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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分歧 ...

  •   我注意到,这里林昕说的不是“我反对”,也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我不赞成”。

      这或许并非林昕第一次否定冷萱的看法,但一定是我看到的最严肃的一次。

      很显然他很在意自己的用词,没说“我反对”是因为他并没有反对的立场——他和方若离没什么关系,和太子案也没有任何牵连,冷萱更没有点名让他去杀人,所以他没有立场说反对。

      他当然也不能说“我不同意”,因为冷萱并没有在征求他的意见,他此时更不是冷萱的什么人,冷萱也没必要征求他的同意。所以他没有资格说不同意。

      所以他只有说“我不赞成”。

      我很理解林昕的态度,林昕这个人表面上似乎不难接触,尤其是卖馄饨给女孩子的时候。至于放下馄饨拿起剑的他,虽然话少又冷傲,看起来并不像人们通常想象的那种老古板卫道士,但骨子里对于仁义道统看得还是很重的,甚至比我和张华都重。

      他就像一个古典的侠客,需要他展现大侠风范的时候,无论是一人一剑还是千军万马,他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毫不含糊,但若要他去杀一个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之人,他却断然难以接受。

      冷萱被他说得一愣,像是重新认识他这个人一般仔细打量着他,然后毫不示弱地反问道:“所以这位林公子是另有妙计解决此事吗?”

      “没有。”林昕直视着冷萱的眼睛,干净利索地道,“我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我只知道不能胡乱杀人。固然今天的陈师妹是无辜被陷害不假,但人家方若离难道就罪该去死吗?为了救一个无辜之人而去加害另一个无辜之人,难道生命彼此之间还有贵贱之分不成?如果这样做了,我们岂非同样成了罪无可赦的杀人凶手?”

      林昕的声音并不大,却每一句都振聋发聩般重重地击打在我的心坎里,让我不禁质疑自己,我究竟是为了国家大义,还是只为了自己的个人感情。

      “那么敢问这位林公子,你这一辈子难道就没有杀过人吗?”冷萱冷冷地道,“你不要和我说你杀的都是什么该杀该死之人这种屁话,你要是真的迷信道统,就不该凭自己个人的判断杀人。”

      “我当然杀过人。”林昕沉声道,“我此生杀的第一个人叫白儒,并不是因为道统大义,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冷萱的脸红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则在心底为林昕的口才拍案叫绝,甚至觉得这是我听林昕讲过最动人的话。当时在船上,白儒凭借其强横的武功掳走了冷萱,林昕一怒之下以孤星掩月式将其重创,最终导致其伤重不治。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可怕的沉默,难以忍受的沉默。

      最后冷萱以一声轻叹终结了沉默,说道:“大家都先散了吧,都各自先静一静再说。”

      这就是所谓不欢而散了吧,我想。

      离开冷萱家,林昕不知道一个人到什么地方自己生闷气去了,我们其他人则一道去了饭堂。大早上跑一趟苏州折腾了半天,我已经快饿晕了。

      同行者除了我之外还有张华、孟寒和程心璧。找地方落座之后,我首先要了半份炒面、半份炒饼、半份凉粉,还有一碗片儿汤——如今发了点小财的我已不再吝啬吃喝上的花费。而我之所以没要荤菜,是因为我看到程心璧要了份干炒牛河。

      张华选择了一碗牛肉面,孟寒则食量较小,只要了一屉小笼包。

      “所以你们俩这是正式在一起了?”张华一边吃着面,一边笑问着正把脸埋入炒饼中的我。或许是因为刚才关于大义的讨论过于严肃,我们现在急需要这种八卦话题来调节气氛。

      程心璧尚是首次被人正面问起和我的关系,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则毫不客气地从程心璧盘中夹走一块香喷喷的牛肉塞进嘴里,惹得后者朝我直瞪眼。

      “你呢?”只守不攻不是我的风格,于是我趁机反问张华道,“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孟姑娘啊?”

      张华懒洋洋地答道:“嗨,八字还没一撇呢——哎呦你干嘛掐我?”

      孟寒头也不抬,若无其事地道:“原来你还知道疼啊?”

      我们是那么“专心”地聊着各种八卦以及互相调侃,以至于整顿饭下来再没人提起是否要刺杀方若离的事。

      饭后,除孟寒外的我们三人走去萧雨先生的讲堂,准备今天下午的基础理论课。我们找了处座位坐下,我坐在中间,程心璧和张华分别坐在我的左右两侧。

      这尚是我首次和程心璧坐在一起,我们亲昵的举止神态登时吸引了周围不少艳羡的目光。我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一个人坐在前面那孤傲的女神背影,不禁唏嘘着抓住程心璧手说:“第一次见你,你一个人坐在最前排,一个人独自美丽。”

      “所以你想怎样?”程心璧瞪着眼道,“还想把我赶走不成?”

      “不,现在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我柔声说着,顺便把她柔弱无骨又温软如玉的小手拉着放到我的大腿上,引得一旁的张华手捏脖子做呕吐状。

      不一会儿萧雨进来了,程心璧忙娇嗔着把手抽回去正襟危坐起来。

      萧雨走到讲桌前,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到我和程心璧处,露出会心一笑,只笑得程心璧霞生玉颊,臻首微垂。萧雨并未着急开始授课,而是先通报了我们有关这次斗技大赛的规则。

      本次斗技大赛将在三天后正式展开赛制为二对二,总共一百二十八对选手两两对阵捉对厮杀,胜者挺进下一轮,败者则淘汰出局,无缘剩下的赛会。这样一轮赛后一百二十八对选手将只剩下六十四对,再下一轮便只剩三十二对,每两天进行一轮,总共十四天。要想一路杀进决赛就必须连胜六场,然后在第七场总决赛中面对另一对连胜六场的选手。

      “想要参加斗技大会的今天就可以报名,凭自愿任意组队,可以直接填写报名表交与吾,又或其他任意授课师父。”萧雨最后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张华举手问道:“赛制如此密集,若有人受伤该如何处置?”我听了不禁暗自点头,以张华目前的情况,使一次疾风十三刀要缓很长时间,是以最关心这个问题。

      “问得好!”萧雨道,“每对参赛选手如遇到伤病或其他问题,允许派出一名替补选手继续参赛,前提是这位替补选手的品级不得高于任一正赛选手,且不曾为其他队伍参赛。”

      替补机制虽然有效地弥补了张华所说的伤病问题,但要求却也十分严格。通常来说,有实力的同门都会选择自己参加而非充当他人的替补,而我和张华已是最低的九品,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能找的替补也只能是九品。

      “替补并非一定要有,也无需写入报名表中,可以临时决定,只是一旦上过场便不能再更改。”萧雨补充道,“下面开始上课。”

      下课后,我郑重地把写有我和张华名字的报名表交到萧雨的手中,并祈祷我们运气不错,可以被分入一条相对顺利的晋级之路。

      走出学堂,迎面看到丁琳正兴冲冲地跑过来,她冲到我面前,几乎是要一头撞进我怀里,这才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怎么样?你们也报名斗技大会了吗?”

      “我和张华组队参赛的,你呢?”我边走边道。

      “哦?”丁琳用暧昧的眼神扫过我和张华,那种特有的奇怪眼神只看得我毛骨悚然,旋想起初见丁琳那天,她也是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目送张华去我家练剑的。

      “我和温公子一对。”丁琳挺着胸脯说道,“接下来你们可要小心不要碰到我们,我现在进步可大可厉害了!”

      “我好怕呦!”我故作慌张地道。

      丁琳并不理会,又转向程心璧道:“程姐姐呢?”

      程心璧淡然一笑道:“我喜静,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斗技不感兴趣。”

      丁琳露出失望的神色:“怎会这样的,我还期待和程姐姐在擂台上切磋切磋呢。”

      又胡扯了一通,眼见天要黑了,我说:“那我们决赛见吧,厉害的小妖精。”

      “哼!”丁琳把嘴一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讽刺挖苦我,少瞧不起人!”

      把程心璧送到码头上了去苏州的渡船,我一个人回到水云居的小家。一推门,就看到陈妧正一个人俏立在小院的中庭。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月色下的她看起来刚洗过澡,穿着一件丝质直落贴体黄底白花的女袍,点缀着轻巧丝缎的腰带松垮垮地挂在她不盈一握的蛮腰上,秀发则随意地散落双肩,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与颓废。她赤足而立,肌肤上的伤痕仍然清晰可见,她听到我进门,转过身来问我:“我好看吗?”

      说实话,陈妧本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即便不是刚出浴也足够诱人——如果忽略掉她遍体鳞伤的伤痕的话。

      “当然好看!”我无奈地道,“外面不早就传开了嘛,说你陈大小姐是我们摘星门最美丽的小师妹。”

      陈妧仿佛早就料到我会如此作答一般,忽然间情绪失控,尖叫道:“但为什么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所有人见了我都要绕着我走。好像我是个瘟神一样,离得越远越好?”

      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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