忍受不了。
　　他突兀的站了起来，平静的问道：“活人和死人有什么区别？”所有人都被这突来的一句话惊醒，是啊！就算洞悉了人体所有的构造，用物质累积的，还不是一具尸体？他们不禁把视线又落在了教授身上。
　　秃顶教授有些慌乱，所以激情澎湃的讲述，完全被阻塞，他不怕被嘲讽，只是他竟然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我认为，生命不是一堆能量体，没有思想，就算能够活动，又有何存在的意义。”叶子明说完，便就走出了教室，尽管还没有下课，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秃顶教授已是满头大汗，他的神经在高速运转，只是人一旦陷入了魔怔，又如何能过思索问题。没顾满教室的学生，还未上足一节课，他便也走出了教室。
　　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这是他一直立身的信念，不能就这样崩塌，他走了出去，走向了云烟核心区域的那处豪宅。
　　云立还躺在地面，他面如死灰，看着自己那只握枪的手，心在滴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废人。可是这并不是他现在还恐惧的缘由，他倒在这里已经半个时辰，他不敢动，因为那平静坐在桌前办公的男人，还未叫他动。
　　终于，彦晞发话了，要命的话语，可是在他的嘴中波澜不惊。“你知道吗？要不是他要了你一只手，我会要了你的命，尽管你的名字里，有个云字。”
　　随后他又指向了门外，厉声的说道：“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云立拾起脱离的臂膀，惊恐的离去，终于，他松了一口气。他是一个比恶魔，还要恐怖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