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染风尘》子杳

2、但求安宁

　　枕上诗书闲处好。
　　——李清照
　　“阿姊，你可是醒了，不如起来吃些清粥。”萧景筠已然坐在床边，带着不像试探的口气凑着黎夷歌的耳边道。
　　黎夷歌有些饿了，再加上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已经醒来。
　　她索性放弃装睡，慢腾腾地爬了起来，靠在床板上睁大眼睛锁住他如秋水柔和的双眸。
　　只是黎夷歌算不到萧景筠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
　　“阿姊，你身上的药味沾在宣纸上了。”少年笑得一脸无害，根本就没留时间给她思考，便把答案告诉她了，真是无趣了。
　　黎夷歌估摸着他是在提醒她不要玩这种花招，不过她可没那么听话。
　　古代的小孩子真能玩，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当然表面依旧还是那副娇弱无力、泪眼弯弯的模样。
　　那少年已经拿起他刚才说到的粥，真的很配“清粥“”这个名字，一点油水都没有，他不会打算让她一直吃这玩意吧！
　　萧景筠不慌不忙地舀着那粥，丝毫没有注意黎夷歌眼中浓浓的怒意。
　　他舀起一口，轻轻地凑在嘴边吹了吹，向黎夷歌的嘴边凑过来。
　　她默默地接受着那清粥的滋润，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还好它起码还是有盐的。
　　就这样尴尬地把那碗粥吃完了，黎夷歌也没能感到饱，自然也不敢多说一句。
　　萧景筠决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弄不好黎夷歌会把这脆弱的命给搭上。
　　不如尽量不做什么不一样的改变，从这一天的情况上来看萧景筠是相当了解这身体的原主的，不得不小心为上。
　　萧景筠把碗放下，招呼门外候着的侍女来收拾。侍女手脚麻利地收拾完，立马离开屋子，又恢复到原来的“二人世界”。
　　萧景筠将外屋的烛灯灭了，只留下床边的一盏，又坐回到床边。
　　他的目光停留在床边的烛台，不说一句话，不知是不是烛光的作用，他的身影倒是显得有些孤寂。
　　黎夷歌有些晃神，但由于睡了很久相当清醒，由于初来乍到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微微觉得小腹有些胀痛。
　　气氛有些尴尬，毕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了解原主与萧景筠的相处模式，也只能发发呆了。
　　这萧府就如此复杂，不知府外头又是如何呢，比如那打伤原主的沈家人，实在是费心神。
　　“阿姊，四日后有一场宫宴。”萧景筠突然冒出了一句，打断了黎夷歌的思绪。
　　“阿姊，这两日要好生修养，后日我会实现与阿姊的约定，带阿姊出城游玩。我会替阿姊安排宫宴的准备。”
　　黎夷歌才刚想出去瞧瞧，就有了机会，可是心里却莫名的不安起来，此处对她来说的确是复杂陌生之地。
　　而宫宴必定会有很多熟人亲戚过场，再加上皇宫这种地方在电视剧里永远腥风血雨，勾心斗角，要怎么混过去都是个大问题。
　　“这两日我不在府里，阿姊要照顾好自己。若是觉得无趣，可以随意读些书解解闷。”
　　黎夷歌随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纠结那个问题，却忽略了萧景筠目光里略带惊讶的闪烁。
　　再抬头，萧景筠已起身准备离开。
　　“阿姊，我回隔壁厢房，若有事打发红儿叫我。”
　　她下意识地点头，目送他离开里屋。
　　待他走出门后，黎夷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走下床，来到那书橱旁，橱子里密密麻麻地塞满书籍。
　　黎夷歌越过一个个书橱往内走去，忍不住感叹这屋里书籍的数量之多。
　　只是突然发现有一本看上去相当厚重的书竟从书橱里伸出了一部分摇摇欲坠。
　　她连忙上前扶住那本书，眼睛微微一瞟，内心大喜，竟是萧家家谱。
　　黎夷歌连忙翻开这家谱，这家谱确实是实在，竞连画像都有，这下有救了。
　　黎夷歌决定趁着这两天补补功课，突然想起在大学的时候的生活。
　　大二专业课减少，人也习惯懒散，最终大四实习连位置也找不到。
　　再多遗憾也到此为止了，黎夷歌没有再想这个问题。
　　继而又有点疑惑，为什么看上去原主是萧家并不受宠的女儿，萧相竟带原主去参加宫宴。
　　想着她便拿着家谱回到床上，靠着床板翻了起来。
　　这原主竟是萧家嫡女，奇妙的是她的娘亲的身份是皇帝亲封的郡主，然而她的娘亲却是罪臣之女。
　　而其父是当朝丞相萧瑀，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黎夷歌思索许久，也寻不出头绪来。
　　若不是这郡主的身份，这萧相定不愿娶一罪臣之女，这隐约便是致使原主的遭遇尴尬的主因吧。
　　那么这皇帝与丞相，与郡主大抵有着千丝万缕甚至说不清的关系，抑或又是什么朝廷权衡。
　　看来还得再找找皇室关系图才行，我又一次下床回到找到家谱的地方，从上到下翻了起来，终于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一本皇室族谱。
　　这本皇室族谱比那本萧家家谱更为陈旧，书面积了些尘土，本就泛黄的书页更带着几分苍老。
　　只是黎夷歌翻到了第二页似乎发现了什么，书页间夹缝的位置中有一行娟秀轻灵的字，“多情损道行，无情何所依？一朝红线抛，相望欲人老！”
　　如此娟秀轻灵又略带内敛的字大抵是女子的字，只是是谁呢？
　　这是萧景筠的屋子，除若原主外应很少人来，难道是原主？不，如果是这样未免太主观臆断了。
　　不如看看这两页写了是什么再判断好，黎夷歌连忙看了起来。
　　这两页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帝，另一个是他最高品阶的妃子，令人费解的是没有皇后。
　　要么是这最高品阶的妃子地位低下受到大臣的阻碍，要么便是皇后已仙逝，而皇帝对其恋怀，种种迹象看来这皇帝是个情种呢。
　　可这与原主似乎并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并不可能参与这件事，那么线索却是断了。
　　可是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似乎忽略了什么，黎夷歌心头有些不安，忍不住皱起眉头。。
　　对于皇家族谱，黎夷歌提不起兴趣，于是决定带过地翻一翻就好，却忽略自己的初心，一开始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穿越了异世。
　　黎夷歌捞着这本萧家族谱回到床上，重新开始这并不愉快的补功课之旅。
　　果然这两日萧景筠真的未曾出现，只是到饭点与晚上沐浴更衣时会有一个温顺的侍女进来伺候。
　　饭倒是不要紧，然而这洗澡，第一天开始黎夷歌就有些受不了，不想有个人看着洗了，只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伤口太多，清理不便，不需伺候之类的。
　　那个侍女犹豫了许久才点头答应，但拿着一个锦盒反复地嘱咐着，“公子说一定要这药入浴的，二小姐千万别忘！”
　　她依依点头答应，并伸手接过那锦盒，待那侍女离开后，她才打开锦盒，里面果是药粉。
　　这药粉融结了一股清甜的莲味与淡雅的昙花味，用手轻轻捻抹，有一种滑柔酥麻的触感。
　　黎夷歌将药粉撒入木桶里，它在温和的水中散开，最终消失无形，蒸腾的水汽无不透着这股花香，意外地令人心旷神怡。
　　于是黎夷歌愉快地享受着这两天闲暇安宁的日子。
　　在翻阅越家家谱和皇室族谱时隐约总能感觉也许这两天便是她今后最为不可求的日子了。
　　可也不愿多想，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两天便好。
　　萧景筠给的药粉实在是有效，身上的伤口已明显愈合了一大半。
　　明天便是萧景筠说的“约定”之日，虽然黎夷歌并不知道有这回事，但深知这次出游有些不靠谱。
　　好不容易得到的睡觉时间自然倍感珍惜，明天事就明天再说吧，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未必会吃亏。
　　于是她灭了蜡烛，闭上眼又去会周公了。
　　早上自然是睡到自然醒，黎夷歌睡眠向来浅，也不会真睡到日上三竿，可是为何这次没有侍女进来帮忙更衣呢？
　　往常此时已有人在门外唤她了。
　　黎夷歌懒洋洋地半睁开眼睛，眼缝里进了点微光，若是天晴必然最多只是未时，她翻过身正要起床，却对上了一张俊脸。
　　黎夷歌的嘴角来不及掩饰便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大早如此令人惊吓真的好吗？
　　她昨晚已把门窗关上了，萧景筠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她微微地偏了偏头，果然发现天窗是开的，这孩子居然连天窗都跳，演个亲情戏有必要那么认真吗？
　　目光又重新落回他的睡颜上，十分安宁恬静，就像一只在阳光下打瞌睡的小猫，但要除却他那双微皱的眉头。
　　黎夷歌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醒，他已经缓缓睁开眼，一双澄澈的明眸含着一丝疲惫与委屈，他抬起头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对视良久，他才移开视线。
　　“阿姊，我专门差人为你做了两套衣裳，今日出府不如换上一套看适不适合。”萧景筠没有转头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好。”　黎夷歌没想多回答些什么就随口应了。
　　萧景筠把挂在架子上的包裹取下，从里面取出一件浅绿色的衣裳递给黎夷歌。
　　她双手接过展开是一件精致的便行纱织长裙，腰际有束带。双层袖口，一宽一窄，大小刚好，不松不紧，分外舒适。纱质柔和，抚摸时手间清凉。
　　“阿姊，可要阿筠帮更衣？”萧景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吓得黎夷歌将手中的衣服都给丢出去了。
　　然而她还真不知道古时的衣服是如何穿的。
　　要不是这几日侍女一直帮忙，她沐浴后都只着一件单衣，只等侍女早上来伺候。
　　更衣定免不了肢体触碰，黎夷歌不喜欢被人触碰的感觉。
　　特别是这种并不见得多熟悉的人，黎夷歌的心底甚至对着萧景筠还有几分排斥。
　　他太不像同龄的孩子，又非同性，莫名令人产生一种压抑感。
　　他突然转过身，有些腼腆地勾了勾嘴角，眉眼弯弯像月牙儿，眼边泛着一丝微红。
　　“还是叫红儿来帮你吧！”萧景筠说完便走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