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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刃仇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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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月,他才渐渐好转,只是……却再也看不见了。”梁石音眼中尽是自责,声音哑涩,“也离开了我。”
“情教人惘。”沈墨听完梁石音叙述,也只能微摇头,淡淡吐出几个字。
“对啊,情教人惘……”梁石音苦笑一声,“全怪我,妄信小人,却疑真心。”
茶雾轻浮,散出这七年春秋的悔思,从眼到发,雪埋青丝上,雾遮褐瞳前。
“你为什么不去找师叔?”秦鹿眼中暗含不满。
“……”
“别说找不到,七年时间,把这片土地翻三次都够了吧!”秦鹿见梁石音沉默,更为不忿。
“非我不想。”梁石音声音沉缓,“离开之时,他说不愿再相见,让我就在谷中等吧,等他心中沉疴痊愈。”
七年了,未曾踏出碎阴谷一步。
只有等着,只能等着,望他沉疴顿愈。
“当初疑心的时候却没见你那么听师叔的话啊。”秦鹿端起茶杯,轻酌一口,垂眼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
梁石音无话可说,又转眼看向屋外。
沈墨知秦鹿本就如此,赤心直言,对事也从不多想,便开口打破沉默。
“望谷主告知当初其余几人是谁。”
“封天堡曹清望、林峰,殷万财,林望,陆佐!”梁石音一一道来,语气中也难掩恨意。
“如此,多谢谷主。”沈墨拱手,便拉起正准备添茶的秦鹿,转身离开。
“等等……”梁石音愣了片刻,急忙出言道,“若是再见到你们师叔,劳烦你们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他,希望他回来。”
沈墨转过头,点头应允。
“师兄,我还渴呢!”秦鹿扭过头看向屋内的茶杯,虽不知是什么茶水,但是怪醇香的,有些不舍。
“水囊还有些清水,够你喝了。”沈墨强自带着他出了谷。
虽说沈墨听了那番叙述,明白梁石音的悔意,也理解他的做法,但这并不代表他认同接受,心中难免会替师叔有些不值,是以也不愿多留。
两人出谷已是酉时,日月交替,半边彤红半边清辉。
一路策马加鞭,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两人寻了间客栈暂歇,吩咐小二送了几个小菜与一壶清酒,小二点头应诺退出房门时,沈墨又吩咐了几句,递出一绽整银。
小二欣喜不已,连连点头,便下了楼去准备。
秦鹿眼见,看见沈墨递银子,待沈墨坐回来时,将拧干的面巾递给沈墨擦脸,好奇问道:“师兄,方才你让那小二干什么去?”
“备些东西罢了。”沈墨擦完脸,眼中难得含着暖意,看着秦鹿,“到时便知。”
言罢便拿出明琉璃,置于丹田处,练起功来。
秦鹿只能闷声发呆,摸着空空的肚子,盼着饭菜早些送来。不多时,秦鹿便听见有人上楼,立马上前打开房门,伸手接过门外正准备叩门的小二手中托盘。
热腾腾的饭菜飘着香气,勾得秦鹿眼睛发直。门外愣着的小二,看着秦鹿端走饭菜,才回过神,朝里瞅了一眼,看见沈墨闭目,便低声道:“客官,东西一时难筹齐,明早送来可好?”
“嗯。”沈墨应了一声,小二便关门离开了。
秦鹿端着饭碗在一旁大快朵颐,沈墨斟了小杯清酒,一口口抿着。酒足饭饱之后,秦鹿犯困,便躺上床休息了,沈墨替他盖好被子,走到窗边,看着夜幕中零落星光,喃喃了一句又到秋分了啊。
第二日一早,秦鹿还在床上酣睡,沈墨下楼点了早点,一个人在大堂中慢悠悠吃着。小二抱着一个包袱上前,道:“客官,您昨天吩咐的东西都备好了,马也一早便喂过了。”
“有劳了。”沈墨接过包袱,打开一角,看着里面天蓝色的衣物,点点头。
“哪里哪里,客官您慢用,小的不打扰了。”
沈墨吃完,端着糯香的荷叶粥与几份精致的面点,回了房间。秦鹿揉了揉眼睛,正坐在床上发呆,见沈墨端着吃的,立时清醒过来,匆匆洗漱完毕,便一手糖包一手调羹地吃起来。
秦鹿吃完,满足地摸摸肚子。沈墨打开包袱,取出衣物递给秦鹿,轻声说了句试试。
秦鹿接过衣服,入手面料柔软,一边整理穿上,一边问道怎么突然送他衣服。
“今天是秋分。”沈墨看着穿好衣服的秦鹿,天蓝色的面料,似一汪澄澈的湖水,青色压边,银丝作绣,映衬得人干干净净。
秦鹿闻言也惶然道:“原来又一年了啊。”
沈墨取出包袱中的其他东西,新茶一两,茶膏五钱,梅干三钱,一一放入茶壶中,注入热水片刻,倒出一杯,递给秦鹿,笑道:“生辰快乐。”
秦鹿喝了一口,与在谷中喝的茶同样醇厚的味道。
秦鹿眼睛明亮,笑道:“谢谢师兄。”
沈墨也回以一个笑:“不用谢。”
秦鹿心想,报了师门之仇后,便一直跟着师兄,师兄想踏遍河山,他就随他登顶远航。
沈墨心想,报了师门之仇后,便让秦鹿去做他想做之事。
收拾一番,两人便出了客栈,牵了马,朝梭子镇行去。
梭子镇本就不远,不足两日,两人便到了。梭子镇算是个水乡,虽然人人富裕,镇里却大多是青砖白瓦,一派恬淡,唯有镇中的大宅朱墙红瓦,格外显眼。
到了财神府门口,两侧的石狮铜铃大眼瞪着沈秦两人,府门大开,门房正在打盹儿。沈墨白衣在前,秦鹿蓝服在后,径直朝里走去。门房惊醒,看见两人不告而入,连忙大声喊道:“你们是何人!进府要先交拜帖,否则……”话音未落,便被点了穴道呆立原地,只看见那个蓝衣少年回头朝他狡黠一笑,顿时感觉冷汗涔涔。
宅子里,各色牡丹处处可见,白紫红粉蓝,竞相斗艳。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走向住宅正厅。
“师兄,这宅子里……没人?”秦鹿感觉有些不对劲,两人入府之后,除了那个门房,便再没见过其他人。
“先小心些,我觉得似有不妥。”沈墨皱眉,但还是朝正厅走去。
两人入了正厅,见殷万财一身锦衣华服,手中玩弄着一只玉貔貅,对两人到来丝毫不意外,眼都未抬,讥笑道:“两位少侠就是清音流影?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说这宅子这么大呢,原来是担心装不下你啊。”秦鹿看着殷万财圆滚滚的身材,嗤笑出声。
“嘿,是大,吃下两位也是没问题。”殷万财不理秦鹿的讽刺,将手中貔貅放在一旁,拍了拍手,四周顿时出现数十武林中人,皆是身手不错。
秦鹿见状皱眉,沈墨稍瞥了一眼四周道:“原来是有备无患。”声音如冰冷利剑。
“各位,好好招待下两位!”殷万财冷笑。
秦鹿抢上前,清音环直取殷万财而去,斜里窜出两锤两剑三人,朝秦鹿手肘腰迹攻去。秦鹿只得凌空转身避过,见那殷万财在战局之外,悠闲喝着茶,恨得牙痒痒,看向阻挡自己的那几人,顿感烦躁,便出手攻了上去。
那厢沈墨也抽出流影剑,剑光四散,刺挑回转,不多时脚边便躺了几人,白衫溅上些许血渍。一阵拼斗,数十好手竟半数折在两人手上,剩余之人惊惧交加,一时不敢轻易上前,但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又不能妄自离开,只能出言相激,骂两人是武林败类,灭绝人性的屠戮陆门云云。
沈秦两人消耗极大。秦鹿喘着粗气,握着清音环的手微微发颤,沈墨虽是面色不变,但额角也是湿透。
“呵,果然物以类聚,叫来这么多条狗,陪你一起吠。”秦鹿啐了殷万财一口,轻蔑地环顾旁人。
“等你躺在地上了,我看你再这么伶牙俐齿。”殷万财转动着蓝玉指环,出掌轰向秦鹿,“一起上!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秦鹿收起心神,与沈墨成背靠之势,一时之间环音剑影舞成了丈圆的险地,殷万财等人难越半步。僵持之下,殷万财看出二人渐渐难以为继,也不再急,任着这些江湖中人做替死鬼,消耗两人。
气竭力衰,沈秦两人也浑身有伤,周遭敌人还站立着的不足十人,大厅之中,血浸哀嚎。
剩余之人,惧是被两人吓得胆寒了,怎么也不敢上前。殷万财见此,也不再拖延,运足内力一掌袭向力竭的秦鹿。
秦鹿只得勉强以清音环相挡,仍是被一掌打得气息溃散,连退几步。沈墨及时挥剑,阻了殷万财的进逼之势,还欲再进时,突然听得身后传来破空声,转身之时,几枚骨钉透着绿茫已逼到身前。
沈墨剑影挥舞也难尽全功,闷哼一声,小腹中了两枚骨钉。
“师兄!”秦鹿急忙上前。
“无妨。”沈墨用内力逼出骨钉,骨钉血毒相混,发着妖异的光。
“哦?无妨?口气真大啊。”赵洛摇着骨扇,从门外进来,凤眼微眯,看着两人。
“赵兄,你来得可有些迟了啊!”殷万财有些不喜。
“哦?这不是正赶上吗。”赵洛收扇笑道。
“哼!”殷万财懒得此时与他争辩,甩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