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识记》Lann大仁

5、狸（贰）

　　“说什么狐狸娶亲的故事，以为我是三岁孩童般好骗吗？”兰府前院一处矮墙旁，一个女子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蹑手蹑脚试图翻越眼前这道墙。此时天未过五更，细雨淅沥沥像银线般在天地间织着一张密网，天色尚黑，兰府内虽然灯火璀璨阑珊，下人们似乎还未起床。莫儿在房间内一夜无眠，一是担心兰风留宿自己不知怀着怎样的坏心思；二是廊下的灯火太过通明，烛火透过窗户仍把房间照得昼亮，甚至可以说是刺眼。莫儿并不清楚这昼亮的原由，但更感觉自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无处躲藏的一条鱼，仍谁随手一抓，自己便束手就擒。一夜辗转无眠，莫儿大约估摸着时间，心中盘算万千，最终一咬牙，决定逃脱这让人无处遁形的光牢，就在此时此刻。
　　莫儿家穷，自小就练得一身爬树翻墙摘果掏鸟的本事，翻越一跺矮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虽然墙壁因下雨而湿滑，反而雨声能掩盖自己动作发出的声响。莫儿轻巧的翻过墙去，眼前是空无一人的大街，路上打更的更夫也许也因为下雨而在躲懒，天色尚暗，莫儿小心的躲过沿路水坑，走出不知道不远，莫儿无意识的回过头，看到的是已甩在身后的兰府院墙，墙外是空荡寂寥的街道，院内则是如白昼般闪着温暖而炽烈的烛火光芒。刚才明明那么嫌隙这光亮，可如今莫儿心中似乎有点动摇，莫儿闭上眼睛，慢慢转过头来，闭了好一会，感觉到眼睛似乎又重新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莫儿再次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继续小心的冒雨赶路。
　　眼前身后都是湿冷阴暗的街道，莫儿尽量靠路边走，但与路旁房屋与小径出入口也始终保持着在发现异常时也能迅速逃脱的距离，白天来时并不觉得路途如此遥远，但此刻莫儿一个女儿身，总免不了害怕遭到歹人或醉汉的迫害。不知走了多久，莫儿只觉得浑身湿漉冰冷，冷雨落在石板路上，眼前恍惚间升起了袅袅白色雾气，透过雾气，莫儿隐约觉得前方转角的路口有隐约的烛光，“想必是更夫吧，许是我错怪他们躲懒避雨不出了”，莫儿心里这样想着，在街上能遇到更夫，心里总感觉宽慰安心些。莫儿朝前方路口走去，只是愈走进，愈觉得眼前灯火过于通明，似乎还能听见越来越清晰的锣鼓与抬轿撵的声音，莫儿警觉的站在背光道路的一侧，隐身在黑暗中悄悄靠近路口。
　　来到路口前，莫儿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错，的确是锣鼓与轿撵声，还伴随着有鞭炮的声音，莫儿惊讶不已，有谁会在午夜娶亲，况且此时雨水不止，怎会有鞭炮声，想到这里，莫儿的身子忍不住又往墙上紧贴了几份。躲着也不是办法，莫儿摸着自己剧烈跳动的胸脯，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慢慢的小心把头伸出墙外张望，这一看不要紧，出现在莫儿眼前的赫然是一队娶亲队伍。大红的轿撵与牌匾上满是红绸结成的花束，队伍前方是用大型锦盒装着的各色嫁妆礼品，队伍后方是长长的侍女与随从队伍，排场比一般富贵人家的队伍更长，只是莫儿总觉得侍女与随从的脸庞灰灰的看不清楚，等到队伍走进莫儿仔细一看，那些侍女和随从赫然都长着一张狐狸的脸。莫儿惊在原地，下一秒就迅速用手捂住嘴巴缩回头来，背靠着墙，莫儿只觉得湿透的身上更是冷汗直流，更突然觉得身旁有个黑影，莫儿紧张的转过头去，一个人影原来就在自己旁边，莫儿哪经历过这般情景，不自觉就张口尖叫并浑身瘫软往地上坐，谁知声音还没出来自己的嘴已被旁边的人捂上，而受惊吓不由自主瘫软下去的身子此刻也正好被旁边这人顺势借助并搂紧怀里，莫儿惊吓得更想发出声音，但嘴被对方死死的捂着，绝望中的莫儿使出最后的力气去咬那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啊……，是我！是我！莫儿姑娘快松口，你要把我手指咬断了”，莫儿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仔细看了看眼前人的脸，这才发现身旁之人是兰风，莫儿感觉松了口，想从兰风身上爬起来，又想看看自己咬得兰风重不重，再又惊恐刚才那一阵响动会引来身后路口的一群狐狸，一阵手忙脚乱的纠结，越是挣扎却越像是往兰风怀里钻的样子，兰风看莫儿一阵手足无措，不禁开口大笑，可声音刚出口，这一次是莫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莫儿就这样趴在兰风怀里，右手死死捂着兰风的嘴，左手比着“嘘”示意兰风不要出声惹来惊动，兰风先是一怔，而后轻轻的点着头，嘴虽被莫儿捂着，但眼角的微眯的样子，显示出兰风此刻正笑得灿烂。兰风本着长的英俊洒脱，这近距离的一笑被莫儿看在眼里，莫儿不自觉想低头回避，直到此时女儿家的羞涩才让莫儿真正从刚才的惊恐中醒了过来，慌乱的爬起身子，雨水微凉，此刻莫儿的脸却红彤彤似苹果，兰风看到此景也是微微一怔，心里暗念着：“果然……这害羞的神态和阿念九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