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阳光2016》文武之道

3、第三章

　　“你小子也太悲观了吧？”张弛辩道，“你没听说婚姻虽然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如果没有婚姻爱情当死无葬身之地吗？”

　　周焱听完这话，笑了一下，缓缓走到了张弛面前，抛开刚刚的话不接，却忽然道：“ 你还照不照相了？”

　　“当然照。”张弛自然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

　　“那我们开始吧。”

　　“好。”

　　“你要不要化一下？”

　　“啊？画什么？”

　　“化妆。”

　　“不用了。”张弛无法想象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的那份尴尬。

　　“那头发要不要整一下？”

　　“也不用了吧？”张弛觉得完全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反正就是个证件照。”

　　“我还是帮你整理一下吧，万一因为照片猥琐而被拒签了，岂不是砸了我这影楼的招牌？”周焱一边说着，一边绕到张弛背后，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瓶定型液。

　　“ 啊？不会吧。” 张弛正暗自思忖着自己究竟长得有多猥琐，才能沦落到被美国大使馆拒签的份儿，忽然就感觉到有一双手触到了自己的头发。

　　一股发胶混合着某种男士香水的奇特香味弥撒在张弛周身的空气中，他忽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指腹触及头皮的柔软，让他默默合上了双眼。黑暗中，他眼前闪过的竟然都是刚刚进门时《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上捕捉到的几个字：身如琉璃，内外明澈。

　　“ 好了。” 周焱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好了？”张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周焱的建议真的很有道理，你别说，这倒弄几下头发，自己竟然淘换出了一些从未发现的偶像气质。---当然，自我感觉良好是张弛一贯的优点，“你小子挺厉害啊，化妆摄影一条龙全包啊？”

　　“不是啊，平常这里是有化妆师的。我只负责摄影。”

　　“那今天呢？”
　　“放假啊。”

　　“影楼周日放假不会少很多生意吗？”

　　“还好。”周焱退远了几步，看了一下张弛整体的造型，说道，“ 行了，你跟我过来吧。”

　　张弛跟着周焱走到了另外一个背景是天蓝色油漆墙面的小隔间，屋子中间放着一个黑色的座椅，旁边散放着几个反光板和摄影伞。

　　“坐过去。”周焱指了一下中间的座椅，示意张弛坐在上面。自己则打开了摄影室的照明设备。

　　张弛闻言走过去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椅子上。

　　“ 左边肩膀抬高。”

　　张弛略微抬了一下左肩。

　　“再高一点。”

　　张弛又向上抬了抬。

　　“多了。”

　　张弛茫然地又往下沉了一下左肩。

　　周焱显然还不太满意张弛的姿势，走过来两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帮他轻微调整了一下。被周焱静静地看着，这面对面距离的拉近让张弛忽然觉得有些变扭，他尽量把眼睛看向四周，避免二人目光的接触。

　　“你喜欢男生？”

　　周焱冷不丁这一问，张弛脑子里忽然抖过了一个小小的冲击，不过旋即恢复了平静。他并不打算否认，也不打算承认：“你觉得呢？”

　　周焱这家伙，似乎总是善于瞬间转换话题。---“好了，就这样，不要动。” 他迅速走回照相机的后面，对张弛说道，“看我这里。”

　　张弛眼前一亮，闪光灯过后，张弛刚刚想开口就又被专业的摄影师抢白道：“ 保持，再来几张。”

　　快门按了十几下后，张弛觉得自己已经快石化在椅子上了。

　　“行了吧？”他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肩膀。

　　“好了。”

　　张弛巴不得这一声特赦，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正摆弄着相机的周焱身旁说道：“谢谢啊。 ”

　　“ 不客气。把你家地址给我，等印好，我给你寄过去，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 那好，麻烦你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那么客气。”

　　张弛给周焱留了住址，道了别，刚刚出了摄影工作室的门，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你小子一大早去哪儿疯了？怎么还不回家？人家胡晓都到了半天了。”

　　“我马上回去。”张弛一边答着，一边走到了车旁，拉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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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张弛打小儿的家住在和平门附近，从陶然亭开车北上，经过太平街，虎坊桥，过了琉璃厂就到了。好在周日路上不是太堵，他开了小一会儿就到了。

　　一进家门，就是老妈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你看看，饺子全都包好了，都是我们三忙活的，你就是算好了踩着点儿进门的！”

　　“妈，我错了，我负责煮还不行吗？”

　　“ 胡晓已经在厨房煮上了，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那我去帮忙。”

　　张弛的身影在客厅一闪而过，一下窜逃到了厨房里，看见胡晓正在那里盯着还未开的一锅水，就豪气的大喊道：“ 豆儿，闪开我来！”

　　“水马上就要开了啊。”

　　“好，知道了。你躲开。” 张弛从胡晓身上解下了围裙，穿在了自己身上，“ 今日，朕来做‘煮’！”

　　眼看着水开了，张弛端起盛满饺子的盖帘，还没有全放下锅，就听见胡晓在一旁问道：“ 你去哪儿照相了？”

　　“我表弟朋友开的一个影楼。”

　　“哦。发型弄的不错。”

　　“真的？”张弛觉得眼前人难得夸一下自己的外貌，不禁有些飘飘然，上杆子说道，“本来还要化化妆的，后来我懒得了。估计那个出来效果更好，现在演员，无论男女都化妆的。”

　　“ 现在影楼都这么认真啊？拍证件照前也给做造型？”

　　“ 啊？” 张弛嘴上打了一个磕绊，旋即道，“应该是吧，市场竞争激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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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相片寄到了张弛的住处。

　　张弛看着自己的证件照，头一次感觉自己有了自恋的资本。

　　他一边欣赏，一边有意无意地放大了声音：“哎，这是哪家的帅哥啊？证件照都这么光彩照人！”

　　胡晓从沙发上蹭过来一看，嘴里“嘁” 了一声，轻声道：“一个证件照，还PS，你至于吗？”

　　“P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这明明是天生丽质嘛！”

　　“你别光顾着美了，明天赶快交给你们Bessie姐去办正经事吧。”

　　第二天早上，当张弛拿着证件照去刘蓓喜那里的时候，也得到不同寻常的表扬。

　　“哎，张弛，你这证件照是我见过的证件照里，照的最好的。”

　　“Bessie姐，难道不是因为人长得好吗？”

　　“长得……”刘蓓喜认真的左右打量了一番，“比玄彬差点儿，比李俊基差点儿，比金重贤还是差了点儿……”

　　“行了，姐，知道谁都没法和你的韩国欧巴比。我不站您面前碍眼了，麻烦您尽快帮我搞定这些表格啊。”

　　“ 交给我，你放心吧。 ”

　　你别说，刘蓓喜对张弛还真是不一般，愣是抠出了她周末看四集韩剧的时间，替张弛填好了表格。

　　表格交回张弛手上的一刻，刘蓓喜本着送佛送上西的原则，用邀功的口吻说道：“ 姐姐我连大使馆签证都给你预约好了。2月12日，上午。”

　　“姐，能早点儿吗？”

　　“这是最早的日期了。”

　　“那能晚点儿吗？”

　　“你怎么那么挑啊？”

　　“ 我那天有事儿。要去机场送人。”

　　“不行，晚了就是春节了。”

　　张弛知道自己是挣扎无望了。2月12日是胡晓离开北京飞纽约的日子，这下看来他是指定没法分身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你在去美帝的飞机上，我在去美帝资格审核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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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2日下午，当张弛接过签证官从窗口递出来的签证被批准的通知时，忽然觉得，昨晚和胡晓一直练习到凌晨两点的口语面试，有点儿浪费。

　　其实，签证官只问了他三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Where are you going”

　　“ Silicon Valley.”

　　“ 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 Training. ”

　　“ How long are you going to stay”

　　“ Two weeks.”

　　张弛一路走出签证处，还一直沉浸在被顺利批准的喜悦中，他一直觉得签证官之所以降低难度，坚持问他当年上中学时背的滚瓜烂熟的W和H句型，完全是得益于前面那个连Thanks都说不准的哥们儿，听着他对着签证官一口一个S E X，张弛在后面憋着笑，都快忍出内伤了。

　　刚刚进了停车场，张弛就又接了老爸的一个电话，让他签证完就赶快回一趟家，拉着他们去超市买一些菜，然后连夜送到后海附近的奶奶家去，明天就是除夕，姑父打算今晚提前备些年菜出来。

　　张弛领命后，回家接上二老就直奔了宣武门的沃尔玛，一进超市就发现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多啊！节日的人流如煮饺子般浮在大型超市的购物空间里，虽说不上密不透风，但是伸胳膊拿东西碰了别人的事情却时有发生。

　　这不，张弛刚刚遵照老妈指示要拿货物架最上层的一袋东北榛蘑，伸出去的胳膊肘儿就一不小心碰了左手边一个姑娘的脑袋。

　　“哎呦。”姑娘一生惨叫。

　　“对不起啊。”张弛连忙道歉。

　　姑娘一个抬头，看到了眼前碰了自己脑袋的人，短路了一秒，忽然叫道：“张弛！”

　　张弛也短路了一秒忽然惊道：“安丽伟！”

　　“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发问，一字不差。

　　“我在陪我爸妈买东西，你不是在美国吗？” 饶是张弛嘴快，抢了话头。

　　“是啊，我特意请假回来过春节。”安姑娘看见他，眼里兴奋得有光在跳动，“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张弛此刻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前世肯定是搭救过一只苍蝇的。---“是么？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你等等~”安姑娘显然对这次突然的邂逅激动不已，“ 我后来给你写的EMAIL你都看了吗？”

　　“太忙没来得及。”张弛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了。

　　“你现在干什么呢？”

　　“瞎忙。”张弛眼睛盯紧了一处可过人的缝隙。

　　“我现在因为学术研究出色，导师又要求我在美国延期了，要到2013年了。”

　　“哦，是吗？恭喜。”张弛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下。

　　“而且我还拿到了硅谷一个公司的实习呢……”

　　“好，再会。”张弛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了刚刚看好的那个缝隙。

　　“哎，那公司叫UVIS……”

　　纳尼？！张弛前脚迈出去，后脚又收了回来，惊诧地看着安丽伟，声音都有点儿发颤：“ 你说那公司叫什么？”

　　“UVIS啊，好像在那边是个新成立不久的公司，好像总部还是北京的。好像是个挺有前途的startup，好像创办人学术功底都很好，好像……”

　　“停。”张弛打断安丽伟一连串的‘好像’，努力搜寻着自己脑海中记忆的碎片，“你是什么专业的来着？”

　　“数字图像处理啊。”

　　“对，你是数字图像处理的。”张弛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回国神来了。

　　“我记得你是学计算机视觉的对吧？”

　　“嗯。”张弛毕业后大多是在跑市场，除了那几句唬人的介绍，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学的是什么东西了。

　　“所以咱俩学得很类似啊。”

　　咱俩学得怎么能这么类似呢！！！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呢！！！张弛心里忽然奔腾起一万头草泥马。

　　“你什么时候去那个公司实习？”张弛试探地问道。
　　“好像是从三月份开始，先去培训两周，然后正式开始工作。”

　　“那再见。”

　　“哎，你别走啊。好不容易见到再聊聊吧。”

　　“再见。”

　　“什么时候啊？”

　　“再见啊。”

　　张弛这时忽然觉得下午那签证那么顺利，原来老天爷在这儿等他呢，给他下了一个这么大的绊儿……他抓着一袋榛蘑头也不回地跑到老妈推着的购物车旁边，一下扔了进去，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跟你聊天的那个姑娘是谁啊？”老妈目光不是一般的敏锐。

　　“啊？那个啊。不小心碰着人家的头了，说了几句道歉。”

　　“道个歉那么久啊？”

　　“礼多人不怪嘛。”

　　“我怎么看着那姑娘有点儿眼熟啊？”

　　“您一定是老花眼了，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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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除夕，后海附近一座老旧的四合院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张弛一大家子人聚在这里，八十五岁高龄的奶奶有点儿白内障，看不清东西，就大声喊着张弛的名字。

　　“奶奶，我在这儿呢。”张弛一个箭步冲到了奶奶身边。

　　“弛子，你数数，都来齐了吗？”

　　“好叻。”

　　张弛在满世界走了一圈，一路小跑回奶奶跟前，“就差杨志他们家了。”

　　“他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说话的是张弛的姑姑，也就是他表弟杨志的亲妈。

　　姑姑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一直陪奶奶住在这四合院老家里，当然杨志小的时候也一直跟着姑姑姑父陪奶奶住在这四合院里。眼下他成了亲，搬了出去，自立山头日子不算长，所以家里人还难免有些不习惯。

　　“所以还是养女孩儿好。”张弛的大堂妹张黎黎在众人面前卖起了乖。
　　“得了吧，以后你结了婚，春节还是要去人家李小丁家过的！”张弛抢白道。

　　“我才不嫁给他呢！”张黎黎说着朝张弛吐了吐舌头。

　　两人正在斗嘴的当间儿，忽然听见了院门打开的声音。一连串，走进了三个人。走在第一个的是郭碧婷，她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见到大家就笑逐颜开地打招呼：“大伙儿都来了？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路上去接了一朋友。”

　　表弟杨志走在了第二个，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刚刚站定就把走在最后的人拉到了前面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发小儿，就是我那婚纱照的摄影师，周焱。他去年刚从英国回来，这边没什么亲人了，所以我把他带来和咱家一起过年了。”

　　“ 欢迎欢迎。” 张弛的姑姑，一把拉过周焱，笑着说，“阿姨上次就说让你有空多来家里坐坐，小时候都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都是一家人啊。”

　　“谢谢阿姨，没带什么，这是一瓶红酒，朋友从法国刚刚带回来的。”

　　“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来了还带东西。”

　　大家说着把周焱迎进了屋子，一家上下十几口围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桌上摆满了各色的佳肴 ，桌边溢满了欢声笑语---这是张弛自打懂事起，对春节年复一年的记忆。
　　当然，今年家里多了两个人---郭碧婷和周焱。

　　绕是有一对新婚燕尔，一家开始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杨志和郭碧婷的。

　　“大志啊？你们小两口单过还习惯吗？” 问话的是杨志的二舅，也就是张弛的大叔。

　　“习惯啊。都挺好的。”杨志这句话瞎话也算是流利的没有打任何磕绊。

　　“习惯什么啊，到现在两个人还没开火做饭呢。都是天天回家蹭饭。”张弛姑姑的不满明显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

　　不过这当儿媳妇的却装作什么也没听懂，郭碧婷悄然一笑接道：“妈，那还不是杨志舍不得你们，想天天都看见您，爸，还有姥姥。”

　　不得不说，这姑娘哄人的功夫还是了得，一句话就把张弛的奶奶哄得合不拢嘴了，连声笑着说：“ 回来好，回来好，回来热闹。”

　　“姥姥，来我敬您一杯。”郭碧婷说着拿起手里的酒杯，“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虎年大吉啊。”

　　“哎，好好。”老人家被哄得高兴地合不拢嘴，“ 如意，如意，你们今年再给我生个小重孙，我就更如意了。”

　　“好的，您放心，我们一定努力。” 郭碧婷答应的爽利，一口闷了自己杯子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