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随影流》谷有谜鹿

5、难猜心（二）

　　“今日厨房炖了梅白鱼，可要吃些。”梁石音放下手中书籍，轻声说。

　　青司正抱起一只爬进房中的龟，闻言转过身，露出笑容，眼中全是馋意，道：“正好晚膳吃得不多，就盛一碗吧。”说完抱着龟坐回桌旁，将龟放在桌上，逗弄起来。

　　梁石音心下惶然，还是起身去了厨房，片刻便将鱼汤端了回来。

　　青司抿嘴笑着，舀起一勺羹汤送入口中，舔舔嘴唇，道：“嗯，汤白如奶，味甘气香，不过梅鱼定是忘了用陈米裹存，少了些滋味。”说完，夹出一丝鱼肉，递到龟的嘴边。那龟却是缓缓侧过头，往桌边爬去。

　　“你还挑起食来了。”青司轻敲了一下龟甲，嬉笑道。

　　梁石音将龟抱起，放出门外，再回来时，一碗鱼汤已快见底。梁石音坐回桌旁，伸手替青司擦了下嘴角。青司吃完，摸摸肚子，眼神透亮，十分满足。

　　青司表情渐渐凝固，眼中光彩淡了下去，一动不动。

　　梁石音紧张地握着青司的肩，轻晃一下，毫无反应。

　　“你……你为什么要去小倌馆。”梁石音鼓起勇气问。

　　“我，并未去过，小倌馆。”青司一字一语地缓缓吐露。

　　“什么？未去过？”梁石音听到这个回答，双眉又蹙起，喃道：“我明明见到你从那出来。”

　　“我，并未，去过。”青司张张嘴，重复道。

　　“这是怎么回事？”梁石音眼中只剩不解，继而又问道：“那你前日进城去了何处？”

　　“集市，祥瑞玉，店，布庄，庆来客栈，新茶铺。”青司一一道来。

　　梁石音听完，疑惑更甚，顿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些什么，便欲将沃纳先前给他的解蛊药取出，想让青司清醒。

　　不料刚一拿出那粒白色药丸，糖衣化开，十几条极细微的线形蛊虫便钻入皮肤，侵入血肉经脉。梁石音大惊之下，运气内力，试图逼出蛊虫，无奈蛊虫数多，仓促之间难以尽数逼出。梁石音内力运转时的阻滞之感愈发明显。

　　此时梁石音才猛然醒悟，定是沃纳等人的阴谋，自己竟然愚蠢如斯，怀疑心上人有他思别绪，奈何悔之晚矣，梁石音只有打坐专心逼蛊。

　　此时，房门却被推开，“青司”身着烫金边黑衣，摇着骨扇，带笑走到梁石音身边。

　　“谷主这是怎么了呀，嗯，内力运转不畅，一时半刻，怕是一成武功也用不出了罢。”“青司”啪地收扇。

　　梁石音惊诧地看着眼前的“青司”，旋即又侧头看了看还未清醒的青司，一时什么都明白了。

　　“青司”又飒然开扇，于面前一晃，再露出脸时，却是那八人中自称赵洛之人！

　　“谷主前日城中见到我，怎地走得那么快？我还未来得及招呼，便已不见你的踪影了。”赵洛自顾自坐下，眉眼弯弯，眼里尽是嘲弄之意。

　　梁石音不理，只顾拼尽全力运功逼蛊。

　　“谷主为何不理……”

　　“莫再废话，只有刻钟时间，你还想浪费？”沃纳与另外四人也进来房中。

　　自称杨天阔那人，从怀中取出纸笔，对着青司道：“你师门前的正逆四象阵，如何破解？”

　　梁石音心下一冷，这伙人竟是冲着青司而来！当下不顾反噬，强行提起功力至五成，出手相阻。那几人也似早有准备，群攻而上，却滑溜至极，只是一味缠斗拖延。

　　“自，坤位进，前四后三，右一前七，踏巽位……”青司一字一顿，尽数说出。

　　梁石音闻言心下更急，嘶声喊了句青司，内力渐消，喷出一口血。

　　“乱林如何进出？”杨天阔一一记下，又接着问道。

　　“左手，第三株为记，遇杏左，遇李右。”青司眼中渐显挣扎之意。

　　“天阶如何上行？”

　　“自百级起，奇数级，踏一四，偶数级，踏二三，十级一换。”青司嘴角溢出血。

　　杨天阔哂笑一声，对几人说了句完成，便挥掌拍向青司额头。

　　梁石音见状大惊，只觉手脚瞬间冰凉，不管不顾另几人拳脚袭身，逆行内息，攻向杨天阔。

　　杨天阔未料他还有反击之力，仓促间，十成之力只得收回八成做守。

　　一掌却依然拍中了青司额头。

　　青司身子向后仰去，眼角血珠涌出，猩红如泪，滴滴垂下，开出朵朵红梅。

　　“青司！”

　　梁石音凄厉一声，嘴角血流难止，双目陡然通红，鬓角华发骤生，内力顿时澎湃外溢，竟已是疯魔之相！那六人大骇，强自运功定神。

　　腰间玉箫含血吹响，音调含力而发。曲疏六脉气，平音断流息，六人一时如遭雷击，一瞬之间内力皆有溃散之象。

　　“走！”沃纳大喝一声，率先脱出战局，跃门而出。其余几人也不犹豫，随其而走。

　　玉箫叮当坠地，吹口染血，似白雪吐艳。

　　梁石音愣愣地跪坐在青司身边，双手搂着伤重地青司，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眼中赤红渐渐褪去，恢复了神智。

　　“来人，来人！”梁石音大声呼叫，下人片刻赶来。

　　“快去找大夫！快！”梁石音握着青司的手，拼命输送内力，稳住他的伤势，鬓角霜华渐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