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三剑客奋斗史》烤茄子酱

106、探监

　　几经辗转，我们来到我白天来过的那家小书局门外。

　　我拿出已经备好的小纸条，攥成一个纸团，然后穿在飞刀上，“嗖”地一声射了出去，钉在书局的门上。

　　我和程心璧伏在暗处，只见没多久木门打开，白天那个看门的老者探出头来，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后才把钉在门上的飞刀给取下来，关门回去。

　　苏州的秋夜有几分凉意，不时可以听到夜风吹扫落叶的莎莎声。我和程心璧静静地观察着书局，谁也没有说话。不过我的内心却不如我看上去的那般平静：程心璧所说的有资格说动宋和山的宝物，自然是她的风纹石，为了这块武林异宝，宋和山曾不惜代价。

　　这块牵扯到两代人恩怨，曾经让我们无数人为之折腾不止并付出惨痛代价的风纹石，如今竟会被用来贿赂一个敌人，而其目的竟也只不过是为了能见上陈妧一面。

　　我打心底替程心璧感到不值。

　　只是我说不出口，因为要想见到陈妧，这已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所以对于程心璧，我只余下无尽的愧疚。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书局的门再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若非我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书局的动静上，很容易看漏了他。

　　“跟上去。”程心璧压低了声音说道。

　　于是我们尾随在夜行人身后，在苏州城内兜兜转转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宋和山。

　　宋和山虽然是个阴狠毒辣又贪婪的人，却不容易成就什么大事，因为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沉醉在温柔乡里。

　　左手持金樽，右手抱佳人，宋和山半躺在一张软塌上，此时正醉得满面红光，和怀中轻纱半/裸的美女玩着游戏，直到我和程心璧走近他才惶然醒觉。

　　当然，宋和山没有大喊大叫，因为我手中的飞景宝剑已抵住了他的咽喉——我暂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有时候，剑会让谈判更加顺利。

　　宋和山酒醉未醒，怀中美女瑟瑟发抖。

　　所以谈判很顺利。

　　贪婪的人总是会更加惜命一些，宋和山比我想象的还要怂，他不但畏惧自己会成为两方政治斗争中被牺牲的炮灰，甚至不愿意参与任何在大牢里审问陈妧的过程——因此他才跑到这第九房姨太的小窝来明哲保身。

　　所以他最后答应带我们混入大牢，而程心璧则解下她带了十几年的风纹石，塞进小美女鲜艳的肚兜里。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感慨万千，为了这块风纹石，冷萱的父亲赔上了性命，她也从此走上了一条充满悲情的复仇之路。为了这块风纹石，宋和山不惜下血本步下大局，想利用白家人和赵嵩的里应外合得到风纹石，在必要时甚至还可以把我们一船的人统统坑死。

　　幸亏我们还算命大，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总算回来了，而风纹石则以一种充满戏剧性的方式落入了宋和山九姨太香艳的肚兜里。

　　所以现在我和程心璧扮作宋和山百花会的手下，跟着他来到了苏州都指挥所的大牢。

　　无论什么地方的大牢，通常都有几分相似之处，阴冷、潮湿、幽暗，令人在不经意间，就被这鬼蜮般的环境吸干了灵魂。

　　牢头认得宋和山，一边随口寒暄着，一边把我们给迎了进去。宋和山找了机会问道：“你们大人还在吗？成公公呢？”

　　大人指的就是这里的顶头上司，苏州都指挥使，通过宋和山我知道他名叫苏颀，成公公自然指的就是成瑾了。

　　牢头恭敬地答道：“回宋爷，我们大人天才黑就回去了，成公公还在审问犯人。”

　　“可曾问出什么没有？”宋和山又问。

　　“尚未。那犯人嘴严得紧，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牢头说着叹息一声，“只可惜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大刑伺候之下不知道还能扛多久。”

　　我听了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问道：“你们对她用刑了？”

　　“一开始是想好言相劝的，谁知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没办法，只好刑讯了。”牢头用奇怪的神色看了我和程心璧一眼，“这两位是？”

　　宋和山忙解释道：“他们是我手下的小兄弟，说是或许有办法劝犯人招供，我便带来了，不知到时候能不能用上。”

　　“跟我来吧。”牢头带着我们走进一条幽深的甬道，“不得不佩服这位成公公，真是用刑的行家，侥使那犯人是个练家子，此刻估计也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了。”

　　宋和山打着哈哈道：“成公公在任东宫局郎之前怎么说也是东厂系统出来的，这点看家本领岂能不会？”

　　“东宫局郎是个什么官？”牢头顺口问道。

　　宋和山笑道：“王公公在宣德年间就是东宫局郎，服侍当时的皇太子也就是今天的太上皇，你说是个什么官呢？”

　　“这就难怪了！”牢头一拍脑袋，恍然道，“如今太子遇害，成公公能不着急么？”

　　我则和程心璧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打开铁门，我就看到了陈妧。

　　只剩下半条命的陈妧！

　　这是一间方形的审讯室，十二盏油灯均匀而整齐地排列在四面墙壁上，每一盏灯的火焰都蹿起一尺多高，不停舔舐着已经被烧得漆黑如炭的砖墙。在这样明亮的火焰照耀下，凄婉的少女被铁链束缚在房间正中一个巨大的方形粗木支架上，臻首低垂，发丝凌乱。

　　她本来华美精致的衣裙此时已变得破败褴褛，同时还布满了斑驳的血迹，有的是鲜红色，有的则已经开始发黑。脚上的鞋子只剩下一只，另一只脚虚点在地上，脚上伤痕累累。

　　成公公身穿一件短褂，双手叉腰，正在一旁喘着粗气，他的身边则放满了各种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的刑具，有些还沾着血迹，触目惊心。

　　“成公公，进展得怎么样了？”宋和山笑着走了进去。

　　“别提了。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我几乎要怀疑她是哑巴了。”成瑾摆了摆手道，“你看给我累的，这一身大汗，自我从东厂去到东宫以来，已好久没有这么活动过了。”

　　陈妧听到有人说话，勉力抬起头看，和我目光一对，本来茫然的脸上霎时间露出惊骇的神色，但随即被成瑾一把揪住头发，另一手狠狠地掴了一个耳光。

　　宋和山上前拉住成瑾道：“成公公先不急动怒，休息片刻再审也不迟，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成瑾这才愤愤地拉了张椅子坐下，宋和山在他身边坐下，陪笑道：“成公公何必着急呀，说不定这犯人是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你越是用刑她越不招，不如让我的人和她聊聊，说不定就把她说动了呢？”

　　成瑾用多疑地眼神看了一眼跟在宋和山身后的我和程心璧，不耐烦地一挥手道：“那就让你试试，去吧去吧。”

　　牢头闻言使了个眼色，立时有狱卒上前解开陈妧，然后两个人一起把她架到一间单间的牢房内。

　　狱卒才一松手，陈妧就像没了骨头般软倒在地，用手死命撑住身体，这才勉强坐了起来。等狱卒离开，她用嘶哑却十分激动地声音说道：“你们干嘛来了？”

　　“想办法救你呀。”我实不忍心再看她遍体鳞伤的惨状，别过头去说道。

　　“你们想劫囚？别做梦了！”陈妧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衣裙早已破烂到衣不蔽体的地步，有点下意识地扭转过身体，背朝着我们接着说：“我犯的可是谋害太子的大案，你救不了我的。”

　　程心璧忽然道：“师妹你也不要太早言弃了，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谁也不知道会发展到怎样的结果。我大概可以猜到这是他们陷害你甚至令尊陈大人的阴谋，若给他们得逞势必天下震动，所以还请师妹为我大明天下着想，和他们抗争到底。”

　　陈妧沉默了，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半晌她才缓缓道：“你们有什么计划？”

　　“我们想先知道事情的经过，包括任何你能想起来的细节。”我沉声道，“然后我们才能想办法救你以及帮陈大人脱罪。”

　　“我现在头脑里已是一片空白了。”陈妧苦笑一声，“你要我从何说起呢？”

　　“你先答我最关键一个问题。”我盯着她说道，“太子到底在哪？是生是死？”

　　“太子死了。尸体现在就停在都指挥使司。”陈妧答道。

　　“太子是怎么死的？他们为什么抓你？”

　　“说来你或许不信，因为这件事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陈妧抬起头，整个身子贴在一侧的墙壁上，艰难地道：“太子就死在我的面前，并且确是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