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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嫁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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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那个,秀宁你先别激动。”之娴不禁全身冒着冷汗,早知道这个三妹性子如此火暴,就应该慢慢说才是。
“二嫂,拜托你去和父亲说我不嫁人好不好?我还想多玩几年,怎能叫我去嫁人?”李秀宁住起之娴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希望借此来感化之娴。
“父亲大人如此疼惜你,为你选的婆家之事也事煞费苦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闻言,秀宁嘴嘟得老高道:“哎呀,怎么连二嫂你也这么说。”
“说起来秀宁也比我大吧?”之娴突然有感而发,世民十七,秀宁也大致十五六吧。
秀宁一听,态度即变,马上拉起之娴的手,奋力撒娇道:“可你和二哥是两情相悦,我呢,我则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我才不要呢!”
在说这番的同时,李秀宁暗自下定决心,如果连二嫂之娴也不帮她的话,那这样她就只好选择逃跑了。
“或许你说得对,我是幸运的。至少,我不用去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虽然是父亲帮我来劝导你,但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同为女子,没有互相逼迫的理由。”之娴冲着秀宁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即使再富贵堂皇的家族,也无法避免地做出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追逐名利,追逐富贵权势,向上爬的心理固然可以理解,可是为此却埋没了真正想要的东西,是该笑谈还是该哭泣?
门前那株月季开得越发鲜艳了,映衬着满地的红叶。天空淡蓝淡蓝的,秋天的风是清爽的,不像春风的清新又不像冬风的寒冷。
大概再过段日子便会下雪了吧?只是今年的天气比前年温暖多了,心中却固执地觉得会更早的下起雪来。
之娴一脸落寞地依在窗前看着那满地的红叶,自言自语着:“不知他在红叶落尽前,可否平安归来?”
手中紧紧抓着那为丈夫熬夜缝制却无法送出的寒衣,之娴又比秀宁好过多少?只是之娴只能把这种无奈藏在心中。
之娴突然这么说道:“在战乱的年代,女子永远是最无奈的弱者。”
自从世民出去后,之娴除了出来侍奉公公,极少步出庭院。而这几天异常热闹的李府,到处张灯结彩热闹之气。如此大变化,之娴当然看在眼力,在李府的这些日子渐渐熟悉也让她很自然的不多问这种事情。至于为何布置得如此富丽堂皇的原因也在见了李渊后揭晓答案。
“真是多亏了你啊,之娴。没想到我这个做父亲的苦口婆心地劝骂她,她死活不依。前天,让你劝她,她马上来和说答应这门亲事了。呵呵!还是你这个做二嫂的有办法!”李渊笑容满面地说道。或许,他也没想到这个媳妇能让倔强的女儿回心转意吧?毕竟当初是看见秀宁经常粘着她才会这么想着抱着试试也好的心态。
“让父亲见笑了。之娴什么也没做,或许是秀宁自己想通了吧?”她暗自惊奇,究竟是什么让秀宁这么快答应这门婚事的呢?
在回来的路上,之娴一直陷入沉思。就算同是女子,也无法知晓心中的真正想法,然这么爽快答应之前反对激烈的婚事,实在不像秀宁的作风啊!莫非……
一股不安由然而生,她忙转身向秀宁居住的屋子走去。
记得,是第三次踏足这里了吧?第一次是被秀宁拉着说什么非要二嫂来帮她看看闺房的装饰;第二次是公公让她来劝婚;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秀宁的住所或许是有种很奇怪的魔力吧?每次来的感觉都不一样呢。
第一次来时,是让她见识到什么叫做巾帼红颜的感觉,李秀宁的闺房内布满了许许多多的兵器,看着她随手拿了一把尽情挥舞,那时候心中是颤抖的,甚至怀疑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个女子,而是在千万军兵中奋勇杀敌的将帅。第二次,之娴几乎算厚着脸皮而来,毕竟要去劝服秀宁去嫁人,自己又身为新嫁娘也实在是有些荒唐了。第三次,虽然外表看似奢华的装饰,却掩饰不住房屋内的无奈气息。
究竟是为何?
之娴穿过正忙着装扮闺房的侍从,来到内房唤了句:“秀宁?”
侍女这么说道:“秀宁小姐在花园里。”
“恩。”之娴松了口气,似乎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这房子总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秀宁,唐国公李渊的掌上明珠,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千金小姐。突然,有一天要被嫁出门,心中多少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父亲不再疼我了吗?他这么巴不得我嫁出去,为了巴结朝中的那个人。哼!靠逢趋拍马而得高位者能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她这么想也并不奇怪。父母与子女间的鸿沟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化解的,即使知道秀宁会不高兴,甚至会大发脾气,李渊也不在意。至少,他尽力了,尽力帮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找到了好的归宿。
在这种临乱得朝代,在这种境遇下,谁不希望帮自己的心头肉找个能依靠的地方呢?这样,就算有一天已经年迈的父亲再也无法牵着女儿的手掌走下的时候,也有一个人,一双有力的手能够代替父亲牵着自己的女儿走下去。尽管,这是身为女儿的秀宁所不能理解的。
“我恨死父亲了。”女儿的泪水永远是丰富的,永不枯竭。
“秀宁。”之娴终于在偏僻的庭院角落发现暗自垂泪的李秀宁。
秀宁一见是之娴便连忙扑上前来,狠狠哭泣道:“二嫂!”
“怎么哭了?”之娴看到她这个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心疼万分,如果换成是疼爱妹妹的世民在也一定会心疼不已。
“我,我真的不想嫁人。我不要离开父亲,不要离开二哥,不要离开二嫂。我不要。”秀宁拼命地大喊大叫着,仿佛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既然如此 ,你为何又要答应呢?”之娴看着怀中那泣不成声的秀宁,心疼不已的像个慈母般轻轻拍着秀宁安慰她。
“因为我喜欢你们啊!我太了解父亲的脾气了,既然是他决定下来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更改。如果,二哥在的话,他一定会帮我的,就像二嫂一样。可是,这样…一来父亲会更加生气的,所以……”
之娴愣住了,没想到平常大咧咧的李秀宁也有如此心细的时候,她很感慨地说道:“二嫂明白了。但若是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婚事又岂会幸福?”
“那我会多学学二嫂。”秀宁突然这么说道。
“咦?”之娴感到惊讶。
“二嫂不也在赌吗?”秀宁拭干眼角的泪珠,从之娴身上起来,一脸认真的看着之娴。直到之娴感到浑身不自在,秀宁才往下说道:“二嫂聪慧非常,应该明白我所言之意。女人早晚都需嫁人这道理我当然明白,但嫁与何人,身与何处,又是人所能预料。我既答应这门婚事便已做好了准备,学二嫂大嫂一样孝敬公婆,尽力与夫婿相处。但,若是夫婿无法回报我对他的好,就别怪我休离了他!”
听秀宁此言,半儿戏半坚决倒令之娴难以回答,这个世间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女子。也但愿老天许给她一个疼惜她的好夫婿。
下雨了,天空灰蒙蒙般暗淡。
之娴撑着伞走在前往秀宁闺阁的路上。自从那天后,她便对秀宁改变了看法,在那之前,她曾一度认为秀宁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小姐,一个喜欢耍大小姐脾气任意妄为的千金小姐。只是,未曾想到她也有心细的时候,懂得为他人着想,舍弃自己的私心。
自从那天哭过后,秀宁的脸上再没显现过一丝丝的不开心。因为她在等待,等着她二哥回来,她要让自己最喜欢的二哥亲手送她上花轿。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秀宁。”之娴轻轻叫唤着正在试穿新装的秀宁。
一看之娴的到来,秀宁便兴奋地迎上前来。她一手提着裙角,左右摆着姿势,笑眯眯的问道:“二嫂。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新娘装扮,好看吗?”
“很美。”之娴如实以答。此时的秀宁很美,美得就像是个精致的陶娃娃一样。当然这只是表面而已,之娴很清楚,秀宁决不是那种易碎的陶娃娃。
闻言,秀宁咧嘴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紧接着她又拿了另一套服饰兴高采烈地问道:“那这件呢?”
之娴依旧笑着说道:“我们的三妹年轻貌美,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二嫂不要敷衍我拉,快点说哪件好看嘛!”秀宁脸微微红了起来。
之娴仍然是温柔地笑着道:“我是说真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的确,在之娴的眼中秀宁是很美的一个女子。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嘴唇,清秀的容颜,以及令人不禁惊叹的好武功。
或许之娴也曾经保持着羡慕的心理吧?如果自己可以的话,如果自己有她一样的本领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帮他的忙了。只是身为一个女子,又怎么有办法到战场那样的地方去呢……
秀宁不发一语,比了个手势让身旁的人都先离去,等人走光后她才一脸落寞地放下手中的衣裳,突然这么说道:“二嫂果然是个好人!难怪二哥那么喜欢你。”
其实,秀宁一开始接近之娴的目的不是因为喜欢她。
从小到大,秀宁都是在自己的兄长李世民的疼爱下生活。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有二哥世民帮她顶着,无论自己多么淘气,都有二哥世民惯着她。只是,自从那天得知二哥要娶妻子了,心中却不自主的慌张起来。要是二哥有了妻子,以后只惯着她,爱着她,宠着她,那么她李秀宁又该怎么办?
于是,便开始接触这个未曾谋面的二嫂,如果她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的话,或许就借故赶她出门了。出于这般自私的想法,秀宁便开始观察之娴的一举一动。只是在逐渐接触后,就被之娴的贤慧与宽容所感动,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了那未曾碰触过的母亲的味道。
究竟该如何处理这种感情呢?善良终归战胜幼稚,秀宁渐渐的喜欢上这个给她不一样感觉的二嫂,这是在大嫂常氏身上所无法感触到的特殊感情,有时候她也会想二哥喜欢二嫂是不是也有这种特殊的感情呢?
之娴伸出手摸了摸秀宁的头,温柔地说道,“小傻瓜,我想你二哥也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只是这种事我也不好过问什么,如果你认为对的,就这样做吧!”
“谢谢二嫂!”秀宁笑着撒娇般靠在之娴的怀里,像个小女儿一样对之娴这样说道,“二嫂,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羡慕穿着新娘装的人,可是小时候经常被大哥他们取笑,所以我现在一见到新娘装都还有点害怕。”
之娴笑道:“傻瓜,那是因为你大哥他们和你开玩笑呢。”
秀宁点点头,举起粉拳有些得意地说道:“哼!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们笑不出来。”
秀宁,你是那种就算自己受了委屈,也有办法自己解决的人。之娴含笑而望。
爽朗的秋季已经过去,悠悠的白雪翩然飘落,很快又是一年过去。
之娴披着寒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白雪。
幽幽的白雪如同悬挂在窗沿的白纱一样飘渺虚幻,夜空中那不甚明朗清晰的月色被灰云硬生生地拉了进去。池边的水还未开始结冰,飘下的雪在水面上缓缓地泛起几圈涟漪便逐渐扩散消失。
小筱看着发呆许久的之娴,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在想二公子?”
闻言,之娴转身点头道:“他快回来了。”
她常常突然会有种预感,她的夫婿世民会在下一刻出现,每每想到这点,心头便越发激动起来。也是这几天,她经常在梦中见到他,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
‘姐姐,我什么都帮不上你。我只能企求上天,让你宽心一点。如果是我这种小小的心愿的话,上苍应该会让我这个渺小之心得到满足的吧。’小筱看着心事沉重且不再发一言的之娴,自觉地离开了。她很清楚,这时候的姐姐之娴需要的不是别人的陪伴安慰,而是独自一人的清净。
今天似乎是个好日子,天刚一亮雪便停止住不再下。轻轻地打开门窗,竟然发现地上堆积的白雪早已是厚厚的一片。水面上结了一层如纸一般薄薄的冰层,倘若不小心踩上去的话大概是会掉下去的。下过雪后的空气是清爽冰凉的,沉浸在其中心情仿佛也会变得开朗了许多。
看样子,是该穿厚一点的衣服了。之娴这么想着,转身进了里屋。
温暖的火炉徐徐冒着热气,令原本冰冷的房间顿时温热了许多。
之娴坐在书房内安静地看着书,而小筱则和平常一样待在她身旁。
之娴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书房,在她看来这里是一个纳取知识的好地方,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书籍典故都是可以在这个偌大的书房找到的。单单每每想到这里,她心里对自己的丈夫世民以前的一切言行便更加好奇。
书房安静得连窗外飘落的白雪声音都可听得到。小筱发现之娴看书入神了,不忍唤她,也就小心翼翼地离开。
等小筱端来茶杯时,之娴仍沉浸欲书中,丝毫不被外界所扰。
‘这李家小姐嫁出去果真是件好事。’见此,小筱不由大松口气,自从李秀宁决定要出嫁后,像变了个人一样,安安静静呆在闺房学习女红,也正因为如此,长孙姐姐便较有这种悠闲时间了。
小筱毕竟是身为仆人身份的人,对于那种娇贵的富家千金多少是有点怨恨的。而且是在听到李秀宁并不愿意嫁人但又不得不嫁,这样的境遇后,多少是有点满足了她那鄙视富人的心态。
有时候想想又觉得长孙姐姐她们对婚事的想法过于悲观。
小筱还是忍不住轻声唤着:“那个,姐姐。”
之娴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道:“怎么了?”
“那个,啊。不。没什么。”小筱想想还是闭嘴不说为好。自己不过是侍女身份,幸得长孙不计尊卑以姐妹相称,如此怜惜,自己更应小心翼翼做好本分,怎可多管不相干的事呢?
小筱究竟是个直率之人,直率到一说谎话就会脸红结巴,一有心事便会显现在脸上,这又怎能瞒得了之娴,之娴只稍端详她一会,便知她心有疑问。之娴问道:“怎么,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小筱左顾右盼似怕被人听到一样,低头低喃着:“不,不是的。只是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
“那么,你先把自己的头抬起来。”之娴柔声说道,“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要先把自己想低了。这样处世时就会矮一节,要说的话与原本要说的话所形成的效果就会不一样。”
“恩。”小筱点点头,算是认同之娴的话,“我只是想说,姐姐和秀宁小姐似乎把事情想得太悲观了,所以——”
小筱怯怯地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之娴,只是她的声音很小很小,不仔细听的话很难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你不用有所顾虑,小筱。”之娴用手拍了拍小筱的双手道,“这里只有我和你。”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小筱这样怯弱,之娴不禁心疼起她来,顺手将小筱牵到一旁坐下。
在得到之娴微笑示意后的小筱像卸下担子一样送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所有想法都说了出来,她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秀宁小姐本来就不是一个易屈服的人,而且她娘家的势力也不逊色于夫家,即使嫁过去有什么不妥的话,也不会吃亏的啊。”
“呵呵。你说得是。只是嫁人是每个女人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事,如果对象与自己无法两情相悦的话,日夜相对的日子会十分难熬。”
小筱嘟起嘴道:“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就像姐姐你,天天都在想念二公子般,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人也有不一样的时候啊。”
之娴被小筱突然一番话羞红了脸,不禁呵呵笑道:“你这傻丫头,怎又来取笑姐姐的不是了?”
“嘿嘿!姐姐,我希望你能幸福嘛。”小筱说完飞的一般跑开了。
真是个傻丫头。看着小筱离去的背影,之娴的心情忽觉得开晴了些。
不知为何又开始飘起了大雪,稀稀疏疏的像只是起着点缀冬天的作用,即使落在皮肤上也不觉得冷。湖面的冰层似乎在晃动,或要融化了……就像只有一张纸张的厚度一样的薄,感觉用手那么轻轻一碰,那弱小的冰层便会沉浸在水中。
庭院中干净极了,树叶都全部进入泥土,花朵也全部凋零了。有人说冬天是个安静得可怕的季节,既没有春天的秀丽,也没有夏天的热情,更没有秋天的富丽金黄。只是因为冬天它安静,是个万物回归大地,吐纳养新待春而破土重生的好时节。
之娴安静地坐在凉亭里弹着琴。
虽然没有高超的琴技,却不失为一好琴声。幽雅清澈般的透明,夹杂着淡淡的檀香,便让人觉得不逊于拥有高超技艺之人。
“之娴。”
突然,一声久违的温柔呼唤让此优美的琴声喀然静止。
这是?
那熟悉的声音好似在无数个夜里徘徊良久,又好像在天边一样遥不可及。怯怯地转过身后却发觉那人的身影不再是梦中所见一样模糊不堪。
那身影,那声音,那容颜。此时却是让人如此的想念,此刻若是做梦也希望不要醒来。之娴激动得热泪盈眶,犹豫了许久,终于伸出那早已颤抖不已的双手。
每碰到的地方都是充满血气的温热,温暖的双手,温暖的脸旁,果真是来自于自己那朝思暮想之人。那宽广厚实的胸膛原来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思念的依靠。
那人伸出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珠,温柔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只是如此简短的言语已让之娴感动不已。
‘是的,他回来了,这不是梦,他回到我身边来了。’
‘若这一切是一场梦的话,我希望它永远不要让我清醒过来。’
清晨温柔的晨光斜射入房门,映衬在古朴的家具中泛起淡淡迷幻般的光晕。
一睁开眼便看到那熟睡在身旁的人,即使是长途奔波的辛苦也是很快便可抛之脑后的。满足地看了妻子之娴一眼,世民不禁调皮的用指尖碰了碰怀中还在熟睡的娇妻。
很久不见,她似乎又长得更美了,皮肤依旧是那么白皙,容貌却更加端庄秀丽了,没变的是她依旧如此温柔体贴。
本来,一进门进过父亲后便打算来看一看许久不见的小妻子。只是在得知三妹秀宁的事情后还是吃了一惊,原来妹妹长大了。正如秀宁平时的性格一样,一见到便拖走正要回去见之娴的李世民。在秀宁那管不住的嘴巴里喋喋不休的便是这些日子与妻子的一些事情,当然包括对他的思念以及如何的尽心孝顺父亲的事。
凝神注视着熟睡的小妻子,李世民突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自己曾在新婚之夜对她所说的承诺竟然被立功心切所掩盖忘记。留下她一人在这个还未完全熟知的家庭中,这与当初抛弃她的异母兄长又有何区别?
只是善良的之娴却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微笑着坐在一旁认真的听他讲述着军中的一切。
世民对着熟睡的之娴轻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带你一起去。”
似乎是睡醒过来了,之娴微微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他,温柔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的面容牢牢记刻心中。
世民吃了一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了起来道:“把你吵醒了。”
“你路途劳累了,天才刚亮,还是再休息一会,我先去向父亲请安。”之娴对着世民摇了摇头,莞尔一笑起身更衣去了。
有人说,女为悦己则容。此番看来也正是如此,之娴今天倒特意略施了点薄妆,乌黑的长发轻轻挽起,用几根玉质发簪的固定好,淡雅清新。
仔细地端详着正专心梳妆的之娴,李世民顿时睡意皆无,也起身更衣,然后走到她身后坐着看她打扮。
“恩?”之娴似乎发觉他正看着她出神,不禁红着脸用手捂着脸娇声说着,“你不要看,我还没弄好呢。”
闻言,世民不禁放声大笑睡意全无,乐呵呵走向前去,伸手拉开了那遮着脸的纤纤素手,轻声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之娴不理会他,转过身薄怒道:“你休要取笑我。”
虽然不太习惯被人注视着如此梳妆,之娴还是忍着羞涩匆忙打扮着。身后的丈夫则一脸好奇般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对他来说女子化妆是件很好意思的事情吧?只是,他的妻子之娴在梳妆后竟比昨晚所见更加秀丽迷人。
现在的她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秀丽端庄了,身上依旧散发着那浓郁的书香气味。想必是正如秀宁所说,自己不在的时候之娴都足不出门,一直是窝在书房中打发时间排遣无聊吧?
似乎是打扮完毕了,之娴却在椅上坐了好久,才缓缓起身,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世民。
“恩?好了吗?”世民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恩。”之娴点了点头。
“好象还差了一点。”世民的目光突然扫视过梳妆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大步走向前去,之娴对于他突然的动作明显吓了一跳,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世民笑了笑,用手轻轻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玉步摇,径自叉在之娴刚才梳起的云鬓上。
世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然后像是满意自己这番动作一样,认真地点头打量了许久才说道:“这样就更好看了。”
之娴倒是为他这番举动而哭笑不得,连忙举手要去拿下来道:“你真是的。”
世民慌忙伸手阻止她,说:“耶?不要取下来,这样真的很好看。”
之娴扭不过他,无奈只好先放下了手,解释道:“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装饰。”
世民却正经八百道:“我觉得你适合这样的装扮。”
闻言,之娴手一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
一早,世民夫妻两人便在父亲李渊的房里得知秀宁的婚礼将在下个的月初举行的消息。疼爱妹妹的李世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多少是有些失落。从小看着疼着的妹妹,转眼便要离开自己的身边,远嫁他方,也只能暗自感慨时间的飞逝。
记得昨天见到秀宁时,她正独自一人望着天空发呆。而当见到兄长世民后又转之哈哈大笑起来,拼命地缠着他说七说八的,好象把刚才一脸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一般。
世民与长孙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也对着这件事情交谈起来。世民说道:“柴绍这人我有见过一此面,性情方面大概知道,父亲会把秀宁许配给他也是人知常情。我奇怪的是,脾气一向倔强的三妹这次怎会轻易答应这门婚事且不做任何反抗呢?”
之娴轻描淡写道:“少女情怀总是诗。”
闻言,世民不禁打趣道:“你们这些女孩子家心思的果然也只有身为女孩子家的了解,我这个做哥哥都快比不上你这个做嫂子的了。”
之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经意发现了在不远的某人。
“那是?”
顺着之娴看的方向望去,那是李家大公子建成与三公子元吉,两人相视一笑,迎了上去。
“大哥,三弟。”
“那不是二哥和二嫂吗?”李元吉听到声音首先回过了头,然后和李建成走了过来。
说起这李家的三位男子,都是自幼习过武,各有才能的人。也许是一乃同胞亲兄弟的关系吧,三人的感情从小时候起便异常的要好。长子建成文武兼备,如今已能独自领兵在外,三子元吉,是李家三兄弟中武功最为骁勇的,只是年少生性冲动。
世民问道:“大哥三弟,你们今天不是要出去吗?”
建成与元吉相视一眼,显得有些垂头丧气道:“过几日小妹就要出嫁了,我和三弟正寻思着该送她些什么才好。小妹平时最喜欢的莫过于舞刀弄剑了。只是,若真送她些刀剑之类的,这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元吉也笑着说:“二哥平常是最有主意的人,这次不如你给兄弟们出个主意,如何?”
世民显得很为难道:“女儿家的心事也不是世民所能琢磨的。”
“连二哥也没主意了吗?”元吉叹了口气。突然,他的目光看到了一直站在世民身边不言语的之娴,顿时眼前一亮,说:“二嫂是女子啊。二嫂,平时小妹和你的关系最好了。不然,你来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这个?”他们突然这么说,之娴不要如何应付,只好看着丈夫。
世民笑了笑,颇有附和之意道:“既然是大哥和三弟让你帮忙,你就多加费心了。”
连夫婿也这么说,之娴也只好点点头对建成两人说道:“那么,这事就姑且交给我来试试。”
建成笑道:“那就麻烦弟妹了。”
听到她答应了,元吉顿时松了口气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二嫂好,不然我想破头皮送出去的东西一定会被小妹取笑的。”
“那么三弟,我们就不要打扰二弟和二弟妹夫妻了,我们先走吧。”
待二人走远后,世民才开口问道:“你,没问题吧?”
看着他担忧的样子,之娴笑着说道:“怎么,刚才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吗?”
闻言,世民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这个,我也是不想让大哥与元吉为难。你那么聪明,应该是可以办到的,所以就帮你答应下来了。”
“那我就试试吧。”之娴盈盈一笑,聪慧的眼睑一闪而过。
李府越发热闹了。整个府邸仿佛是用红色的彩绸包裹住的一般,这一切只是因为李渊最疼爱的小女儿要出嫁了。只是一向不按照规矩办事的李秀宁此时并没有像个待嫁新人一样乖乖呆在闺房。一大早,秀宁便风风火火地把之娴拉了出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世民。
大街上人群来来往往甚是热闹,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这里虽然不是国都洛阳,却别有一番独特的风味。街角的某一地方此时人群的喝彩声不断,好奇心机重的秀宁拉着之娴挤了进去。
秀宁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忍不住放声狂笑道:“哈哈!二嫂,你看好玩吧?刚才二哥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一想到他吃瘪的样子就笑死我了!”
这个时候的秀宁和之娴逛累了就到附近的一家酒楼里休息。只是生性豪爽的李秀宁却因为刚才那好笑的事情而兴奋得大拍桌椅,惹得酒楼的客人都莫名其妙地往这里瞧。
之娴对于这种情形倒是第一次碰到,自然就不懂得该如何,只能压低声音劝告道:“秀宁,你看别人都在往这看。你就不要再笑了。”
“没事的拉!”秀宁大方地拍了拍之娴的肩膀,一副出了什么事我负责的样子。
之娴无奈也只好顺着她。
秀宁突然很神秘的小声对之娴说道:“二嫂我跟你说啊。你要千万小心啊,以后要对二哥要防范点,多留点心眼。”
正好奇地看着窗外景色的之娴,一听到秀宁说这话马上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恩?你刚才说世民,他怎么了?”
秀宁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手拳头握得紧紧的,四下胡乱挥舞着,很有豪气地说:“我们家二哥实在是太有才能了。喜欢他的女人一定会有很多,所以二嫂你要加油罗!要是二哥敢花心的话,你就来找我,咱们好好痛扁他一顿!”
经秀宁这么一说,之娴掩嘴而笑,直摇头。若不是今日秀宁说起,她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丈夫总有一天会纳妾室,到那时的自己会不会因此产生嫉妒之心,又有谁能预知。
“二,二嫂。”秀宁发现之娴出了神,连忙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她,懊恼道,“二嫂,你就当我方才在说混话,可千万别当真啊。”
之娴淡淡一笑,仿若无其事的对秀宁说道:“你说得是。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不必防范,那样只会让夫妻相处更为糟糕。”
打从进入李家的那天起,之娴就暗自做好了决定。既然夫婿不是个能给她平静生活的人,那么她也不想让夫婿为她有所改变。而她自己,为了不成为夫婿日后前进的绊脚石,只好尽力改变自己原本生活的一切,包括平静生活的愿望。
甚少出门的之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琳琅满目的珍奇商品,小贩们不同口音的吆喝声,一切都是那么新颖。
这时,眼尖的秀宁突然发现一个长相奇怪的新面孔,忙拉了拉之娴的衣袖说:“二嫂,你看那个人长得好怪。”
听秀宁这么一说,之娴疑惑的转过头去。秀宁所说的那人虽然身穿着中原服饰,但那与众不同的眼睛在人群之中却格外的显眼。墨绿色的双眼,凌厉的目光,以及不同常人般的警觉心,手中紧紧抓着一个布包从容不迫地向她们的方向走来。
这种眼神,动作,莫非是?脑中突然闪过曾经在某处看过的一副画像,之娴慌忙要拉起李秀宁离开。
“我们该回去了!”
秀宁被之娴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问:“二嫂,怎么了?”
之娴边走边说道:“不是中原人。”
秀宁不解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京都,何必怕一个外来人。”
之娴停下脚步,低声说:“突厥人。”
“突,突厥人?”秀宁低呼出声,“这种时候,突厥人怎么会突然出现?我看那人古里古怪的,一定有问题。不如,我去将他抓起来审问一番。”
语毕,秀宁就要撩起袖口,转身追去。
见状,之娴忙拉住秀宁,低声劝阻:“万万不可。我们还不知此人来历,若现在出手,且不管成功与否,都会打草惊蛇惹来事端。不如我们先回府邸,告知父亲大人为好。”
秀宁错愕地看着之娴,心中暗暗称奇,本来以为二嫂只是个知书答礼坐于深闺不懂时势的小媳妇,没想到她竟身藏不露啊。
秀宁咧嘴一笑:“就依二嫂所言。”
李家。之娴一回家,先见到夫婿世民,便与之提及刚才所见到的事。世民闻言一惊,,陷入了沉思。
世民低着头,问:“之娴,你确定看到的真是突厥人?”
之娴点首答道:“是。”
书房内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奇怪气氛,李家三兄弟与父亲李渊都聚集在书房里。
李渊将一纸书信放在桌上,笑道:“喏,这突厥人果真是联络到我们这里了。”
建成首先看完书信,他将书信交给世民,沉吟道:“会不会是上次世民应征勤王大胜,突厥有意拉拢李家,所以才会有突厥人出现在此?”
元吉不假思索道:“父亲,既然突厥人想拉拢我们。不如,我们就答应他们,反了隋吧!反正现在反隋的人也多了去……”
“你胡说什么!”李渊双目一瞪,显然对元吉的话感到不悦。他把目光一抬,看着身旁的次子,柔声问:“世民,你的看法呢?”
李世民分析道:“父亲,虽说突厥提出的合作条件都对我们有利。可目前以我们的实力是不足以与隋抗衡,如果贸然答应下来,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突厥可就坐收渔人之利了。”
闻言,李渊这才面带笑意道:“还是世民说得有理!”
元吉偷偷白了李渊一眼,不满地咕噜道:“父亲只听二哥的话,还叫我们来商量什么鬼东西。”
“元吉,你在说什么呢?”
“没,没说什么。”元吉嘴一撇,心中不是很痛快。
“世民,对于那个突厥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世民看了窗门一眼,略有深意地说:“父亲,孩儿认为,我们还是可以利用下那个突厥人。”
“怎么?你有什么办法?”
世民双手抱拳,微笑说道:“以我们现在在朝中的情势看来,皇上对我们还不够倚重,不如将这个突厥人献上,以此来取得皇上的重新信任,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李渊犹豫了下,才点头道:“恩,如此 ,就依你的话去办。”
原本沉默不言的建成突然开口阻止道: “父亲,这样的决定是否过于草率了。如果,那突厥人到时反咬我们一口,或者是皇上因为此而发怒,反而弄巧成拙怎么办?”
“建成所言也对。”李渊把目光抛向世民问,“你怎么看?”
“大哥不必担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父亲。“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看了父亲一眼,“我们这些年的准备也足够了吧?”
李渊听完二子的话,闭上双眼久久才说道:“就这么决定,你们先下去吧。”
“是,父亲。”三人向李渊行了个礼,一同退了下去。
建成对刚才世民所提起的事情,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小小的责备道:“二弟,你刚才真是太乱来了。你可知道,这种事情要是一不小心可是会为全家惹来杀身之祸的。”
元吉也连连点头道:“就是,二哥,你应该去劝父亲起兵的。难道,以我们现在的军力还怕他不成!”
世民信心满满地微笑答道:“大哥,三弟,你们且放心,皇上现在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如果,皇上知道突厥也在拉拢我们的话,你们认为他会怎么做呢?”
建成笑道:“皇上毕竟是皇上。能坐在上位者必有其不同之处,换成是我,也会拼了命来拉拢李家。毕竟,现在朝中可用的人才几乎可以算是没有了。”
“怎么连大哥也?”
李家千金秀宁终于要出嫁了。华丽的新娘嫁衣,高贵气派的新娘头冠,以及令人羡慕的不菲嫁妆。只是,这一切全不是身为李家之女秀宁真正想要的。
“就要离开这里了!”秀宁掀开红盖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之娴今天和世民商量好了过来帮忙秀宁梳妆,只是今日的秀宁却是神情恍然,不苟言笑。之娴不免担忧道:“怎么了?小妹?”
“我想再最后一次看看这里,以后说不定没机会回来了。”秀宁的眼神中尽是说不清的无奈与哀伤。
“不会的。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父亲,世民他们都会很高兴的。”之娴双手轻轻指着前方的几个包装得十分精致的盒子微笑说道,“你看,这些都是你的三位兄长给你的礼物。为了挑选礼物,他们可是煞费苦心呢。”
“他们就这时候才肯对我好。”秀宁轻轻一笑,笑红了眼眶,不再犹豫,把盖头放了下来,转身离开陪伴了她童年久久的闺房。
“新娘上轿!”随着一声高喊,在众人相送之下,秀宁步上了那未知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