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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日 桐叶诗 ...

  •   梁俊眉去往北境前的一天,玉蟾捡了一片有字的梧桐树叶回来玩。“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玉螺读着,“哪个鱼市三更天开市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俊眉看见这两姐妹不省心的样子就头疼,“拿来我看看。”
      上面的字是没见过的端丽,又别有风度。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又是一年桐叶飘落时,天气转凉,玉螺敦促俊眉去买些新布新衣裳。
      她见俊眉离开战场回来,虽说抄录是个辛苦又难出头的差事,但总好过把脑袋挂在刀尖上,心下倒也宽了不少。虽然以往不见她有任何女儿心思,但回来这几个月明显安逸了不少,也许是时候培养培养了。
      “这个好不好看?”俊眉撩起一片布在身上比给玉螺看。
      玉螺迟疑着,“好看……是好看,但是你能不能买个有颜色的?”
      “它有颜色啊,有月白花朵图案啊!”说着得意地展示着。
      玉螺呵呵笑着,也是,没选那天青的也该知足了。俊眉年少时特别迷恋天青色,衬着她麦色皮肤单薄身板,完全是个男孩儿,爹娘惯着,也不必学别的女孩儿。爹娘过世后,她白色一穿数年,逢年过节才换些藕荷色一类穿穿,倒还不如一身白衣精神。
      “姑娘好眼光,这布是新到的款式,有成衣,新做了打样的,姑娘穿上身试试?”伙计眼尖,上前搭话。掌柜正抱怨这款布料太素,年轻人不爱穿,年长的又嫌不吉利,难卖得很。前阵子有个少年书生订了一身,过了约定时日月余也没来取,身板倒和这女子差不多,能卖一件是一件吧。俊眉眼神问玉螺,玉螺犹豫。伙计赶忙拉玉螺到一匹缃色暗叶纹丝锦前,说道:“姑娘隽秀,穿了必定精神,姐姐您就比较适合这料子,精致大方。要是两位一起买,我跟掌柜打招呼算便宜点啊。”一边推俊眉上楼试衣服。
      俊眉见玉螺饶有兴趣,便笑着上楼去。

      这排商铺严锁的后门一侧是一条安静的巷子,沿街没有店铺,加之这一日秋风萧索,便无甚行人。一名皂衣女子伫立在巷中,她一动未动,只有束发的天青色布条和长发一同飘飞着。
      巷子虽窄,但没有行人,她若要行走,是并无阻碍的。但她却停在那里,似乎被人前后堵住一般。
      “夜清的刀,是不是在你那?”似耳语般的声音传来。
      女子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师父是不是你杀的?”另一个声音问。
      女子摇了摇头。
      “夜清现在人在哪里?”第三个声音问。
      她又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要拿夜清的刀?”第四个声音问。
      回答仍是摇头。
      “澜,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们说话?”第三个问话的声音响了一些。因为问话的人不知何时已走到巷中。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两个身形装束一模一样的女子。
      皂衣女子抬了抬眼,眼神没有什么温度,只是嘴角抿了抿。
      “我们最好不必再说话。”她淡淡道,同时转身背对二人,向巷子另一头说了句:“我没有拿夜清的刀。”
      “那他的刀怎么会在你那里?师父又是怎么死的?”巷子那一头仍然没有人影,却有金属声音传来。
      皂衣女子侧身回望,微微叹一口气。一阵风起,她的发带又飞了起来。那两个极相似的女子立刻做出了防备的姿势,各自伸手搭在了背后的布包上。

      梁俊眉向来与试衣服过不去,她个子高,调整铜镜时总是碰翻东西,有时候转身看看背后,穿不惯的长裙裙摆又带倒地上的物件。这次好不容易摒息凝神平安无事,正要拭一拭人中憋出的汗,一阵大风吹来,衣服的宽袖将她悉心放在窗台的洛字佩拂出了窗外。
      俊眉倒吸一口冷气,立时飞身去抢。

      夜澜眼见什么东西落下,几分疑是暗器又觉不像,又见一个白得晃眼的身影跟着跃下,便不动声色退后一步。这当口夜涟夜漪已经悄悄退开丈许,而两个师弟却以为她有帮手,抢上前来亮出了兵器。

      梁俊眉轻功着实不佳,只是懂得落地时蜷曲身体卸去下坠之力,因而以极其难看的姿势蹲到地上。然则捡起书院百年特制玉佩还是欣喜的。口中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将玉佩抚了抚握在掌心站了起来。

      夜澜只见这白衣女子背对自己捡起一样东西,长身立起回过头来,白色发带随之飞旋,裙裾上似有花朵绽开。她脸上心有余悸又欣慰的笑容还未散尽,一侧脸颊有个轻浅酒窝,眉宇间有一丝说不出的甜意。
      原来这是个会武不精、误打误撞的路人。夜澜此刻只想脱身,虽夜涟夜漪谨慎隐藏起来,两个师弟却贸然上前,场面反而变乱。正踌躇间,那白衣女子隔着她看到了后面两个手持兵刃的男子,眨了眨眼,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忽然伸手拽了她就飞身上了巷子另一边的房顶。
      她轻功虽不好,力气倒不小,夜澜被她一拽之下自己并未使力便已在屋顶上。女子拉着她横跨过屋顶又向隔了一条巷子的屋顶跃去。夜澜也就势被她带过去,跃至半空心道不妙,似乎够不着。她一犹豫,忽然人一轻,回过神来已经在对面屋顶上。原来那女子也知道自己功力不够,竟在半空发力将她甩上了对面屋顶,自己坠落地面。夜澜趴在屋顶上,见女子打着手势叫她先躲好,又表示自己会去引开其他人。
      夜澜翻身于屋顶另一侧伏好,只听打斗声渐行渐远,她心下数了过招次数,还是循着声音暗暗跟了过去。
      这街坊离芙蓉浦附近的水街不远,夜澜见行人渐多,白衣女子显然是有意将人引至此地,她机灵穿梭,几乎要甩掉两个师弟。几声鸟鸣传来,两个师弟对视一眼,匆匆离开。夜澜略微松一口气,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只听闻背后有一个人大喘着气跟了上来,她一转身一个水鬼似的人差点撞进怀里,哆哆嗦嗦说出一句:“那两个盗匪刚刚追我到水边,我躲进水里,没想到你也往这边逃了。”又笑嘻嘻从头上扯下一根莲蓬枯枝,自言自语“感觉又要被大姐骂了”。
      夜澜怔了怔,知这人水性也不佳,见她极不放心的神情似是要送自己回家,暗暗叹了口气,道:“多谢姑娘相救。跟我回去换身衣服吧。”
      梁俊眉看着皂衣女子的天青色发带和黑得发亮的眸子,笑道:“正有此意。”

      夜澜看着这女子瘦削的脊背,右侧肩胛骨上有一到三寸长的伤疤。
      “前段时间让人砍的。”她也不避讳。
      伤疤确实是刀伤,但未能掩盖住那个位置上原有的纹身,依稀仍然可辨是一种古老文字。
      夜澜取出一个小瓶子,捻了一抹药膏便也不认生地往伤疤上涂。“这是舒痕胶”,夜澜轻轻涂完,将药瓶搁在一旁,“好得快。”她已不再需要这瓶药,因为她不用再害怕有什么伤疤留在身上,会让人认出来了。

      俊眉和祁颖是在一次应酬中相识的。席间有一长官仗着官阶高,见祁颖漂亮,非要与她喝酒,众人起哄喝交杯酒。祁颖推脱着终于愤然相拒,男人大怒,借着酒气拔出佩刀砍将过去。
      一旁的梁抄录不胜酒力摇摇晃晃伸手取酒壶,正巧挡在两人中间被划伤脊背。
      “你怎么如此蠢笨。”她还记得祁颖当时的表情。
      “本就是荆棘之路,谁能防得了伤?”与这容颜这性子相伴,在这浊世官场走上一遭,或许也不冤枉。万一真能做成些什么事,谁知道呢。

      蜀侯继图倚大慈寺楼,见风飘一大桐叶,上有诗。后二年,继图卜任氏为婚,乃题叶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日 桐叶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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