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 耽误的是不想活的勇气 ...
-
十耽误的是不想活的勇气
慧慧在“榆次卖合堆”客栈门口扫雪。雪已开化,地上有泥水。
荆轲穿了新修好的靴子,看着慧慧挥动大扫把,不知该从哪边过。
“你从左边过啊——”慧慧对他笑说,他于是向左边迈步,但扫把随即挥了过来,弄了他一靴子脏兮兮的雪。
他又往右边躲,慧慧随即又向右挥了过来扫把。
这次荆轲两只脚踩在了扫把上,慧慧一拽扫把,荆轲站立不住,“啊——啊——啊!”晃了两下,扑倒在泥地中。
“你——不会是成心的吧!”荆轲一身泥水,沮丧地问慧慧。
“都说你是大侠客,今日一试,果然徒有虚名!”慧慧扶着扫把,像扶着一面大旗。
“我——”荆轲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因为他看到慧慧腰上挂了一只玉牌,上面只有两个字——轲轲。
“你这牌子,哪里来的?”他轻声问她。
“我小时候就有这面牌子,是我家的传家宝!”慧慧伸右手摸抚着玉牌,在“轲轲”二字上摩挲。荆轲顿时全身发麻,有种被搓的感觉。
荆轲干咽了口唾沫,嗓子仍很干地问:“那上面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姑娘迷茫地用碧眼看着他,说:“你的名字?”
“是啊——我叫荆轲,昵称轲轲!”荆轲忙说。
姑娘又看看玉牌,反复摩挲那上面的字,说:“真的耶,真的耶,可找到你了,你真的是我要找的人?!”
荆轲欣慰地笑了,张开怀抱欲纳之。
姑娘忙拉起他的手,说:“进屋说,进屋说!”
荆轲大喜,不期天降奇缘,真得感谢爹娘为自己取了个好名字。真是上辈子积德呀!
两人来到值班室,荆轲又是张开怀抱又是嘟起嘴唇,要拥吻慧慧,但慧慧仿佛另有打算。
她对荆轲说:“你先等会,我叫我爹来——”
这么快就见老丈人了?!荆轲心中又是一阵大喜,却又有些忐忑不安。
一个黄头发、白皮肤、黑眼睛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荆轲,对慧慧点点头说:“没错,他就是我要找的轲轲——”
中年人铁钳一样的大手按住荆轲,说:“十万个铜板带来了吗?”
要彩礼?十万块?
“不是说,天定的姻缘可以免费的吗?”荆轲声音很低且不乏天真地问。
“是啊,恋爱可以谈,可以免费谈,可是,你爷爷欠我家的钱,难道你不知道吗?”中年人恼怒了。
“什么,我爷爷?欠你家什么钱?”荆轲一时晕头。
“事情是这样的,五十年前,我爹,在齐国做生意,那生意火的,开了十几家分号,当中有个伙计,叫荆什么来着,就是你爷爷,跟我爹关系很好,就被任命为第一分号店长,你爷是个能人啊,逃税、漏税、造假、诈骗,无恶不作,很快,一分号被他弄得乌烟瘴气,被官府没收了。我爹不敢再让他干了,就辞退了他,可他说要自立门户做生意,希望我爹帮一下他,我爹人心善,且他俩人关系铁,就陆续给他投了十万块钱,眼看着你爹把生意越做越大,忽然一天,人间蒸发了,他还欠我们家十万块呢,本想着他到了该还账的时候了,谁知他卷款跑了,我爹由于资金周转不灵,陆续关了十几家分号,回到了山西,我们听说你爷爷跑到了卫国,但去那儿找不到,世界之大,上哪儿找呢?我爹听你爷说过,以后有了孙子,取名叫轲轲,就找玉匠刻了个玉牌,临死时交给我,说‘一定要要回那笔账,十万块呐!’。”中年人说完,泪眼朦胧了。
“那么说,我是欠了你们钱的,不是你们的意中人?”荆轲总算明白了。真是上辈子缺德呀!
“对,那牌子,是我们家这五十年,铭记你家那笔账的账本啊!”中年人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人们都晓得荆轲家先人乃是齐人,后来迁到卫国,原来是躲债来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历史的细节,历史往往是细节改变的。
但荆轲怎么能听信这人的一面之词呢?不能因为,啊,你刻了人家一个名字,人家就欠你十万块,那样的话,荆轲找块玉,请玉匠刻上“慧慧”二字,然后岂不是可以也呼天抢地地说:“这是你们家欠我们家十万块的账本啊!”然后编一个桥段相类的故事,就等人家还债了?
所以,这种一厢情愿的账不好要。
荆轲当时就冷笑了:“笑话,我荆家世代行侠仗义,何曾亏欠过别人一个大子儿?”说完就要走。
“你不能走——”慧慧大叫着,冲上来,拽住他。
“你必须压在这里,顶账——”中年人趾高气扬地说。
“这不还是做女婿么?”荆轲道。
“不一样,你欠了我们的钱,虽做了女婿,却要比我女儿低下一等,你要事事听她的,凡是让着她,按当前最低工资,一个月一百块,十万块要一千个月,也就八十来年吧,你现在也就二十岁,一百零几岁就还清债了,你地位低,但拿工资,工资顶账,公平合理,好吧,成交!”中年人伸过大手欲握。
“成交——”荆轲只得应允下来,从长计议,毕竟不是什么坏到极致的事。
“什么时候成亲,要待我看个日子。”中年人盯着荆轲郑重地说。
“我敬候佳音!”荆轲顺从着说。
荆轲走到哪儿,慧慧就跟到哪儿。
荆轲见盖聂,豁出去地对盖聂说:“我想和你比剑!”
盖聂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荆轲一惊:“你咋知道的?”
盖聂一看荆轲承认是不想活才来跟他比剑的,顿时仰天长叹,发出凄凉的问询:“老天啊,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要和我比剑的,都是不想活的?我还想活啊——”
荆轲冷笑着说:“怕了吧!怕了可以退出,可以拒绝!”
盖聂心一横说:“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是如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生又何欢,死又何惧?你说吧,什么时候比?我奉陪到底!”
“明天,明天早上辰时在‘不想活’广场,不见不散!”
“好,就‘不想活’广场!”
“你真的那么不想活?”慧慧问荆轲。
“莫名其妙欠你家那么多钱,你说我想活不想?”
“其实,我爹的意思,是要你死心塌地地跟我过日子,好姻缘一辈子!”慧慧拉着荆轲的手说。
“我荆轲,其实很喜欢你,可是,我平生抱负未遂,我不想就这样在个人的小幸福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想周游列国,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怕娶了你,会耽误了你!”荆轲将慧慧揽在怀中,甜腻腻地说。
慧慧闭了眼,仰着头,口中轻轻说:“不亲一下吗?”
“不了,明天早上,还要比剑呢!”
“亲一下又不耽误多大功夫,亲一下嘛!”
“是不耽误多大功夫,但耽误的是斗志,是不想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