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勃然色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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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祺的床边有一只嫩绿色的电子钟，液晶显示屏，线条简明清澈，静静立着像一只可爱的不倒翁。那是父母送给她的14岁生日礼物。
她怜惜这难能可贵的亲情，日日将电子钟置于身旁。只是电子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总是会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思祺那时总是觉得，这就像父母，他们往往在转身后，连一个温柔的怀抱都难以给予，就这样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现在，思祺只觉得连自己似乎也被卷进了这时针的漩涡里。
不断迷失方向，不断失去自我。然而又如她每个月都会重新设置一次时间一样。迷失方向到顶点的时候，希望却像一根稻草，渺小而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未等她牢牢攀住，它就像屏幕上的时间，逐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思祺再也抓不住它。
而如今，自己能够牢牢抓住的东西，又还剩多少呢？思祺苦笑着抬起头看，前方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牌匾。“寻府”两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映着周围的灯火闪烁竟发出日光般明晃晃的光线，直直映入思祺的瞳孔，扎着她的眼，生疼生疼。
莫非……有端倪？思祺皱起眉头，有些迟疑地斜眼看向子桑昱。
子桑昱的好看的眉也皱了起来，他伸手将白袍一挥，繁复的红色的花纹恰恰遮住了漫向思祺眼中的金光。他一手顺势扶住思祺，随后靠在她耳旁敦促道：“闭上眼，快点。”思祺点头，在视线被完全阻隔前，眼角瞄见司徒似锦一脸警戒，右手微动将“天觞”拔出剑鞘，一时间蓝色荧光闪耀。
而下一秒，她的眼睛已然全部都被子桑昱遮住，密不透光。
果然……是有问题吗？思祺叹了口气。
但也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思祺被子桑昱遮盖住的眼睛又见了光。
果然是要淌一趟混水啊，思祺忽然觉得有心累。
她揉了揉眼睛，方才瞳孔的疼已经完全消散。“天觞”重新回到了司徒的背后，司徒似锦面色依旧，黑色眸子波澜无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平常如初。
不过，一定有事发生。果然，待思祺再抬起头时，那块牌匾哪里还见方才的金光闪烁？早已经回复到完全普普通通的牌匾的模样了。看来，果然是事有蹊跷。司徒似锦冷笑一声，终于开口，冷然道：“低等的暗杀术。”
思祺愕然，这世上竟真有暗杀术存在？她回头看向司徒似锦的脸，一直不拘言笑的唇角，竟微微扬起了弧度。那笑容，与子桑昱竟有七分像，只多了份愈加的淡漠和清冷。他身后的“天觞”同样发出黯蓝的光，衬着白袍上的蓝色暗纹，有几分清冽的美感。
她正要询问，忽然，零零碎碎的拍掌声突兀地响起来。
寻府的大门开出一角，一年过半百的老者兀自拍手从门边一角慢慢驮步出来。他笑容和蔼，不卑不亢地沉稳看向这一行人道：“好生厉害的剑法，果然英雄出自少年，老朽实在是佩服。”司徒挑眉，方知来人并无敌意，便收起剑，却仍然斜眼打量那人。
那人也不急不恼，应着他的眼神回道：“只是……那牌匾上并不是什么暗杀术，仅仅只是用来骇人的雕虫小技罢了。两位公子，这位姑娘，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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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着急，事情发生的经过其实很简单。
思祺在被司徒似锦冷声提醒后，还未回神就被拽到了人潮涌动的灯谜会上。
她其实并不是很擅长灯谜。
A城举办灯会的日子，一般都挑选在中秋月元或元宵期间。意为“花好、月圆、家人团圆”，而自她记事起来的这几年里，但凡是这亲人团聚的良辰十分，家中都是冷冷清清，父母的声线透过电话，从大洋彼岸缓缓传来。为此她大多在挂了电话后，就蜷在被子里暗自垂泪，偶然出去逛灯会，看见的都是家人团聚的温馨情景，这样迂回几次，也就彻底丧失了参观的兴趣。月圆灯美，更加衬出她独自一人的孤单与落寞。
由此，留下的也不过都是凄凉黯淡的回忆罢了。
思祺转过头，黑色衣角上的金色印记还是在不远处飘扬。
她忽然一下觉得索然无味，抬起头来看向灯谜却一无所获。无奈间看向子桑昱，出忽意料的是，他似乎显得饶有兴致，红色花纹在白色袍缘来回翻滚，不亦乐乎地在各个灯笼之间往返数次，徘徊之间，竟已然回答出二三十幅。
思祺有些无言，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子桑昱见思祺不语，三步两步跑到她边上，眼神真挚，笑容明媚道：“我们可以去领奖品了。”
那面容，竟就像纯真的孩童，像是带有纯粹的喜悦的单纯笑意。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竟也渗进点点真挚的笑意。恍然之间，思祺已经分不清楚他现在究竟是在佯装笑颜，还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了。真是有够棘手啊，思祺叹一口气。
一行人走到出口后，思祺方才知道，猜对灯谜四七二十八幅以上的，就可以得到寻家的邀请，到寻府做客几日。
她从参加灯谜竟猜人的对话中隐约了解到：寻府是即墨富有盛名的显赫世家，能被邀请已然是荣耀之极。而那灯谜上的谜底，因此也涉及到方方面面，对上一联已经不易，而子桑昱轻轻松松答对二十八幅，还真让思祺刮目相看。
但经过这一点点时间的相处来看，骄傲如子桑昱，又怎可能只是为拜访一府而辗转答题？思祺发现她猜不透的还有很多很多，子桑昱就像一个谜，明明摸得到看得着，却远远猜不透他的心思。而她，连自身的情况都了解不足，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而司徒似锦，思祺若有所思地朝他看了一眼，本以为他脸上该满是不耐，也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却发现他向来淡漠的黑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色光。而这一瞥又太过匆忙，思祺更是猜不透，说不清那层光芒是灯光所致，还是别样情愫。
……
…………
所以，综合上述。思祺就这样站在了寻府府内的池水旁。
经了方才那一变，她心里慢慢生出警惕，纵使千万般不愿意，还是随老者而去。
老者已经引他们一行人进了府内，却只带到这池水之彼端，还是那样和蔼的笑容，却冷声道：“接下来的路，就要公子自己走了。”闪身一退，人却早已没有了踪影。
思祺有些头疼，只能开始细细观察起寻府四周来。
这四周云雾缭绕，五十米内的景观都显得若隐若现，更别说远处，放眼望去只见白雾缭绕一片，找不到任何一条可行之路，迂迂回回，让人头疼。想到这里，她有些不耐烦起来，唇角扬起一抹讥诮道：“果然‘寻’府。”
话音刚落，思祺只觉得自己忽然一下失去了重心，待她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早已经稳稳落在高处，视角开阔起来，足以俯瞰整个寻府院子。司徒似锦的衣角在身旁飘荡，他将思祺定住后，不等她发问便在她耳旁轻吐一句：“专心看，发现什么蹊跷没有？”
她转眼看向子桑昱，他亦不语，伸手点点前方示意她仔细看，一言不发。
思祺无奈地撇撇嘴，这才仔细观察起这整个院子的构造起来。
适才她身在局中，自然看不清方向，整个局面显得混沌不清。而如今，她随二人站在高处，视野忽然一下豁然开朗，这才发现，寻府整个前院，就是一张局。草木的安插看似随意，实则都是谨慎摆放，若人陷其中，不能好好探询奥妙，只会在这精巧的安插布置中迂回徘徊，致死都找不到出路。
思祺再细细端详，发现若是将这前院看作是一张完整的局，方才所在池水边上的位置正是处在右侧偏上三格，再向三格开外望去，是一片整齐的花林，细分花色，这才发现那花丛的排列很是容易混淆人的视觉，看久了就会觉得眼神疲惫。
然而，如果仔细地带有技巧地去看，就会发现，混乱的花色在刹那间明晰起来，竟赫然是一支箭头，那么箭头的尖端所指的方向，显然就是整个前院的出口了。
她长抒一口气。回过头，向子桑昱与司徒点点头，道：“那片花林的那个角。”伸手指向一处，“就是能从整个前院出去与否的关键所在。”子桑昱寻着她所指的方向淡然望去，琥珀色的眸子亮了亮，笑道：“原来，你是懂的。”
知道什么？思祺来不及询问，只觉得重心又一次偏离。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所指的方位之上，而前端，也不偏不倚地正是离开前院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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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府向来都是一个谜。
这是思祺从那些猜谜者的对话中收集到的许些信息之一。
寻府这些精巧的布局并不是巧合存在，思祺心里暗暗明白，但她始终猜测不透的是方才那些氤氲雾气，怎么在进入内院后就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呢？如今她身在内院之内，看不清全部布局，就如同身险危险却无法自卫，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
子桑昱看她心烦意乱的样子，笑而不语，拍拍思祺的肩头示意她平静下来。思祺作一次深呼吸，心知这几天事情太多，害她一时间寻找不到方向。若心急起来，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想到这里，她镇下心神，回以一笑，如今看不清情势，也只得一同子桑昱一起随着司徒似锦的脚步继续走下去。
司徒似锦似乎并没有仔细端详，他下步干脆利落，飞快地绕着几处转来转去，正当思祺以为他不过是在胡乱行路的时候，耳边却忽然捕捉到几声清脆的古筝乐声。回首一看，愕然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竟已经走到一精美凉亭附近，而那亭亭立于凉亭之中的，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寻府三小姐——寻七七了。
思祺斜眼看过去，轻笑自嘲到，看来……这次麻烦还真不小了。
…………
……
司徒似锦的脚步依旧未作停留，他朝子桑昱微微颔首，随即几步登上凉亭，站在寻七七身前，不发一言。思祺离得较远，分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好随着子桑昱快步走去，一抬头，正好对上寻七七满是笑意的眼。
思祺毕竟是名校圣弗斯学院的毕业生，又是那样特别的班级出身。即便是久富盛名的学院，异样的目光也不可能消失。她即使在大学生活中混得风生水起，可难免也要迎见各种各样的目光，无论是嘲讽的、诧异的、挑衅的，她都无所畏惧。
令她奇怪的是，寻七七的眼神，没有嘲讽、没有诧异、没有疑问，甚至没有包含一切其他的情绪。有的，只是盈盈的笑意，仅仅如此而已。
这可真是好玩。
思祺轻叹，抬头也回以一笑。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得以看清楚寻七七的脸。
那是一张美丽而年轻的脸庞，稍稍长她几岁，目测也不过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螓首蛾眉，标准的古代如玉美人的气质。
司徒似锦如今站在她的面前，抿紧了唇线，美则美矣，眼神肃杀凌厉，不带任何一丝感情色彩，兀自有一种令人黯然生畏的阴冷气压慢慢发散开来。
那寻七七却未被这阵势压到，她缓缓放下方才所抚的琴弦，站直了腰，移回落在思祺脸上的目光，大方丛容地回视司徒似锦凌厉的眼神。须臾，转头看向子桑昱，甜甜笑道：“竟然能找到这里来，七七实在是诧异。几位请务必留宿寻府，请随我一同前去。”
随后她款款走下凉亭，纤纤玉手指向凉亭以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迎着三人略微诧异的目光，又是璀璨一笑。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思祺忽然像看到了很多年前，她刚进入圣弗斯学院，站在主席台上作为代表新生发言时的神情。
那种神色叫做——自信。
这下还真有点意思了……思祺暗想，微笑着回以一个同样的目光给她。
寻七七倒也不见外，见此，还朝她亲昵地眨了眨眼，唇角笑意更浓。便转过身来引路，思祺低叹一口，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往后的日子，也许，会更加波澜壮阔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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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祺被寻七七领去的西厢房，院子是一处美丽的地方。
西厢房院外不过十几步的地方，就是藏书阁，思祺为此十分满意，她正迫切需要了解所有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由此向寻七七万般言谢。寻七七也不见外，询问了思祺的名字之后，就开始亲昵地“小祺、小祺”地叫。
这样一来一回，倒也渐渐熟悉起来。
那时候思祺正与寻七七在院里共赏凤凰花色芬芳，暖暖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寻七七的笑容温和明媚，声线细腻如丝，兀自有几分温暖的感觉。
思祺从来都擅长交际，凭借她在快餐店打工时磨练出的开朗笑颜，似乎很成功地跟七七美女打上了坚固的友谊堡垒。两人赏花品茶之即，寻七七也会找来一些自己泡的茶品邀思祺共赏，美女如花，品茗谈心，阳光温暖，倒也有几分情趣在内。
这样一直持续到用晚膳的时候，思祺方才看见司徒似锦与子桑昱，司徒似锦还是淡然冷漠的水色少年，朝她礼貌性地微微颔首之后便不再加以理睬。
子桑昱的笑容还是那个样子，他拍拍思祺的肩缓声道：“好好保重，玩得尽兴。”后，便再也不发一言，点点头后随着司徒的脚步，也一同离开了。
那两人还是如初见般形影不离，司徒的面具似乎只有在子桑面前才肯轻易摘下，两人虽不乏相互间的冷言冷语，却总是站在一起，颇有几分“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感觉。思祺实在孤单之时，回盼那二人的身影，竟也会有几分被感情温暖的感觉。
然而自那次晚膳后，接连几天，思祺也不曾再见到那二人。
她日日往返于藏书阁之间，藏书中所介绍的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让她惊喜万分，有时看得累了，就在搬张凳子懒洋洋地靠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偶尔也会和寻七七一同闲聊女儿家的烦琐小事，一同切磋几盘棋局，听寻七七抚弄琴弦，品品香茗。这一来一去，竟然也过得颇为自在。而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寻府纵然很大，但几日往返之后，思祺也渐渐觉得索然无味。寻七七建议道，寻府的后院里有许多珍禽异兽，尤其是里层的蓝羽翡翠鸟（孔雀）更是美艳不可方物，月下散发出点点荧光，赛过天国凤凰。不如夜间一同前去观赏。思祺立刻点头答应，随即与七七约定当日晚间在后院门外碰头，一同观赏。
那天晚上月色明亮，微风抚过，叶片微微摇晃，发出阵阵轻响。花丛的香味随着微微清风淡淡飘来，思祺出神地嗅着，觉得这花实在是香，又异常地熟悉，不禁闻着闻着就痴了。却不料在她不曾注意期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摇晃。
思祺用尽力气稳住身形，抬头细看天色，发现与寻七七相约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嘴角忽然扬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干脆直接坐在细软的青草之上，抬头看向皎洁月色。果然不出片刻，大脑越来越加昏沉，眼前一黑，只感觉到意识在缓慢地被抽离大脑。
就在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一双脚步忽然轻盈地走到她的面前，却也不动，只感觉到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思祺的脸。思祺忽然有些想笑，喃喃道：“果然……”话音未落，便直接倒在了细软的青草之上。
………………
…………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思祺游离的意识似乎又飘回了脑中。
她大脑未曾完全清醒，眼睛像是灌了一袋铅水，如何也张不开来。
昏昏迷迷之中，思祺只觉得四肢动弹不得，手脚似乎被绳子牢牢捆住，有些僵硬。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奈何睡意又一卷卷朝她涌来。恍然间，她似乎又听到了司徒似锦低低的冷哼声。子桑昱似乎低声细语地在说着什么……
她意图集中精神去听，却奈何控制不住欲睡的意念，头有些昏昏沉沉，意识又开始渐渐游离大脑，只是一瞬间，随即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勃然色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