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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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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有事的,我们两个坐下来喝一杯吧。”宁知远提议道,起身去拿酒柜的红色液体,失魂落魄的白浩宇一手捉住他的胳膊:“答应我,别再刺激她了,求你了。”
“总得让她面对现实吧,她现在的记忆时好是坏,有时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孩子的存在,为了她和孩子的未来,我们必须把真相告诉她。”宁知远满上两杯红酒,端起其中的一杯一饮而尽,如今,饱受相思折磨的又岂是白浩宇一人,他也像他一样有想要守护的人呢。
“浩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从初中就喜欢上我姐了吧,不然又怎么会主动和我成为朋友,而且当时我们并不在同一个班级。”宁知远深深地凝视着窗外,往事似乎真得很遥远了。
“嗯,初中时我们就是同桌,高中时我跟着她选择了文科,当年叔叔阿姨离婚,明杉选择跟着阿姨出国,我放弃了国内几所重点大学跟她一起去国外读书,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有她的日子。”
白浩宇永远记得妈妈去世那天的情景,他正坐在地板上拼图,妈妈哭着跑到阳台上,穿着白大褂的父亲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紧跟着闯进来,他习惯性地装作听不见,爸爸的哀求、母亲的嚎哭混成锋利的兽爪将他的头撕裂,他受不住这种折磨摔门而出,然而,当他刚刚站到楼下得以喘息时,母亲便像一只轻巧的蝴蝶骤然被狂风吹落在他脚下,她抽搐几下,一动不动,红色的液体分别从她的五官溢出来,她皎好的面容开始变得血肉模糊。
和明杉相识的日子是在初秋,那时母亲已经去世三个月,而父亲也已经再婚,他开始变得不爱说话。
“你好,我叫明杉,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请多多指教。”她对他说话很客气,想和他握手,他冷冷地瞥她一眼,起身走到讲台上拿了一支粉笔又走回来,他用粉笔在中间划了一道竖线。
“你这人……”她白了他一眼,噘着嘴扭过头去。
课间他从洗手间回来发现白线似乎往他这边移了一寸,他没有理会继续低头看书。
“喂,我说怪人,我们总不能永远不说话吧?”他仍旧缄默。
“和我弟弟一个德行!”她斜着眼偷偷瞄他,他讨厌被人窥视,伸手拨了她的脑瓜儿一下,他用的力不大她却摔倒在地昏厥过去。
“你没事吧?”他皱着眉头直直地瞪着她,她仍旧纹丝不动。
“你快起来,别吓我。”他蹲下身使劲儿摇晃她,她没一点儿反应,他将手指放到她的鼻翼下想试一试还有没有呼吸,她却‘啊’一声猛然从地上坐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上当了。”她咯咯地笑个不停,他气得浑身发抖,铁着脸重新回到座位上读书。
“谁叫你不理我!”她得意地冲他吐舌头,他绷着脸儿不说话,突然,伏到桌子上哭了起来,他抽泣的声音很小可她还是听见了,她立马慌了神。
“喂,你别哭啊,我是逗你玩的。”
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他开始疯狂地想念母亲,刚刚他以为她会像母亲一样永远不会醒来,自从母亲出事后他变得很惧怕死亡,每当看到有人躺在地上他就有一种掉入深渊的感觉,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怕到浑身无力。
“给你巧克力,别哭了好不好?”她像哄小孩子一样。
他渐渐地止住抽噎,用近乎绝望的眼神望着她。
“我以为你真得死掉了。”
听了他的话她的眼睛瞪得浑圆。
“干嘛咒我!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你刚刚是为我而哭么?”她瞪着漆黑的深瞳望着他,他茫然。
“书上说如果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掉眼泪,那么他便是喜欢她。”她歪着头咬着小指头,听她这么一讲他猛然将巧克力扔还给她。
“早熟的疯丫头。”他恢复冷峻的面容不再搭理她。
“不就和你开个玩笑嘛,干嘛凶人家!”她也赌气地转过脸去。
……
她像个嗜睡的小懒猪,前半节课还听得好好的,这会儿又睡着了,可气的是她还打呼噜,同学们都朝他这边指指点点。
“起来!”他受不了别人的异样眼光,狠狠地戳她的额头。
“别惹我,好弟弟,喝奶自己去冰箱拿。”她睡得香甜,口水流了一桌子。
“快起来啊,老师过来了。”他顾不得同学们的耻笑,又推她一把。
“混蛋!都和你说了,喝奶自己去冰箱拿!”她闭着眼抄起一本书冲他扔来,又扭过身去接着睡,课本正砸中他的额头,同学们哄堂大笑,他强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转而低头看书,老师走过来叫醒了她并把她轰出教室罚站。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罚站结束后她回到座位上,嘴唇噘得老高。
“这是上节课我做的笔记。”他把一个精致的日记簿推给她。
“谁稀罕!”她抄起它顺手一扔,日记簿恰好掉入垃圾筒中。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气呼呼地重新把本子捡回来,上面沾着一个吃过的口香糖,他皱着眉头从桌上拿起一把小刀把脏东西处理掉,然后把小刀丢进垃圾筒里。
“那是我的小刀,你凭什么丢掉!”她瞪他。
“那是我的笔记本,你又凭什么丢掉!……好心当成驴肝肺!”他白了她一眼。
“你本来就长着一副驴肝肺!”
“你蛮不讲理!”
“谁让你不叫醒我!你就是故意看我出丑。”
“自己睡得像头猪,还怪别人!”
“你说我是猪?”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忽然哇地一声哭起来。
“你说我是猪,你说我长得丑。”她边哭边喊。
“我没说你是猪,我是说……你睡着的样子像头猪。”
“你……”她止住哭泣看了他几秒,又虚张声势地嚎哭起来。
“不要哭了好不好?”他用企求的眼神望着她,她不依。
“我请你吃巧克力好不好?”
“我要松露巧克力!”她的脸立刻转晴。
“顺便提一下,甜品店的才新鲜。”
“现在又不是冬天,我要到哪里去买……”
……
白浩宇坐在沙发上,他的脸庞惨白如纸。
“兄弟,谢谢你当初救了我,并且告诉我明杉还活着。”白浩宇端起酒杯向他敬酒。
“你姐姐念初中时很快乐又调皮,我很怀念那时候的她。”白浩宇的神情很悲伤,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如果时光可以倒留,他决不会让明杉一人回国来寻找明毅,五年前明杉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打电话询问明杉明毅是否出国去找她,她们那时才知道明毅不知因何原因从学校消失,明杉和妈妈放心不下弟弟便回国来找他,而当时白浩宇正赶上公司派遣他驻外出差,时间期限是两个月,期间他给明杉打电话打不通便打给明妈妈,明妈妈她以各种理由搪塞自己,等到他出差回来到国内来找明杉时,明妈妈忽然告诉他,明杉出了车祸,已经不在人世了,据明妈妈说,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当她们抵达酒店时,明杉忽然想起钱包落在了吃晚饭的餐厅里,她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明杉却在取回钱包回酒店的归程中出了车祸,明杉昏迷前说的唯一一句话便是,妈妈,不要告诉浩宇,明妈妈将明杉的钱包交给了他,原来,对于明杉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个U盘而已,她就是因为那个U盘出了车祸,而那里面存着他和明杉的婚纱照片,他们本来是准备结婚的。
“浩宇,我们怎么也不会料到,你为了姐姐会自杀,要不然妈妈也不会欺骗你说姐姐已经不在了,手术后姐姐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她害怕一切靠近自己的人,那种状况下医生不允许任何人刺激她。”
“这都怪我以前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带她去参加学生派对,却因为吃醋将她一人扔在那个地方,害她差点被人欺负,我是个混蛋,那件事情给她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拒绝接触任何异性,而我却在她最需要人疏导的时刻忙于找工作,从而忽略了她,所以,她记不起我情有可原,大概她的潜意识是想忘记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吧。”白浩宇的眼角已经变得温润,几度哽咽,看起来懊悔无比。
“其实这都怪我,我才是应该接受惩罚的人,我当初不该一声不响地离开学校害大家担心,如果不是为了找我,姐姐不会出事,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开始抚摸这张并不属于自己的脸庞。五年前他从学校逃到了山村,因太过思念那个女人所以仅仅只当了几个月的山村教师便回到了城市,一切却都变了样,回国的姐姐因为自己的缘故出了车祸造成失忆,并且喜欢上了自己的主治医生宁知远,叶文欣和苏晨重归于好,两人正着手准备结婚,心灰意冷的他向养父母辞行后准备回山村长久居住,临行之前他决定和白浩宇见一面,却在白浩宇的旧房子里看到了割腕自杀的白浩宇,明毅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颓唐的白浩宇眼睛里满里绝望,手腕处伤痕累累,最后的一刀险些要了他的命,鲜血顺着手掌蜿蜒而下,明毅抱起他去医院时,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姐姐那么怕黑,我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走。
明毅不想白浩宇再为了姐姐而做傻事,故而告诉了白浩宇实情,姐姐现在的名字叫做宛央,是她的主治医生宁知远为她取的。
他带着白浩宇悄悄地去看过宛央,白浩宇见到姐姐时的表情深深触动了他,泪水像小河般流淌在白浩宇的脸上,惊愕夹杂着辛喜和酸楚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他站在那里又哭又笑,如同痴狂的傻子,然而当宁知远从后面环住姐姐并亲吻她时,他开始变得安静下来,深不见底的忧伤漫过他的瞳仁,如同下了一场寂静的冰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