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阳光2016》文武之道

4、第四章

　　郭碧婷话落，张弛瞟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杨志，这小子低着头捏着酒杯，在手里转了两下，一句话未发，也仰头干了自己手里的酒。

　　张弛心下算是明白了，这小子的问题肯定还没解决呢。可是长此以往，这么一直拖下去，一定会拖成一个老大难啊。

　　张弛刚刚心里暗自为表弟叫苦，没想到杨志这孙子却不念好，在饭桌上演了一出乾坤大挪移，把问题的话锋转向了张弛：“ 姥姥，我们不急，还是劝劝张弛吧。他可是您的长孙啊，现在还单着呢。”

　　你小子！死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张弛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后忙道：“我也不急，我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你们先来。”

　　“哎，哥原来不是听说你有个介绍了还不错的吗？好像还是中科院的博士？后来去美国进修了？”杨志那小子不依不饶，仿佛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替罪羊，躲在张弛后面，哪怕前面的人被机枪扫射成筛子，也没工夫去惦念了。

　　“ 对啊，那女的去了国外？哥，你不会是跟她远距离恋爱呢吧？” 张弛的小堂妹张玉莹发问后，忽然脑补了许多近期看的青春偶像剧，“ 一直没看出来你这么浪漫。”

　　张弛心里有一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怨念，但表面上只能尽力敷衍着：“ 啊，还好。”

　　“还好”---这两个字是他跟那个被刘蓓喜称作女人公敌的公司前台学来的。张弛公司的前台，是个叫做苗晶晶的大学毕业生，顶着一头妩媚的栗色卷发，画着浓浓眼线，卷着长长睫毛，说起话来嗲的不要不要的台湾腔--- 把公司的一众男同事，整天迷得神魂颠倒的。

　　张弛有次在茶水间，冷不丁看到一个每天负责给苗晶晶在早上准时冲咖啡的技术部男同事，嗫嚅着鼓足勇气，问了他的女神一个积存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晶晶，你有男朋友了吗？ ”

　　苗晶晶听闻此言，瞬时报以一个娇憨的微笑，两扇睫毛忽闪忽闪的，把那男的的小脏弄得扑通扑通跟着跳的越来越快了。

　　“还好啦…”---女神忽然拉长的尾音，给了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张弛当时看到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废话，愣是把那整天端茶倒水的小子激励出莫名的人生希望。

　　“晶晶，那我今天开车送你回家吧？”

　　“哟，Michael,你也买册（车）啦？”

　　“刚买的，新款韩国现代。”

　　“可是今天 Randy要送人家耶。”

　　“那就明天。”

　　“明天是 Nick 呢。”

　　“那后天？”

　　“后天周末了耶。”

　　……

　　还好？---真是个暧昧的词汇，好什么？是还好与恋人感情稳定，还是还好是单身落得清闲？

　　张弛照搬了女神的专业词汇，才发现堂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好什么啊？到底你们俩是不是藕断丝连啊？”

　　“嗯。”张弛这声发的极为变扭，感觉是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了这么个不情不愿的字。---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回答是，或者回答否，都TM显得很有道理。

　　“ 哥，想不到你还挺痴情啊。” 杨志那混小子根本就没有把张弛从靶子上拿下来的意思。

　　“哪儿比得上你啊。”张弛决定不再对这小子手下留情了，“ 老婆就是初恋啊。”

　　这句话让杨志吃了个哑巴亏，他讪讪的刚想接话，就被一旁张弛的老爸抢白道：“你俩吃完就去洗碗，大人都忙了一天，该你们小孩儿劳作劳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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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聚餐后的洗碗一直是张弛和杨志两兄弟的活儿，年年如此。今年还额外多了一个帮手，不是新进门儿的媳妇儿郭碧婷，而是周焱。

　　当然，这么多人里，周焱最熟的只有杨志和张弛。与其让他和屋子里的一众老小聊天，还不如让他挤到这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瞧着兄弟二人洗碗。

　　眼看着张弛和杨志挤在小厨房的水池旁边，周焱不咸不淡地来了句：“你们家都是男生干活儿啊？”

　　“是啊。”周焱毫不在意的来了句，“那桌子饭基本上都是我爸和我俩舅舅做的。”

　　“你家传统这么好，嫁进来，都该是有福气的吧？”
　　“ 少在那边说风凉话。” 张弛对新进门的客人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 过来拿抹布把碗擦干净。”

　　“我是客人吧？”

　　“是谁刚才说过来帮我们洗碗的？”

　　“是谁说要请我吃饭却一直没有音信的？”

　　“请了啊。”

　　“啊？”

　　“刚刚那顿啊。”

　　“那是你请的？”

　　“对啊，我让我表弟去叫你过来吃饭的。”张弛脑子转的比陀螺还快。

　　“哎…那是我…”杨志话未出口，就觉得脚上一阵生疼，“ 你踩我干嘛？”

　　“踩你？！我还抽你呢。”张弛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以后再拿我出来挡箭，就别怪你哥我不讲情义了。”

　　“ 我不是就是关心你的个人问题嘛。”

　　“你先管好自己吧。”

　　“哎，不是啊。刚刚听我大舅说，你下个月去美国。难道不是去探你的老相好的？”

　　“探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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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第一天，三万英尺的高空，张弛坐在靠飞机眩窗的位子边上，看着窗外纯净的天空，丝毫没有半点儿睡意。

　　手里捏着三张大小不一的纸，一脑门子的官司。纸分别来自三个人：郭碧婷，张黎黎和张玉莹。纸上写满了大大小小几十项东西。---全都是张弛这次来美国的代购清单。

　　两个星期，两个周末，这么多东西？！---张弛看着纸上大大小小的牌子和名目，忽然感觉有点儿头晕眼花。

　　他此刻被这几张大大小小的清单，弄得毫无头绪，心如乱码。但他又忽然非常庆幸自己此生躲过了深入研究女人--这个数以万计科学家都无法解释的宇宙终极命题。

　　飞机着陆在旧金山国际机场，出关时张弛眼看着那个长着纯正华人血统的ABC移民检查官，说着流利的英语和蹩脚的中文和自己比划时，他才确信自己真的踏出了国门。

　　出海关到接机的大厅，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张弛的心里有点儿紧张，又有些小小的兴奋。他每一步都踩的很实，想努力感受一下头一回踏上美帝国主义土地的感觉。

　　进入机场到达大厅，张弛第一眼就看见了来接机的宋峰。

　　“师兄！”张弛像看见亲人一样的扑了上去，“ 我来啦。”

　　“嗯。我来帮你拿东西。”

　　“不用，我自己来。” 看着瘦得和胡晓有一拼的师兄，张弛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让自己身上这一百五六十斤肉闲着。

　　“ 这么轻。” 宋峰还是抢着提起了一个巨大的箱子。

　　“啊，啊。没放什么东西。” 张弛无奈地解释道，“ 等着买东西，往回装呢。 ”

　　“ 很多人来了都是这样。” 宋峰温和地笑笑，“ 走吧，车在停车场。”

　　张弛跟着宋峰，一路坐扶梯，下到旧金山机场的GARAGE A 停车场。刚刚走到车边，张弛就眼前一亮：“ 师兄你这辆雷克萨斯真赞啊。 ”

　　“ 去年底买的。 ”

　　“ 多少钱？ ”

　　“出门价，四万多美元。”

　　“我靠，这在国内得过八十万人民币了。”张弛觉得自己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出门前家里的小姑奶奶们，每个人都要托自己从这边带东西了。还好，并没有人提出让他拖一辆车回去的要求。

　　“是吗？”宋峰显然不太了解国内的行情，不过也并不在意，“ 上车吧 。”

　　坐在车上，张弛的嘴，一路就没有停过。

　　“ 师兄，这加州都是山哈。”

　　“嗯。”

　　“哎，那有一湖。” 汽车开过的地方，张弛指着一个水库大声问道，“湖里有鱼吗？”

　　“不知道，没去过。”

　　“这鱼，这地方儿出来的，肯定好吃。” 张弛从来都是三句话不离主题的，“ 哎，那还一湖，边上那些鸟儿是野鸭子吧？ ”

　　“不清楚。”宋峰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直盯着高速公路的前方，并不能像张弛一样四处观望。

　　“ 野鸭子那肉特好吃。” 张弛又开始惦记上了，“ 我上中学那会儿，我妈带我去内蒙古吃过。”

　　“是吗？”宋峰接得有些漫不经心。

　　眼看着师兄对吃这个话题并没有自己那么感兴趣，张弛只好转了个话题：“ 师兄，咱这是去哪儿啊？公司吗？”

　　“先去住的地方，你先歇歇。明天再去公司吧。”

　　“好咧。”张弛很满意这种不用一落地就去公司点卯的安排。

　　“哦，对了。还没告诉你。这次没有定酒店，因为我有个朋友，他家离咱们公司正好是walking distance, 而且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国内，所以他临时把房子留给我照看一下。我跟他打了招呼，正好让你和另外一个intern，都住在里面，省得租车开车的麻烦了。”

　　另外一个？张弛听见这几个字，汗毛都开始竖了起来：“师兄，另外一个是谁啊？”

　　“她是老板新招的实习生，这两周跟你一起培训，然后在美国这边做一些算法处理的事情。”

　　“ 女的？” 张弛知道自己这根本不是疑问句，而是死刑前最后的确定。

　　“是啊，是东部一所大学的在读研究生。叫安丽伟。”

　　行了，狗头铡落下，张弛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发黑。但是他想从死刑挣扎成一个死缓：“ 师兄，这不合适吧，一个女生……”

　　“同一个HOUSE，又不同同屋。美国这边很多大学宿舍都是混合的。”

　　其实国内也有很多出租房是男女混搭的，可是张弛他不能啊。他还想继续挣扎：“师兄，这还是不好… 要不，要不你那儿还能挤得下一张床吗？”

　　“啊？”宋峰一脚急刹车，停在了一个红灯前。他转头看了一眼张弛，“ 我那里…… 这段时间倒是没人。”

　　张弛觉得这么好脾气的师兄，再推波助澜一下，就能搞定了：“ 那师兄，我住你那里吧！ 我会做饭啊，可好吃了。”

　　“ 可是，住我那里，每天路上要堵四五十分钟呢。” 宋峰还想再推脱一下。

　　“没事儿，正好聊天。多向师兄学习学习业务。”张弛是铁了心不能去住那间合租房的，“ 多谢师兄收留。”

　　张弛一个谢字出口，宋峰委实不好推脱了，只得开着车带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车停到车库里的一刹那，张弛就忍不住又聒噪了起来：“ 师兄，你这私家车库好大啊！ 哎，这辆宝马更帅了啊！”

　　“ 我要是不租车，这能借我开开吗？” 张弛眼睛盯着这油漆黑的发亮的X5，迟迟错不开眼珠。

　　“嗯……”宋峰有些踌躇地婉拒了他， “ 可能不行，主要是保险有些问题。”

　　“ 哦，那算了。 ” ---张弛也是听说过美国的法律规章繁琐的让人有些害怕的。

　　“进来吧。” 宋峰推开了车库连接房间的后门，把张弛带进了屋子。

　　“哇，师兄，这客厅好大啊？” 张弛像第一次看到帝国主义黄金屋冲击的贫下中农一样，半天合不上嘴巴，“ 这厨房可真敞亮啊。”

　　宋峰的家是一座二层的独栋建筑，一层是厨房客厅打通的全现代设计，还有一间工作室，外带一个卫生间。

　　二层是四间房，一个书房，三个卧室。除了书房以外，三个卧室分别带有各自独立的卫生间。

　　张弛被宋峰带着到了一上楼梯右手边最近的一个卧室。

　　“这是客房，你就住这儿吧。”

　　“师兄，你们家好大啊？这屋里上上下下加起来，得有二百多平米吧？”

　　“这边差不多都是这样。”宋峰指着卧室里一个半敞开的门说道，“那个是卫生间，你洗漱的东西就放在里面好了。”

　　“ 好的。 ” 张弛眼看自己被安顿下来，死缓潜逃成功，心里终于暗自舒了一口气。

　　“反正这衣柜什么的，东西你随便放吧。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公司，你先休息一下，洗个澡。清点一下还有什么需要的，晚上我带你出去买。”

　　“ 谢啦谢啦。师兄你去忙，你去忙。”

　　张弛欢快地送走了宋峰，回到自己的卧室，一下子躺倒在铺着背子的大床上，这心里一放松，困意顿时涌了上来，眼皮一沉，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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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弛再醒来时，看向窗外，感觉天已经擦黑。

　　刚刚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开始叫唤。他一股脑爬起来，刚走出屋子，就听到了楼底下传出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宋峰的声音：“ 丽伟，你在客厅等一下，我去看看他是不是在楼上。”

　　嗯？！ 什么情况？！ 张弛听见这个名字就心头一紧，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了他前世救下的那只小飞虫，嗡嗡的声音：“ 好啊，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宋峰刚一上了楼梯，就看张弛傻呆呆地立在客卧的门口。

　　“哎，张弛。怎么样？休息的好吗？”

　　张弛此刻的眼神是涣散的，他拼命定了定神，才重新把目光聚了焦：“ 还行。师兄，楼下有人啊？”

　　“是我早上跟你说的那个安丽伟，她刚从东部过来，也需要买些东西，我正好带你们两个一起去一趟超市。”

　　张弛刚想回一句“我能不去吗？” 就觉得又有一个身影窜上了楼梯。

　　“张弛！！！” 安姑娘显然是对这老天的安排，有些喜出望外，“ 真的是你啊？我刚刚还在想，怎么公司里会有人和你同名同姓呢。”

　　这春风和煦的声音在张弛听来，倒像是冬天刮过的一阵寒风。把他吹得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尴尬的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原来你们认识啊？”一旁的宋峰也觉得很意外。

　　张弛还没有答话，安丽伟的一句话，就让张弛差点儿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他，他是我男朋友。”姑娘脸上泛着无尽的娇羞。

　　“啊？”这惊奇的声音，同时来自宋峰和张弛两个人。

　　“不是不是。你说什么呢？”张弛觉得有一种被别人忽然拉下浑浊的黄河水，怎么也洗不清了的感觉，“ 我怎么就是你男朋友了？”

　　“远距离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安姑娘低头小声道。

　　“不不不，熬什么了？” 张弛觉得不解释清楚，这再熬下去，就成一锅浆糊了， “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成你男朋友了？ ”

　　“咱不是一直好着呢吗？”安姑娘的头更低了。

　　“好啥啊？我什么时候跟你好了？” 张弛再次感觉到眼前人已经把自己的情商拉到了和她一个下线，并且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了他。
　　“你不是？”安姑娘忽然抬起头，看着张弛，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不是这些日子一直在等我吗？ ”

　　“不，不是。”张弛一脸的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快要憋过去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要等你了？”

　　“难道不是吗？”安姑娘一脸的迷茫，“ 我向李阿姨打听的时候，她说你这些日子一直没交女朋友啊？ ”

　　“我不交女朋友就是在等你啊？”张弛觉得自己不能再跟着这姑娘的逻辑走了，备不住一个跟头栽进去，就万劫不复了，“ 你没事儿问什么李阿姨啊？你直接问我啊？行了，你也别问了，咱俩从来就没有过关系。”

　　张弛觉得再不狠一点儿，今晚的世界将会朝着一个异次元的方向发展。

　　“啊？” 安姑娘显然是被张弛这句斩钉截铁的话给惊着了， “ 你说什么？”

　　“我说咱俩没关系。”

　　“你这人……你这人……”安姑娘喉头明显听出了哽咽，“ 那我给你写的那些EMAIL……”

　　“ 那邮件我一封也没回过啊？”

　　“张弛！你这个负心的男人……”

　　剧情反转太快，宋峰在一旁还没有看明白，就见安丽伟俨然如电视剧中咒骂负心汉的痴心女子一样，一脸的梨花带雨，兰花指颤抖在唇边，静态POSE了三秒钟，忽然一个转身，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重重摔了一下大门。

　　“ 哎，丽伟。” 宋峰喊了一声，就转头对张弛说道，“ 追啊？ ”

　　“啊？追？为什么？”

　　“天黑一个女孩子……快点儿。”

　　“师兄你不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再怎么说，她也是人生地不熟的。”

　　“师兄你不用担心。”张弛嘴皮子飞快，“ 她是那种就算被绑架了，绑匪也会哭着拿钱求咱们把她带回去的奇女子。”

　　“ 别贫了，快点儿。”

　　“算了吧。”张弛嘴上虽然说着算了，但还是跟着宋峰前后脚冲出了大门。

　　宋峰的房子坐落在一片极为宁静的居民区，入夜后，很少有人在街上走动。

　　美国果然是地广人稀，张弛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里也不禁有点儿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