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圣山雪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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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昱撑着皙然勉强踏进宫门时，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晕眩。他的眼睛有些疲惫，好像忽然拿一大块白布蒙住了眼，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茫茫的雪色。雕技精湛的大理石浮雕也慢慢隐进了雪景之中，至此，世界上只胜下这如雪的白，再也没有其他。
他低叹一口气，由于看不清周围，只能凭借感觉扶住皙然，让他斜斜稳靠在自己肩上，随即伸出右指默念几句，竟从指尖生生窜出一条熊熊燃烧的火苗出来。
那火苗在窜出的同时，也让他视野里的茫茫雪色有了一点温暖的光。子桑昱轻笑，继续默念咒言，那火苗顺势窜大，忽然一下碎成好几簇小或苗，瞬间同时变成明黄色。有规律地朝前面跌跌撞撞地窜去。
火苗几乎都在一个地方停顿下来，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看不出个真切。但火苗却都止在那处，但凡接近那里，本是明黄的色泽便立刻燃烧成紫红色，瞬间化为乌有。子桑皱眉观察片刻，终于了然地笑了出来。
他心中默念几句，掌心渐渐凝聚出一团比之前更加耀眼的鲜艳火焰，随后猛地朝火焰化为乌有的地方击去。那团火焰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燃烧成紫红色便瞬间不见，而是忽然涨大了火势，再忽然一下全数消失不见，空气中隐约传来淡淡的焦味，却不见有任何改变。
子桑昱轻笑，心中默数三下。果然三下数声刚落，就听到前处隐约传来轻微的冰层破裂之声，随后即一阵巨响。眼前漫天的白开始淡淡消逝而去，就像一块一块地被人剥落下来似的，渐渐消失不见。本来的景象又慢慢地浮现出来，白色大理石上的暗雕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精致细腻的样子，慢慢从那一团雪色中剥离出来。
待这白景悉数散去后，子桑昱挪挪已经有些发酸的肩膀，几步走进宫里的庭院之中。不出所料，果然有一人负手立于雪池边上，银发飘扬，一言不发。
子桑将皙然轻轻放到庭院里的大理石凳上，随后朝着那身影苦笑着叫道：“师傅。”
前面那银色身影闻言，转过身来，眉眼淡然，竟是冰雪般的容颜。他面上还是没有任何神情，如圣山上的茫茫白雪般完美无缺。淡漠的眸子里却溶进几分喜悦神色，开口问道：“昱儿，你回来了？”子桑昱点点头，指指石凳上的皙然道：“把皙然带了回来。”
“喔？”被叫作师傅的那人冷哼一声道：“他受伤了？”
子桑昱点点头，红色的衣衫在漫天的白里飞扬，格外显眼。他眉眼间有遮掩不住的担忧与无奈，黯然道：“我执行任务到一半，却碰到皙然，迫于无奈之下，只好随他的意去迷雾之森，却不料，沉睡在那的神兽意外苏醒，与皙然相斗，弄了个两败俱伤。”
“苏醒了……”那人抬起那张冰雪般的容颜，喃喃道：“莫非是他……”
“不。”子桑昱眼神更加无奈，苦笑道：“若是他，那倒也没什么问题了。可是，偏偏却不是因他而觉醒。并且……还定下了契约。”
“那她呢？找到她了吗？”那人摆摆手，示意子桑昱不用太过烦恼。随后转眼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子，波澜无惊地问道：“莫非是她，与巨龙定下契约？”
子桑昱偏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温度差异的关系，空气里泛起一阵呵出的白雾气，子桑昱有些恍惚地看向雾气，琥珀色的眸子里，盈满了些许疑虑与焦急，不知不觉中竟然如此呆呆站了好久，还没有反应。
那人也不言不语也不发问，心中约莫是猜出几分，冰雪般的容颜表情还是不变，只是静静看向他的眸子，淡然之中没有夹带任何感情色彩，就这么直直地看去，沉默而立。
过了许久，子桑昱才醒悟过来。有些歉疚地朝那人低头至歉，却还是能明显看出颇有几分心神不宁。那人叹一口气，冰雪般的容颜上有些松动，伸手抚摩子桑昱的脸，眼里已经染上几分柔色，仿佛他还是个迷途的孩子，缓声道：“担心？”
子桑昱点点头，转眼看向仍然处在昏迷中的皙然，惆怅地再叹一口气，转头看向被雪水洗刷得有些泛青的苍穹，颇有几分无奈道：“两边都很担心。”
那人收回手，不知何时已经背过身去，天空又开始飘下细碎的雪花，静默地洒在子桑昱肩头的红衣上，有几分清冽纯白的美丽。那人叹一口气，迈开步子，向院外走去，临走前仍旧不放心，转头再道：“把皙然留下，你静思几日，待想明白了，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再下山去吧。”语毕，随即转身离开。银色长发在风雪中飞舞，顷刻便消失不见。
子桑昱收回有些愣愣的目光，伸手接住几片摇曳的雪花，握在手心，感受到身体的热度，便立刻融化。他看着手心出神很久，随即哑然失笑。
师傅啊师傅，你即便不言不语，但还是最明白徒儿的这点玲珑心啊。
子桑昱苦笑，不经意目光又飘回天际，回想起来，微微地泛起了许些苦涩与担忧。似锦，你一个人可以么……而，那个忽然出现的，在任务列表里的女孩子啊……思祺，还好么？即便是说和绿在一起，绿动她不得，却还是难免有几分忧虑啊……
不过。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暗芒翻滚。忽然唤出一团火焰，瞬间将院子里的漫天飞雪融化成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管怎么样，如若事情跳出了它本该运行的轨迹，那就休怪得他了。就算再美的凤凰，他也要让它涅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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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圣山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那是今年第一场如此大的雪。
第二天子桑昱起来的时候，庭院里细细密密地上了厚厚的一层雪，一年四季常青的圣树也压上了梢厚的积雪，枝叶颇为垂下，叶片还是青绿青绿，衬着白雪，倒别有风味。
子桑昱忽然感觉像回到自己第一次上圣山的时候，在为漫天鹅毛大雪所赞叹的时候，一瞬间就划过了那么多年的光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雪。
只是在那之后，日渐长久，不免就怀念起子桑世家安于江南水乡的香居小榭，有时看着满院落下的纷飞雪花，就会隐隐地生出几分哀愁来。
虽然冷言冷语的师傅咫司慕从来不多言语，但却总能轻易捕捉他深埋心底的几丝晦暗情绪。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每落雪，只要他会到宫内庭院，咫司慕总会使用咒术封存这漫天飞雪，换他一个舒心的微笑。
因为封咒的关系，难得看到如此大的雪。
子桑昱一身红衣，默默站在雪地里，大雪经一夜未停，继续纷纷扬扬地洒落他身。他不动，良久，才伸手去拂。心中暗自明白，咫司慕反常地不除这漫天大雪，就是再次默许让他出宫。贴心至此，倒让他隐隐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来。
他低叹一口，转身走向皙然房里。
皙然已经从冗长的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单，手边是空着的药碗。苍白的脸孔上也恢复了些许红润的色泽。
子桑昱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摸摸他的额头，随后抬起眼来扫视房间一周，低下头看向皙然问道：“‘堇年’呢？”皙然无奈摇头，唇角挂上一抹苦笑道：“被师傅封印起来了。”子桑昱微微有些错愕：“封印起来了？你不是14岁就学会解封咒吗？”
皙然闻言，有些郁闷地伸手掀起厚厚的被子，把整个人都盖了进去。从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煞有介事地道：“那要靠运气，体力，天时，地利……”
子桑昱很不给面子地“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拽皙然蒙住头的被子，随后接收到皙然一脸闷闷的“你欺负病号”的表情后，才心满意足地拍拍红衣站起来，笑道：“我准备出宫下山，你只能一个人好好待在宫里养伤了。”
“什么？！”皙然愕然，随后不情愿地大叫道：“那我不是要闷死在这里？”
子桑昱此时已经返身走到门边，闻言，回过头冲皙然璨然一笑道：“你可以求师傅带你一起下山去啊……”随后关上房门，留下皙然一人在房内抱怨哀号。
谁知他刚走出房门，师傅咫司慕不知道何时已经静静站在门前，银发上留有几缕白雪，迎风飞扬。他见子桑昱走出，冰雪般的容颜未改，只微微蹙眉道：“走了？”
“走了。”子桑昱点点头，小心地伸手去拂咫司慕银发上的雪痕，随后微微颔首道：“师傅不下山？”“不了……”咫司慕摇头，“待时机成熟，我自有打算。昱儿……”
“是的，师傅。”子桑昱毕恭毕敬地一鞠躬，疑惑道，“莫非……除了师傅之前交代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些需要徒儿去做的吗？师傅请旦说无妨。”
咫司慕抿唇，抬头看向天际。
圣山上一年四季都只有冬天，大雪日日飘零，只是以前他总用咒术压抑，才不会日日皆是落雪纷飞……什么时候，圣山才会再有春天呢。他望着满天飞雪出神良久，轻叹一口，随后回头吩咐道：“去找慕容，问他要那金鳞红尾的小蛇的一滴血就好……”
“慕容？”子桑昱皱眉，“慕家三公子慕容？”
咫司慕点头，伸手默念几句，掌中悄然出现一块暗红色暖玉，递给子桑昱道：“他也许不肯，但把此物给他即可。至于样貌么……” 咫司慕顿了顿，冰雪般的容颜上竟浮现出笑意来，柔声道：“倒是与你一样甚喜红衣。”
子桑昱点头，伸手接过暖玉，朝咫司慕点头告别，唇齿间默几句，转瞬消失在庭院中。
咫司慕凝视他消失的方向良久，低叹一口，转身刚要离开。屋内却忽然传出皙然平静的声音：“师傅，那是去要来给我的……对吗？”他的嗓音已经敛去了嬉笑玩闹间的随意，兀自有一股凉彻心扉的感觉，静静蔓延在空气里。
咫司慕再叹一口，眉眼间有化不去的淡淡哀愁，声线漠然道：“然儿，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听见皙然闷闷的应答声从房内传来后，他继续道：“既然如此，安心养伤，不要再打什么外出的主意。不管怎么样……总是为你好的。”
许久，房内都不再传出回应的声响，一阵沉寂。
咫司慕低声叹息，伸手轻轻拂去再次落在肩头的雪花，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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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绿走到湖边时，思祺正有些茫然地看着湖水发呆。
湖水一波波涌上，再接踵着退下，微风过境之时，唤起鳞鳞细浪，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心沿之上，声音缓和而有节律，不轻不响，缓缓流淌，竟能让人忘记时间的存在。
她从亟绿口中获悉了这个大时代的种种信息，不禁有些惘然。
他说：“这是一个叫做‘双’的时代。”
他说：“这里残存这上古留下的强大力量，有着神兽与妖兽相互制约。”
他说：“你手上的封印契约，就是与神兽缔结的约定。”
他说：“你身上有与少主相符的气息，否则不可能唤醒巨龙。”
他说：“这是一个蛰伏着封咒，毒物与丹药天下流传的传奇时代。”
他说了好多好多，思祺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怅惘若失，离别的二十一世纪，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父母，因为自己的突然失踪而不知所措的同学……太多太多。
而对于“双”时代，可悲的是，她与所有的穿越者不同，她不是获悉这个世界走向的人，她同样不明白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双”时代在现代考古界永远都是一个谜团。
它没有任何的文献记录，也没有任何的史实流传。
有人质疑，有人奇怪。有人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时代，可历史的痕迹却让他们不得不折服，在历史的那段空白时期，确实是有这样一个曾经辉煌，曾经黑暗，曾经奇幻，曾经充满迷雾的时代存在。再三考证后才确定的——“双”时代。
可是……思祺有些迷茫地抓起身旁的一颗小碎石，百般无奈地朝湖中扔去，小碎石掉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顷刻便消失不见。她有些懊丧，叹一口气。心中兀自烦恼，她根本不了解属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东西。她不想穿越也不想与什么神兽缔结契约，她不想来穿越来寻什么美男，她只想就这样，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亟绿叹一口气，走到她身旁，拍拍她肩膀安慰道：“难过？”
思祺点点头，目光有些黯然地移向远方。
她这几天询问亟绿整个时代的事情，碍于他奇怪的眼神，只好属实地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亟绿起初不信，张口讶道：“可你不是千葵宫一直……”却突然闭上了嘴，再次询问，却抿唇不发一言，碧绿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自知再问也不会有结果，摆出一副“信不信随便你”的姿态，亟绿起初还是将信将疑，日子久了，见她一直这样，也不再多问，就当默许。
如今他站在思祺边上，两人虽谈不上有何瓜葛，毕竟朝夕相处数日，看她颓然数日，难免有些不忍。他起初以为她内心十分坚韧，即便搞不太清楚状况与事情，却明白暗中观察再下定论的道理。如今却犹如一下子拆散了架，闷闷不乐起来。
亟绿见她应了一声后继续不语，便抿唇坐在她身旁。随她一同朝着远处湖心掷出碎石，似乎收到她略为惊讶的目光，淡然一笑道：“伤心有什么用，既来之，则安之。”
思祺笑，低下头道：“说得也是，我知道了。”随后她站起来，做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朝着粼粼细湖舒一口气，“加油，好好活下去！”
亟绿自然不知含义，看她突然充满活力，哑然失笑，刚想唤她回客栈。却发现一只飞鹰忽然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近了，却顿在上空不停地盘旋。他绿色的眸子一暗，抿唇低低地吹了几声急促的口哨，飞鹰直从而下，稳稳落在他左侧肩膀之上。
思祺有些愕然，见亟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便不再发问，好奇地看向那只飞鹰。亟绿灵巧地拆卸下绑在飞鹰脚上的信笺，脸色愈加阴沉，随后，他拍了拍肩上的飞鹰，用简短的口哨吹了几声，仿佛在下达命令。
飞鹰闻声飞起，在他头顶徘徊两圈，终于展翅飞翔，顷刻便消失于天际。
思祺诧异抬头，正好对上亟绿的眸，绿眸的颜色渐渐转深。经过几日相处，思祺知道，那是他心情转坏的征兆。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亟绿摇摇头，缓缓道：“客栈不能继续住了。”
思祺心中一惊，约莫猜出七八分，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有人……”亟绿打断她的话，点点头继续道：“我会带你去新的住所，留在客栈的东西就暂且存着，晚上我寻个时间去取回。时间已经不多了啊……”语毕，他转头看向天际，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血红的杀意，风兀自吹过他的脸，挽下几缕碎发。
思祺随他一同看向天边浮云，心中已经暗自做下一个决定。
是啊。
既来之，则安之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圣山雪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