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识记》Lann大仁

3、归

　　本是夜阑更深的时候，花柳楼所在的琉璃巷依然是灯火通明，街上不仅有客栈、有茶楼、有戏园，全城所有的烟花场所，也都集中在这条街上。街道两旁的店铺灯光闪烁金碧辉煌，烟花场所里莺歌燕语好不热闹，小摊贩的吃食摊子从中午营业至五更，密密麻麻一字排在，算是全城最集中的夜间吃食场所，所以路上走的不仅有热情招呼的青楼女子和寻酒作乐的客人，那些深夜想寻找吃食打牙祭的普通人家，此时也会聚集在这里。琉璃巷道如其名，夜愈深，愈璀璨。
　　过去兰风出入花柳楼都是乌木骨锦娟棚的马车，只是阿念突然病逝，兰风似乎不喜再贪图热闹，平日里出入赌庄照顾生意依旧人马随从众多，显出老板的气势，但深夜出入花柳楼喝酒，却以步行代替车马，默默的来，静静的走，也再没带过女子回到家去，只是借着微醺的醉意，一路从琉璃巷的灯火阑珊走回自己那宽敞却总感觉灯火照不透亮的兰府，知道情况的旁人多少还是看出了兰风内心的落寞。
　　“噔噔噔……”兰风扣了扣门，门内靠在墙上打瞌睡的两个随从立马爬起来打开大门，一个关门后立马通知其他人准备伺候主子洗澡更衣，另一个则恭恭敬敬的扶着主子往里屋走去。兰风为人豪爽，对待下人不说真切关怀，却也没有一般纨绔公子的刁蛮性子，加上待遇给得比普通市价高出许多，这些下人们做起事来也都规规矩矩尽心尽力。
　　兰风坐在堂屋里喝茶，听着管家和赌庄账房各自汇报生意和府内的主要事项及经济账目，“府里晚上太暗了，明儿个再在走廊亭子花园和屋檐下添一些灯吧“，兰风突然打断账房的汇报并朝管家这么说了一句，接着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下去了。管家和账房互看一眼，低头鞠躬慢慢退了出去。
　　“念夫人走了后，府里可是已经添了整整一百一十盏灯了，这再添下去，这，这……“管家朝账房咕哝着，并用手左右指着密集挂在屋檐和走道上的灯。
　　“哎，你随意再添几盏就是，少爷不会留心看的。“账房回答着。
　　“少爷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是不是办法，也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
　　“得，我看啊明天还得再找两个手脚麻利的下人过来值夜差事，这每天点灯熄灯添油换蜡的活儿啊也不轻松。“
　　“就这么办吧……“
　　初春的清晨天空淅沥沥飘起小雨，天色不明不暗，像是预示着这雨会持续很长时间。兰府的下人们早天朦朦亮时就忙活起来，因为府里增添许多夜灯，屋檐挂不下了，就挂到长廊上，长廊挂满了，只好挂到树上，架在花园内，立在顽石假山旁。这许多油纸糊的灯笼，虽说也可见水，但这春雨谁来说不清长短，如若现下不收进来，雨水延绵几日，再一刮风，怕灯笼都要浸烂，下人们一早便被总管家庄夫子叫起来去外面取下灯笼。
　　“老爷早”正抱着灯笼往杂房小跑的茉莉远远见到兰风正站在走廊上，赶紧停下脚步行李。兰府的下人们每五日会进行半日的读书研习，或由请来的夫子大夫教大家识字念诗，或由管家庄夫子教大家礼仪人事。自然而然的，兰府内也形成了一些规矩，但凡比兰风年轻的下人，都称呼兰风为“老爷”，而比兰风年长的佣人，则称兰风为“少爷”，用庄夫子的话说是“虽主仆有别，然辈分为重”。
　　兰风睡眼惺忪的点点头，示意茉莉不用招呼他，继续忙自己的事就好。
　　正指挥大家做事的庄夫子看到兰风起来，两三步走进兰风，轻问一声：“少爷早安，今日可有要事，抑或下人们手脚太重，叨扰了少爷美梦？”
　　“夫子过虑了，今日兰风即无要事，也未曾受到到叨扰”兰风停顿一下，：“只是我猜想，今日必有一佳人上门，烦夫子着人去将西厢的客房清扫一下，不要失了兰府的好客之道”。
　　“佳人？这……”庄夫子刚想问更多，兰风已经转身准备遣人伺候洗漱。
　　“对了，夫子”，兰风回头说到，“若佳人上门，夫子必请她至客堂候我，如若她急着要走，夫子可一定替我留住。”
　　“是。”兰风既已交代了差事，庄夫子也不再多问，反而心里有些许的期待，如若有位上佳女子能再讨少爷的欢心，那这事也再好不过。
　　“还有”兰风走了没多远，又回到对正在思绪着什么的庄夫子说到；“春雨凉意未消，容易沁肤入骨，夫子叫下人们用油纸围成简易头兜后再做事吧。”
　　“是。”庄夫子默默答到。
　　到了下午，翠翠到庄夫子跟前通报说门口有位女婢说想见兰老爷，说是有物归还。
　　庄夫子甚觉奇怪，少爷明明吩咐的是佳人，怎的变成女婢了，难道是雨天路滑，佳人便打发女婢前来了。不过料想刚才少爷那样仔细的叮嘱，也不能怠慢了上门之人，于是让翠翠请女婢进客堂，说怕东西贵重，还需亲手归还给少爷较好。翠翠应声撑伞向大门走去，庄夫子立即去禀告了兰风。
　　“没来错人”，兰风听了庄夫子的传话，嘴角轻轻一笑，“二八少女面若花，不似佳人胜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