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庄·古剑卷》月朝夕

29、散步

　　一见到颜单儿，龙雨就对她说道：“欧阳去后园找你了。”

　　“哦。”颜单儿似乎不想走，但是迫于龙雨没有表情的脸看过去有些让人害怕，她又不得不应道。

　　“龙主子这么冷漠，小心素和小姐不喜欢你。”辛夷拉着颜单儿边往门口走去边对龙雨说着，一脸不赞同的样子。

　　龙雨对此不发一语，看着颜素和仍旧蒙着轻纱的脸淡道，“在庄内不用戴它，没有人会介意。”

　　走到门口的辛夷听到这句话仍是摇着头。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颜素和回道。

　　“我去找人来收拾一下屋子，龙主子最好带素和小姐出去走走，夫人说，素和小姐应该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辛夷回头交代道。

　　颜单儿在门口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就被辛夷拉着离开了。

　　“我带你出去走走。”直到两人走远不见后，龙雨才走到颜素和身边说道。

　　颜素和轻轻点头后，两人就一起走出去。

　　龙雨一身的冷贵气质始终没有改变，那没有表情的脸平静得透着一些冷漠，让人感觉有些难以接近。不过，看久了之后其实这种感觉也会慢慢的淡化，反而会觉得这张脸生得相当好看，这是颜素和近来的新发现。

　　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很少说话，就像这样在园子里闲逛，有时候半个时辰也不会说上一句话。

　　“你喜欢这里吗？”难得的是，今天龙雨居然一开始就说话了。

　　“喜欢。”颜素和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好熟悉的问题。

　　“小嫂子还没有出现之前，十三月庄就像个即将迟暮归去的人，没有生气，没有活力，也没有希望。”龙雨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这些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

　　颜素和抬头，看到龙雨一直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神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悔恨交加以及失去的无可奈何，虽然轻之又轻，淡而又淡，却让人感觉那么深刻。

　　“夫人她……”

　　“不用叫夫人，小嫂子年纪比你小。”龙雨说道。小嫂子一直都对夫人这个称呼十分抗拒，但是轩辕却认为这称呼代表她是十三月庄的庄主夫人，是属于他的。

　　“啊？……”颜素和似乎有些不能适应龙雨突然又转移的话题，更是不敢相信是否真的看到他刚刚一闪而过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和我一样，叫小嫂子就行了。”龙雨重复道。

　　“小嫂子……”颜素和似乎不能习惯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用这样的称呼。

　　“对我们而言，小嫂子不仅仅只是轩辕的妻子，也是除了轩辕之外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最重要的人。”龙雨接着又说道。

　　颜素和似乎不能理解龙雨对她说这番话的意义。

　　“轩辕对小嫂子的溺爱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对她小心翼翼，倾尽所有的温柔。”龙雨看到颜素和的不理解，还是继续说着，“但是，对其他人，不仅态度冷淡恶劣，而且只要能用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你告诉我这些，是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吗？或者，是希望我不要将小嫂子还没来为我解毒的事放在心上？”颜素和似乎理解了龙雨这番话的含义。

　　“都有。”龙雨看了看她，回道。

　　“你觉得光凭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就能完全理解？”颜素和笑着问。

　　“不是吗？”龙雨反问。

　　“如果不是这些天辛夷和连翘一直跟我聊一些十三月庄里的人和事，你说的那些话只会让人摸不着边际。”颜素和淡笑道。

　　“是吗。”龙雨淡淡的说。

　　“如果单儿能多和你聊聊天，一定也会觉得其实你很友好。”颜素和想象着单儿与龙雨聊天时会是什么情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需要蒙着面纱。”龙雨带着颜素和已经逛出她所住的园子，来往的仆人都会对他们恭敬的行礼点头，但是却没有人会在颜素和脸上多做停留。

　　十三月庄一向很少会有客人，其实应该说庄主大人非常不欢迎客人，所以素迁园里的厢房向来也都闲置着，平时来往的仆人也就并不多。

　　颜家姐妹住的厢房靠近园子的正门，要走出去也就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出了素迁园，龙雨就带着她一路往北院慢慢走着。

　　“轩辕每天都会做些惊天动地的事，你的脸只不过画了些花而已，完全吓不到庄内的人。”龙雨停了片刻又说道。

　　“轩辕庄主似乎很奇特。”颜素和摸摸脸上的面纱，轻笑道。

　　“其实，你的脸很好看。”龙雨说着赞美的话，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让人听来实在不像称赞之意。

　　颜素和的双眼因为这句话而透露着惊讶，许久之后才轻轻回道：“以前，哥哥也这么说过。”

　　龙雨的脸色却因这句话而显得有些阴沉，就连目光中的淡然也添加了一丝在意。只是，笑意盈满眼眶的颜素和并没有注意到。

　　越接近北院，来往的人就越多，不过像他们两人一样在散步的却少之又少。颜素和来到十三月庄的这些天里，这也是龙雨第一次带她出来散步，对于那些脚步如影，身动如风的仆人和工人们，她实在无法不感到惊讶。

　　不过，他们对她所展露的微笑却更令她惊喜，确实，正如龙雨所说，没有人对她脸上的面纱投来疑问，甚至连一个询问的眼神都没有，那略带问候微笑的脸就像是已经对她展露过许多次一样熟悉。

　　“这里的人好像每个都会武功。”颜素和忍不住惊讶地说。

　　“轩辕认为这样比较方便。”龙雨回道，发生那件事之前，十三月庄的人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武功，至少不会连扫地的仆人都会，但是那件事之后，轩辕就要求庄内所有人都必须习武。

　　“轩辕庄主真是很奇特。”颜素和又一次笑道，没有必要连个打扫的仆人都必须习武吧？

　　“等你身体好转，我再教你。”龙雨说道。

　　“我身体不适合练武功，所以从小就没有学。”想到这，颜素和有些落寞，从小，单儿和哥哥一起练武功时她就只能羡慕的坐在一旁看着。不过，知道自己不适合练武功后，也没有特别强求过。

　　“在十三月庄，只要轩辕没有意见，没有任何事不适合。”龙雨淡道。她的身体情况，只有小嫂子确诊后才能断定，只是，轩辕应该不仅仅只是考虑到小嫂子身怀六甲才迟迟没有来为她看诊，或许还有其它原因没有告诉他……

　　“这样听来，轩辕庄主似乎也很霸道。”颜素和淡笑道。

　　“是非常。”龙雨立即接道。

　　颜素和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有时候话题的跳跃非常大，让人有点应接不暇，不过这样也很可爱不是吗？

　　“累吗？”龙雨看着她问道。

　　“不累。”颜素和回道，她一点也不觉得累，许久没有这样愉快地呼吸过新鲜空气了。十三月庄的宁静和平真的会让住在这里的人心境变得淡泊平和，甚至连身体都跟着舒缓了许多。

　　“我们到那边喝点茶再逛。”龙雨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

　　颜素和随之望去，一座精致的小亭子映入眼帘。像是特意为了闲暇散步之余坐下歇息而建造的，亭子周围十分空旷，有通往各处的走廊，还有错落有序的小花园，种植一些清花淡草，轻轻飘飘的香味散落在空气中。

　　两人走到亭子里，阳光倾斜着落在两人身上，淡淡柔柔的。龙雨扶着颜素和坐下后才在她身边落坐，一会儿，就有仆人送上热茶和糕点，颜素和对此也直觉得惊奇不已，他们似乎已经被训练得随时随地都能知道主人们的需要，而且总是在必要的时候出现。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庄主大人的本事。

　　颜素和捧着香茶，享受着这静谧温暖的时刻，不知不觉得，面纱底下的脸又展露出笑容。

　　龙雨察觉到她的愉悦，轻饮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动手将颜素和脸上的面纱摘掉。

　　“戴着面纱怎么喝茶吃糕点？”龙雨说着合情合理的事实。

　　颜素和来不及放下茶杯再阻止，最后只能惊慌失措的任龙雨拿掉面纱，彷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珠不安的乱转，更是不知道看向那里才好。

　　龙雨抚顺她的长发，然后再将茶杯放到她手中。

　　颜素和捧着茶杯仍旧犹豫不决。

　　“喝吧，不然就凉了。”龙雨平平常常的说完，顺便再把糕点送到她面前。

　　颜素和拒绝不了，只好捧着茶杯浅尝一口。

　　“你现在只是不习惯罢了。”龙雨收起她的面纱，似乎决心不再让它戴回到她脸上。

　　颜素和仍旧很不安，紧张地看着四周。

　　“这些糕点看来又是司徒从京城专门送回来的，你喜欢吃吗？试试看喜欢那种口味，下次我让他多送点回来。”龙雨继续挑着各式的糕点送到颜素和面前。

　　颜素和显得很慌乱，拿不回面纱，又不想拒绝龙雨的好意，对于龙雨送到她嘴边的糕点更是有着莫名的惊喜，但是自从脸变成这样以来，就连在单儿面前，她也很少拿下面纱。

　　“不喜欢吃这个吗？”龙雨说着又要去换另一种。

　　“不是不是。”颜素和忙阻止他。

　　“那就快吃吧。”龙雨执意要看到她将糕点送到嘴里才肯罢休。

　　颜素和轻叹了口气，动手拿起筷子，夹起龙雨送上的糕点往嘴里送。轻咬一口，香香酥酥的甜味就在嘴里化开，令颜素和一时间也忘了脸上的异样，眉开眼笑起来。

　　“很好吃。”颜素和高兴的说。

　　“是吗？”原本不准备品尝的龙雨也夹起一块往嘴里送，然后在颜素和的期待眼神中说道，“难怪连轩辕也喜欢吃。”虽然大部分是因为小嫂子的缘故，不过这糕点也确实可口。

　　“你刚刚提到的司徒是什么人？这糕点都是他送回来的吗？”颜素和笑问道。

　　“司徒与百里一样，同是四大尚书之一，负责十三月庄在京城的事务。”龙雨回道，顺手又夹了几块糕点送到颜素和面前。

　　“那你呢？”颜素和有些好奇的问，也许正如单儿所说，其实她对他一点也不了解，这十三月庄，他的家，来到之后她才知道他有多少秘密。

　　“简单的说，我是负责查探会对十三月庄造成威胁的江湖门派，有时也会帮庄内运送贵重药材到各地。”龙雨对她说起从没有对外人说过的话。

　　“江湖门派？也包括我们仙宫吗？”颜素和想起当初的一些疑问。

　　“嗯。”龙雨淡应。

　　“你见到我们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是仙宫的人吗？”颜素和又问道。

　　“嗯。”龙雨继续回应。

　　“那我们并不是颜家亲生女儿的事……”

　　“不知道。”龙雨打断她的问题。

　　颜素和之前从龙雨口中听到这个真相时虽然很快的接受，但那时因为担心单儿的感情也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后来平静下来才想到，原来这件事唯一不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她，就连单儿，从小都已经知道。而且，她还差点因为这件事，破坏单儿和欧阳之间的感情。

　　“喝茶吧。”龙雨再度将茶送到她手里，然后淡淡说了一句，“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以后在这里的生活。”

　　“以后……在这里的生活……”颜素和重复着龙雨的话，细想之后，她不由得又笑起来，她的心绪好像一直随着龙雨所说的话而跳跃着。

　　“南宫负责管理十三月庄大小事务，要是他还在庄内，坐在这一刻钟，至少能看到他来去十几趟。”龙雨继续对她说着他身边的人和事。

　　“听起来，他好像很忙。”颜素和笑着想象照龙雨所说的话，那个人该如何忙碌。

　　“全庄上下最忙的人就是他。”龙雨回道，“不过自从轩辕掌管以后，他也轻松了不少。”

　　“听辛夷和连翘说，你们经常被轩辕指使去做一些大材小用的事。”颜素和笑道，想起两人说起那些事的神情，她就觉得那一定非常令人苦笑不得。

　　“以后，会习以为常。”龙雨淡应。

　　颜素和饮了一口茶，没有再说什么。龙雨也不再说话，也许是在考虑该怎么对颜素和再说起另外那些她同样都没见过一面的人。

　　和风轻抚，桌上的茶和糕点慢慢的变冷，沉默的两人依旧享受着宁静。

　　来往的人们仍然不少，几乎都是要赶往北院工作的人，来去身影匆忙，对亭子内的两人仍然轻笑点头的问候，颜素和甚至也忘了自己脸上的面纱已经被龙雨摘掉，对他们的礼貌问候也回以淡笑。

　　龙雨保持和平常一样的冷漠，对此，工人们似乎更是习以为常。

　　然而，在众多一闪而过的身影中，龙雨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却也有些日子没见的人。

　　“宇文。”龙雨朝那个即将消失在他眼中的人唤道。

　　似乎正急切的要赶往北院的宇文因龙雨这一唤而停下脚步，朝他们走来。

　　宇文看上去像是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打理自己身上的衣裳，全都皱皱巴巴的完全不像宇文该有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虽然精神十足，而且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清爽感觉，但是神情却十分急切。

　　“你……”龙雨一直盯着朝他们走来的宇文，一瞬间他似乎产生了一丝错觉，令他不由的惊讶。

　　“颜小姐，好久不见。”宇文对颜素和笑着问候。

　　“宇文公子……”颜素和见到恢复样貌而且大不一样的宇文似乎也有点吃惊，他甚至卷着两边袖子。

　　“你这段时间在哪？”龙雨问道，目光在宇文身上游移。

　　“当然在庄内。”宇文理所当然的回道，拿起龙雨面前的冷茶一口喝掉，然后松了一口气，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喝到水一般。

　　“欧阳到处找你。”龙雨说道。

　　“他找我做什么？”宇文反问。

　　“轩辕让你做什么？”龙雨直接问出正题。

　　“啊……嗯……”宇文正要往嘴里塞一块糕点，被龙雨这一问差点咽着，“没……没什么。”

　　“你的武功进步了很多。”龙雨又指出另一个事实。

　　“岂止是很多，简直是登峰造极。”宇文带点哀怨地回道。

　　颜素和不明所以的看着宇文，武功登峰造极难道不好吗？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对了，轩辕让你带颜小姐去一趟天云楼，我也要去找紫落了。”宇文又匆忙站起来，他着急去找紫落，差点把轩辕交代的事给忘了。

　　龙雨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颜素和的脸色似乎暗淡了一些，看了龙雨一眼也没有再说话。

　　“那我先走了。”宇文没时间理会两人的复杂思绪，直想去找已经许久不见的心上人，说完后就在他们面前消失不见。

　　颜素和抚上自己的脸，这才想起面纱已经被龙雨摘掉的事实。

　　“走吧。”龙雨对她轻声道。

　　颜素和点点头，之后，两人就一起朝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