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年》浮生枯陌

17、第十七章 易宝

　　第十七章易宝
　　“此剑无价，拍卖者要求以物易物。”青月冷静地泼了一盆冷水：“各位需要出足够让其心动的物品，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割爱的。”
　　台下安静了一刻，但是那种蠢蠢欲动的气氛怎么样也无法平息。
　　“他要什么？”
　　“可以修复神识滋养魂魄的丹药，法器，灵植，功效越大越好。”
　　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但是渊暝剑绝对值这个价钱。
　　然而那东西实在是太稀罕，最后只剩下两三个客人竞价，送出了自己的珍藏。前几次喊价喊的极狠的十二号包厢反倒一点动静也无。
　　十二号包厢。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问自家小姐：“小姐不竞拍吗？”
　　木灵无趣地看了那柄剑一眼，回答：“我是符修，要剑做什么？再说你都听见它是魔剑了，师姐才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呢。”
　　说完，她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换着首饰戴：“你看看我戴哪个好看？”
　　老管家松了一口气，收回被他不小心掐碎的算盘珠子：“小姐戴哪个都好看。”
　　说实话，他刚才真怕自家小姐不自量力地去竞拍那柄剑，要知道他们的储物袋可是空落落的就剩五万下品灵石了。
　　二十五号包厢内。
　　华澹将碧空散落于肩头的头发一一束起：“为什么要参加竞拍？”
　　谁都可能有兴趣渊暝剑占为己有，可是在他的认知里自家师姐绝对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但是刚才师姐居然在最后时刻参加了竞拍……重生后的事情发展不止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这次真的是……
　　“这把剑原本的名字是叫——冤明。”碧空指尖沾水在桌面上写下【冤明】两个字：“我听人说过，这把剑是常湘子大师为了他一个已经入了黄土的朋友所造，目的是为了让世间所有冤屈明了，然而不知为何，它出世的那一刻完全不是常湘子大师所期待的那样效果。”她像在说一个无趣的故事一样徐徐道来：“它可以窥视人内心中的某一部分特征然后巨大化，情感，欲望，理智，包括内心阴暗的地方。如果这些东西没有足够的相应对的制约，比如理智约束兽性，礼仪约束举止，修士就会慢慢变成魔修；而如果人内心的脆弱面被放大，没人会想活。常湘子大师就是因为内心被放大的愧疚感而自刎，他死后这把剑就流落到一个又一个人的手上，得了一个魔剑的称呼。”
　　“如果是这样，那它的魔剑之名看来也不过是泛泛之辈的人云亦云。”
　　“是吗？”碧空把水渍擦去：“谁的内心又会是一尘不染的呢？恐怕圣人也有私心。”
　　“……”华澹静静寻思片刻，放下了指尖缠绕的墨发：“师姐说的对。”
　　“可你怎么知道对方一定会答应？”
　　“所以，我需要见见他。”
　　“拍卖者？”
　　“嗯。”
　　每个贵宾包厢里都有一个可以私下接触拍卖者的机会，当然，是利用幻影石的相互投影，为了保证拍卖者的安全，也对面容身形以及声音做了处理。
　　碧空选择了对接沟通之后，连接成功的幻影石上呈现出一个刻意模糊了的人影，不辨男女的声音传来：“你有何事？”
　　“我想知道是哪位需要修复神魂。”
　　“这种事情你没必要知道。”
　　“请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毕竟只有望闻问切了才能对症下药。”
　　“你善岐黄？”
　　“只是打个比方，我并不善歧黄之术。”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并不要求你的信任。”说完，碧空低头，不去看那模糊人像：“这只是一场交易，不是吗？”
　　沉默，无言相对的沉默。
　　碧空知道他会答应的。
　　他的眼神属于一个绝望又执迷不悟的人，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性，他便不会放弃。
　　“可以。”
　　一朵成人巴掌大小的金色花苞缓缓舒展着花瓣，绽放的莲花中心的莲座上，一个小小的女婴被包裹在一片圣洁的玉色光泽中安静的沉睡着。
　　碧空隔着一整块幻影石看着那莲座上沉睡着的小小女婴，指尖敲击在桌面，发出一声一声的脆响：“你是她的道侣？”
　　“是。”
　　“她这样多久了？”
　　“已有五十载。”
　　碧空继续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对方也一一答了。
　　“她应当是寿元尽了时强行结婴的吧。”敲击声停了，碧空收回手，食指放在太阳穴上轻按，缓缓道出结论：“原本将死却吞了丹药强行引雷劫结婴，雷劫也是旁人帮渡的，虽然挨过去了但是肉身毁了大半，勉强结婴也无法修复身体，甚至虚弱得无法夺舍他人，只能由你用这玉骨金莲慢慢养着元婴。你原本是想寻些丹药给她养魂，再去夺舍合适的身体为她续命，我说得可对？”
　　对方一声不吭，默认了。他的眼神就像一头被咬伤的孤狼，固执又狠毒，已经全然看不见对其他人等的性命的在意。
　　“可她夺不了舍，甚至一离开莲座就会魂飞魄散。她也养不了魂，那些丹药药力大多迅猛，不是她一个将死之魂受得起的。”
　　那元婴上面早已经是死气弥漫，不过是被人强留下来的一条残命，不死不活的存在着。
　　“我有一个方法，就是不知你是否可以承受住代价。”
　　……
　　让众人等待了许久的青月终于再次露面，幻影石上的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亲切和善：“恭喜二十五号包厢的贵宾获得渊暝剑。”
　　“等等，我有疑问。”二十号包厢一个嘶哑的男音穿过层层壁垒刺痛耳膜：“我出的是八阶丹药苍目丹，怎么可能会输给他？难不成他出的是九品丹药不成？”
　　“抉择是由拍卖者下的。”青月不着痕迹地拂了拂耳廓，微笑：“至于滋养神魂是否更胜一筹，也由那位判定。”
　　“好，好得很！”那二十号包厢的客人像是气狠了，声音也越发嘶哑，仿若毒蛇吐信：“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识货的毛小子！”
　　“师姐好像一点也不忧虑？”
　　“有必要么？”碧空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修真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杀人夺宝亦是常态。不过，谁是猎物谁是猎手，还要各看本事。”
　　华澹狡黠一笑：“这么自信？”
　　碧空看他一眼，伸出手指点点他的额头：“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华澹捂着额头，琥珀色的眸子光华流转：“既然师姐这么自信，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注是什么？”
　　“扣扣扣。”
　　“何人？”
　　“青月为道友送来您的拍卖品。”
　　华澹长眉一挑，居然是青月真人亲自送过来。
　　“请进。”
　　青月捧着剑匣入内，有些惊异于两位贵宾的年轻，但她很快收敛了，低头对着两人轻轻打开盖子：“请两位道友验货。”
　　之前幻影石上只能看清图像，不能身临其境。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从匣子里冒出来的与其说是黑光倒不如说是黑气，它们汹涌着，扭曲着，吞噬着光明。
　　再细看这黑气，可以看见一张又一张扭曲的人脸——这些是因这把剑而死去的人的残魂。他们的因果与其相连，纠缠不清，不得解脱。看得久了，还可以听得见其中夹杂着的悉悉索索的呜咽。
　　细细碎碎的，听起来就像是在哭，如同飘零的枯叶，落地无息。
　　华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怔怔地伸出手去抚摸那虎形剑格，他突然就被咬了一口似地缩回手去。手指肚上被什么东西割破了一个口子，血珠不住的往外冒。
　　“滴答——”
　　滴上去的鲜血如同落入一滩墨汁被吞噬，同化，剑格上面那双黑色猛虎突然如同活过来了一般，转动眼珠看向华澹。
　　“客人！”青月突然尖叫着后退一步。
　　一道黑色的剑光直冲华澹门面而来！
　　他想躲，想闪避。但是他无法动弹，也移不开眼。
　　在被那原本是死物的虎目盯着时，不仅他心底的隐秘都要被其一一剥落，仿佛身体也一并被冻结了。
　　“锵——”拔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道白色的剑光从他颈侧擦过，呛呛抵消了渊暝剑发出的剑光。
　　华澹低喘着，冷汗冒了出来。
　　“别看。”碧空突然从背后捂住他的双眼，给他带来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你修为低，闭上眼，不要看。”
　　“……嗯。”
　　“青月真人，请把它盖上，我们已经确认它是真货了。”碧空微微蹙眉，这把魔剑的煞气与怨念太重，连青月这个元婴真人也只能捧着它而不被侵蚀，华澹这个筑基小修士更是没有抵抗力，居然看一眼就被引诱了。
　　青月把盖子盖上后，那股让华澹不安的感觉也消失了。
　　碧空掏出一卷长长的符纸，以笔蘸朱砂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封魔符咒，贴在剑匣上。
　　“得想些法子将这股子黑气化解掉，一味的封印只是治标不治本。”
　　渡魂除厄是佛家的看家本事，可惜他们都是正统的道修，对此没什么涉猎。
　　碧空在思考对策，华澹则低着头，死死抿着嘴唇。
　　太弱了！
　　刚才他真的是太没用了，居然被一把剑控制了！他攥紧拳头，忽觉一丝痛意，原来是指肚上那个伤口正在不住地涌出血珠。
　　碧空发下纸笔，抓住他受伤的手指放在眼前细看：“手受伤了，痛吗？”
　　“这点伤口没事，只要……”舔一舔就好了。
　　后面的话还没开口，华澹就哑了。
　　碧空低头含住他受伤手指，柔软的舌尖舔过伤口处，轻轻地吮吸。
　　感觉到手指上的湿热，华澹突然想起木灵之前有关于“负责”的调笑。
　　他脸上发烫，猛地后退一步，手一缩：“没、没事，我好了！”
　　“唔——”碧空捂住嘴巴，微微睁大眼睛看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指甲刮到了吗？是刮到了吧！”华澹连忙拉下碧空捂嘴的手查看，所幸他因为习惯问题没留长指甲，所以只在碧空嘴角划了一道红痕。
　　但是那一点点的红痕在光洁的肌肤上分外碍眼。
　　“唔，没事，我们该出去了。”碧空取下放在包厢内的黑色斗篷——这种斗篷可以掩盖神识的探查，遮蔽身形，是拍卖行的必备物品。一般进入之时就发给客人，离开时再回收，不过包厢内的客人不在此范围内。
　　“告辞。”碧空礼貌地对还站在此处的青月真人告别。
　　华澹：“！”
　　之前一直在这，却被华澹无视得彻底的青月内心毫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情的少年了。
　　他们穿过漆黑的长廊，走到出口排队处混在其中依次出去。
　　碧空先出来，除去了斗篷，她站在日头西沉的阳光下微微眯了眼。
　　“请让一下，你挡到我了。”
　　碧空回头一看，是个佩双剑扎马尾的筑基女修士。
　　“抱歉。”她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没事。”女修没在意这些，点点头就走了。
　　华澹见碧空眼神落到那名女修身上，问：“师姐，她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大事，”碧空牵着华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那颗樱桃在她身上。”
　　听碧空这么说，华澹也回头看看：“是吗？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无聊的人。”
　　“谁知道呢，”碧空语气很淡：“仙途太远，长生太长，总要有个活物陪在身边才不会寂寞。”
　　“走吧，我们被盯上了。”
　　拍卖方只保证买家在会场里的绝对安全，剩下的全然不管，所以在离开拍卖行的那一刻，猎杀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