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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分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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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冷萱的决策，我们首先需要找到李正，向他了解事情的始末，然后才能做出进一步的应变判断。
我没有随他们去找，因为我的心情很糟糕。
确切地说，是糟糕透顶。
陈妧和我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因着小时候的关系，我对她仍存有一种极其微妙却难以名状的情感。我不想狡辩说那种情感中不含有一丝男女间的爱慕，因为陈妧的确是个很特别，很有魅力，也很值得爱的女孩。若非程心璧早她半年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说不定真的会和陈妧走到一起。
当然，现在程心璧已填补了我内心最大的空缺，所以陈妧对于我而言已有了不同的意义。我本以为来到摘星门后便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忘记京城的逍遥生活，忘记王振的专权祸国，忘记也先的瓦剌铁骑。总之，离开了京城的我已和过去一刀两断，专心享受着摘星门带给我的无忧无虑。
然而陈妧的出现就像一座桥，跨过茫茫的时间长河，把在苏州现在的我和在京城过去的我联系起来，时刻提醒着我那些我曾经历过的失去，让我不得不去面对那些或许残酷，或许沉重，但却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一切。
现在她遇上麻烦了，而且是天大的麻烦。可想而知，成瑾和宋和山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甚至对陈妧施以惨无人道的酷刑，以求让她供出陈湛是幕后的主使。一旦太子出事，动辄便是诛三族诛九族的劫难，而她背后的陈湛，以及其他文官集团的同道中人，都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受到波及。而对于这种天大的案子，我没有冷萱那样坚强。不但在内心身处拒绝相信事件的严重性心怀侥幸，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方面知道我必须想办法救她，一方面又感到事情非常棘手。
所以在有所行动之前，我必须一个人静静。我的脑子实在是太乱了。
冷萱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林昕和张华走了，留我一个人失了魂一般在摘星门巨大的空间内闲晃着。
或许是心有灵犀，或许是心底的渴望，我晃着晃着就晃到了藏经阁。藏经阁是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地方，就如同程心璧是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女孩。
我见到程心璧时她正专心致志地抄录一本旧书，她的字迹整洁而娟秀，细看还能在字里行间看到隐约的一丝少女顽皮之气，非常有特点。
她俏立在案前，神情专注，一头秀发贴在她向前微倾的背脊上，执笔的手秀气而稳定。她没有发现我的到来，直到我从后面抱住了她。
程心璧本能想要惊呼出声，但旋即也发现了我，便任由我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轻轻放下笔，转过身来，轻声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她的神情亦嗔亦喜，尤为动人，“唔，你先放开，等下被人看到可就尴尬了。”她没有直接挣脱，而是软语相求，这让我感受到了来自她浓浓的爱意。
我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柔软温热的身子，拍拍脑袋道：“想你了，我来看看你。”
程心璧不禁莞尔道：“怎么这才分开半天，就想我了？”她眼睛尖，一下就看到了我腰佩的宝剑飞景，轻呼了一声：“你这柄剑是从哪来的？”
我没敢和她说是从百花会那抢来的，便说：“是师姐送我的。”
“师姐还真舍得下血本啊。”程心璧佯嗔道，“她还送过你什么来着？”
“真没有了，冤枉啊！”我摊手道。
“真的？”程心璧狐疑地道。
“当然是真的，呃……”我忽然灵机一动，道：“只除了一样。”
“还真有啊！”程心璧气呼呼道：“还不快快招来，师姐还给过你什么？”
“你！”我盯着她的眼睛，从容地道。然后把当时冷萱许诺的交易讲给她听。
“好过分！”程心璧听后大嗔道，“原来你们早就盯上我了！冷师姐也真不是好人来的，竟然想偷偷把我卖了！”
我忽然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所以你现在被卖了给我，可曾后悔？”
“勉勉强强啦~”程心璧摆了摆手，“长得不够帅，武功也马马虎虎，还经常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怎么就被你一只烤兔子就给拿下了呢？”
我一听这话瞪着眼急道：“手也牵了，嘴儿也亲了，你可不带反悔的！”
“那可要看你的表现呢。”程心璧毫不示弱。
“唉。”我忽然情绪低落下来，失去了继续和她打情骂俏的兴致，低声道：“陪我出去走走好吗？我今天心情很糟糕哩。”
“嗯。”程心璧答应一声，然后任由我牵着她的小手走出了藏经阁。
藏经阁的门外是两排三丈高的梧桐树，树叶已全部变作金黄色，随着秋风的吹拂不时飘落，把整条道路都铺成了金黄色。
我牵着程心璧的手，和她并肩而行，在路上把我今天遇到的事和她一点点讲出来，其中也包括最后冷萱的猜测和可能的后果。她全程都听得很安静，很少打岔，也没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在我叙述疏漏的地方追问一些细节。
我讲完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我们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在这金羽纷飞的林荫道上。
就在我几乎质疑她是不是忽然变成哑巴的时候，她开口了：“师姐说得没错，李正是要找的。然而在我看来，我更希望由另一个人来告诉我们实情。”
我吃了一惊：“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
程心璧看着我，忽然笑了：“还有陈妧本人啊，傻孩子你怎么忘了？”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应该已经被押入苏州大牢了，难道我们还能进去看她不成？”
“有何不可？”程心璧油然道。
“陈妧现在是他们扳倒陈湛最重要的一招棋，怎么可能轻易给我们见到？”
“山人自有妙计。”程心璧略显霸气地一挥手，“出发吧小冲子，目标苏州，头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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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苏州城时天色已然全黑，城里的大街小巷上正飘散着浓浓的饭香。
“好了苏州城到了，姑奶奶有什么鬼主意就别再藏着掖着了。”
程心璧不答反问道：“那么你说说看，现在苏州城内，都有谁有资格放我们进去探望陈师妹？”
我被程心璧问得愣了一下，想了想道：“陈师妹如果被关在苏州都指挥使司大牢内，那么都指挥使大人应该是最有资格的。”
“那么你猜都指挥使大人和百花会的阴谋有没有联系？”程心璧又问。
我摇头道：“他应该只是秉公办案而已，整个案件的幕后推手还是成瑾和宋和山。”
“所以我们应该去找宋和山。”程心璧笑道，“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可以放我们进去。”
“你疯了！”我几乎失声叫出来，“我们才盗了宋和山三柄宝剑，他凭什么好心放我们进去？”
“凭什么？”程心璧冷哼一声，“凭的就是这利益二字！宋和山和成瑾，看似都是百花会的人，应该利益是一致的，然而当你把这两个人拆开来看，就会发现实则不然。”
“愿闻其详。”
“首先还要从冷师姐所谓的一箭双雕说起。百花会突然发难设下此局，目的无非两点，一是要借此避难，把皇上对于太子不测的雷霆之怒转嫁到陈家父女身上，其二才是借此扳倒支持朱见深一派的文官集团。对于成瑾来说，一旦文官集团倒台，那么曹吉祥的宦权将急剧膨胀，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成瑾以后定然可以大权在握，无论是东厂还是司礼监秉笔又或司礼监掌印太监，对他来说都是无上的尊荣了。”
“的确。没想到你对京城里的事也知道那么多。”
“不，我并没有知道很多，我只是按照你所说过的话来分析而已。”程心璧玉容无波，接着道，“宋和山却不一样，无论曹吉祥能否扳倒陈湛或者文官集团，对宋和山的仕途未来都没有太大影响，因为百花会说到底只是曹吉祥手下众多组织机构的其中一个而已，而他宋和山也只不过是百花会这一庞大机构远在苏州的一个小小分舵主而已。所以他并不会太在意能否扳倒陈湛，他要的只是找人替他背锅而已。相反他还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因为一旦阴谋败露，那么首先被曹吉祥遗弃的替罪羊，他当之无愧。”
我对程心璧鞭辟入里的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赞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啧啧啧少趁机占我便宜，谁答应要嫁你了呢？”程心璧瞪了我一眼，然后语气转柔道，“其实我说的这些你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一时被情绪冲乱了理智而已。你这么机智，从小又是在京城长大，对这些事情怎会想不通彻呢？”
我有些感动地道：“好吧。现在我同意你所说的，宋和山与成瑾貌合神离，表面上目的一致，暗地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他并不太在意能从陈妧口中问出怎样的口供，反而希望在这件事上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正是如此。”程心璧笑道。
“那么我们到底凭什么打动宋和山呢？”我又道。
“第一，他放我们进去探望陈师妹，这相当于卖了我们一个人情，这样一旦以后他们扳倒陈湛的计划失败，他留着这个人情或许可以免死。至于这第二嘛……那还是要看我们开的价码够不够高了。”程心璧道。
“价码？”
“不错。像宋和山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光靠忽悠是说服不了他的，必须还要有像样的硬货诱之以利。”
我不解道：“可我们才偷了他的三柄宝剑，此时又拿什么诱之以利呢？”
“都说你笨啦！”程心璧眨着眼睛笑道，“你忘了，宋和山这一生中最最想得到的一样宝物，此时不就在我身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