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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带病登台 ...

  •   林爱月头也不回,走得极快,顾崇没有再跟上来。

      她心里很乱,喧闹的街市仿佛变成了无声电影。她埋头瞎走,钻进烟火气很浓的小巷,偶然抬头,看到了一块熟悉的招牌。

      是一间小酒吧。研一时她来香港参加学会,飞机邻座是个调酒师,邀请她到店里坐坐,她便来了。两年过去,不知道那小哥还在不在。

      林爱月推门进去,法式风情的装修未改,店里放着小野丽莎的法语歌《最后的华尔兹》,低哑的嗓音哀而不伤,深情又理性。

      这间酒吧为落单人士而设,吧台很长,卡座很少,两两相近的人多是才认识的。林爱月走向吧台,调酒师Tony一见到她,眼神一惊,而后笑起来:“是你啊!”

      林爱月也笑:“又见面了。”

      Tony往她身后一看,说:“专程来看我的?”

      “是啊,对你调的白俄罗斯念念不忘,就来了。”

      Tony大笑,损她损得不留情面:“上次说好了下次带男朋友来,今天你还是一个人,这两年里混得这么差啊?不应该啊小美女。”

      林爱月自嘲地笑笑:“是啊,你看看我这么惨,喝点什么好呢?”

      Tony取来酒,挥手起落,递给她一杯暗紫色的酒:“蜜桃乌龙,很甜,愿你有个好心情。”

      “其实,短饮才是Tony的看家本领,”近处传来一道声音,林爱月抬头,是个男士,“小姐应该试试。”

      短饮度数高,林爱月酒量不佳,从未尝试。但今夜心情正合适,她索性问:“有什么推荐吗?”

      “来杯黑夜之吻,”男子打了个指响,Tony开始调酒,他向爱月自我介绍,“我叫张文,敢问小姐?”

      “林爱月。”

      林爱月就这样变成了那些两两相近的对子中的一个。两人聊了整晚,张文对她说:“你应该不常来酒吧吧?”

      “被你看穿了,”林爱月说,“我是不是很没有情调?”

      “不,你很有趣,和你聊天很愉快,”张文说,“其实人做自己就好,不一定非得幽默,非得有情调,非得八面玲珑。”

      林爱月笑了笑,抬声:“Tony,再给这位帅哥来杯马天尼,我嘛,来杯长岛冰茶。”

      Tony有些犹豫,张文已出言劝她:“你已经喝很多了,早点回去睡吧,你不适合买醉。”

      “没关系,”林爱月摆摆手,笑得过分热情,“Tony,你要是不调,以后我就不会再来了。”

      “要下次还是你一个,我宁愿你再也不来。”Tony由衷地说。

      “最后一杯。”林爱月举手保证。

      等她喝到眼皮微重,张文不得不说:“回去吧,我陪你出去打车。”

      林爱月不愿走,张文拖着她离开了酒吧。

      凌晨已至,街上很冷清,一眼看不到人,也没什么车。

      “我自己走就好,”林爱月拍拍张文,“你回去吧。”

      张文笑了,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可别以为我是个坏人,找到计程车我就走。”

      安静的巷子里兀地来了阵急促的脚步声,张文被人一抓肩膀,他回头,是个面色冷冽的男子:“请你放下这位小姐。”

      林爱月也一怔,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张文问:“你是?”

      男子面向爱月:“林小姐,我是应先生的下属阿亮,先生让我来接你。”

      他们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停着辆黑轿车。

      林爱月收回目光:“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看清了那车有多名贵后,张文也不想惹事:“爱月,要不要我给你叫辆车?”

      她自然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你先走吧。”

      道了别,张文走了。

      “林小姐,”阿亮说,侧身示意身后的车,“先生在车里等您。”

      “我自己回去,”林爱月说,“刚才那个人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送我出来上车,你转告他……别担心。”

      她说完转身就走,阿亮跟上来拦她:“林小姐,先生亲自来接您,您就跟他回去吧。”

      林爱月:“让开。”

      阿亮不动。她提了音量:“让开!”阿亮还是不动。

      林爱月猛地推他一把,撒腿就跑。阿亮一怔,才要提步追,就见到她身子一栽,摔倒在地。

      阿亮很努力没笑出来。早听顾崇说过这女孩很蠢,他还不信,先生怎么会看上这么蠢的女人?没想到是真的蠢。

      一阵压迫感骤近,阿亮迅速回头,果不其然,应绍衍来到了近处。阿亮颔首:“先生。”

      应绍衍径直往前,走到爱月跟前,递给她一只手。爱月别开脸,兀自爬起来,往前走。

      ——“林爱月。”

      他冷冽的声音传来,她感到脊梁一震,却倔强地不肯回头。紧接着是一阵疾步声,她迅速被一双胳膊抓住,双脚凌了空,整个人被他抱起。

      她终于对上他的眸,那里头幽深清冷,她看不懂。他就像这夜,沉默,却危险。

      应绍衍抱着她,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你放开我,放我下去!”爱月挣扎着,却根本是不自量力,她突然吼,“——应绍衍,我真的玩不起你!”

      应绍衍的步子一顿。同样震住的还有阿亮,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先生名讳。

      应绍衍继续往前,阿亮跑到前面为他开门,他将爱月塞进车里,跟着坐了进去。

      “开车。”

      “是。”

      破败的巷子缓缓后退,林爱月冲他嚷:“你要带我去哪?”他不应,她又说:“我不回去我同学和老师会找我的,你要我怎么说?跟你在一起?”他还是不应。

      她伸手扯他胳膊:“你让我回去!”

      应绍衍纹丝不动。

      爱月想起来魏子煜那天给她支的招,说:“我有男朋友了。”

      应绍衍终于抬眼,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

      “……昨天。”

      “刚认识的?”

      “……是啊。”她完全被他带着跑。

      “昨天刚认识的,”应绍衍若有所思,“负责接应你们的郭浩?”他杀伐利落:“明天让他收东西走人。”

      “别啊!”林爱月吓一大跳,“不是他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我骗你的。”

      “骗我什么?”

      她哪敢再坑别人:“……我没有男朋友。”

      应绍衍:“小小年纪,说谎可不好。”

      “那你大大年纪欺负人就好了?”林爱月逼急了,“堂堂一个老板为难一个小姑娘,你还要不要脸啊!”

      开车的阿亮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车内气压骤降。

      突然,一道凛冽的声音响起:“停车。”

      林爱月和阿亮都一愣,阿亮缓缓靠边,停了车。

      应绍衍丢出二字:“下车。”

      爱月去摸门把,拉开门逃出去。车门关上,车子立马开走,无情地消失在她视野里。

      空荡而寂静的马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沿着马路等车,走了很久都等不到,而地图显示这离酒店还有三公里。

      “神经病啊!”爱月狠狠跺脚,委屈得想哭。

      ……

      翌日绿川来敲爱月房门,发现她竟还在睡着。看着她黯淡的脸色,他有些担心:“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精神。”

      她昨晚活活走了回来,昼夜又有些温差,顶着单薄的衣服吹了三公里路的冷风,到酒店时已有些头晕了。

      “没关系,”爱月撑起眼皮,“我马上起来。”

      今天亚际年会,各部门还有大大小小的会议,下午才是全体年会,而他们上午要跟着教授一起见开发部的人。

      尽管有些难受,她顾不得了。

      捱过上午,爱月抓住午休时间打了小盹,头晕却没减轻半分。

      全体年会下午三点开始。

      宴厅布满成排座椅,最前方台上红毯铺就,一排高层坐席,一个演讲台,以及巨大屏幕。宴厅里已是人头济济,只台上高层虚位以待。

      林爱月扶着绿川的胳膊,走得步步惊心——这是她二十四年来少有的几次穿高跟鞋,还是十一厘米超高跟。

      进了宴厅,有人问:“哇,这是今年请来的哪个明星?”

      “你也觉得很漂亮吧?我刚刚一直在想是谁呢。”

      有人过来跟林爱月确认上台时间,绿川担心地再问:“小月,你真的没问题?”

      爱月挤出笑:“没问题。”

      很快人都齐了,台上席位只空了最中央的。某一刻,所有人都起了身,目光聚焦在入口,随从簇拥之下,应绍衍徐徐走来,一身西装笔挺,高大英俊,风姿绰然。

      宴厅内掌声响起。

      应绍衍抬眼望向在座,嘴角微扬,俊颜如玉。蓦地,他目光落在席间一点。林爱月指尖一颤,他在看她,准确无误地在看她。

      他直接走上了演讲台,宽厚的臂膀张开,扶在台上,朝台下稍稍欠身。

      又是一片热烈掌声,厅内气氛肃然起敬,别无杂音。

      他像一个所向披摩,不可一世的将军,所有人都是集结于他麾下的忠诚将士。

      应绍衍抬了抬手,满场落座。

      高台上,他不疾不徐,扶了扶话筒,富有磁性的一口美音在厅内放大环绕:“上个月,我在英国跟IMH的CEO琼斯先生会面,他的自我介绍……嗯,非常高大上,’顶级的制造商,顶级的运营商,顶级的设计团队,’问我怎么看,我说,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虚怀若谷,意思就是——我知道我考了第一名,但别人问我成绩好不好,我还是得说,一般般。”

      “哈哈哈哈哈……”全场爆发哄笑。

      林爱月满眼的难以置信。

      应绍衍由着全场笑了片刻,再摆手,全场迅速无半点杂音。他敛了恣意,神色转为冷峻威仪,开始做年终演讲:“这是中国和全球经济都持续恶化的一年……”

      他优雅从容,全程脱稿,手上没任何文书,提到具体的数据点时,才转头看向大屏幕。中间提到与东大实验室的合作,应绍衍向青山教授摊开手掌,全场目光聚焦,爱月也微笑致意。

      “我的天,那个小姑娘是研究生?”

      “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读工科?”

      这是应绍衍全程演讲中唯一一次引发的窃窃私语。

      与东大的合作之重要,他将此事放在演讲最后着重说明。接着轮了几位高层发言,有人过来提醒林爱月即将上台。

      “下面有请我们的研究团队成员代表上台做详细介绍。”

      林爱月步步而上,全场掌声相迎,可这些声音充斥着她沉重的脑子,无比刺激难忍。

      走到应绍衍面前,她看了他一眼。他始终注视着她,无声而有力。她身体里涌上股劲儿,她一定要做到最好。因为他在看着她。

      应绍衍目光落在她一身正装上,白衬衫西装裤,搭配高跟鞋。穿得这么规制,还挺可爱的。

      林爱月深吸口气,走向演讲台。

      转身,站稳,抬头——台下,上千只眼睛对焦。这样全场瞩目的场景,她并不陌生。高考百日誓师,她是毕业生代表;大学各类演讲辩论,她是学院代表;读研究生以来更是有数场学术研讨会,她随团队走访全球名校,因出色的英语口音,屡次代表东大发表演讲。

      她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泰然自若。因为她知道,她是在场所有人中的佼佼者。

      可今天她竟觉得一丝紧张。仅仅因为那一个人。

      林爱月扶稳话筒,唇角缓缓绽开微笑:“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林爱月,来自上海,东京大学青山宏实验室的一名成员。”

      掌声雷动。

      “非常荣幸能与亚际合作,我谨代表宏,向贵公司表示由衷的感谢。”

      “我的导师,青山宏教授,曾担任日本电子通信研究院院长、日本电子工业集团总工程师……”

      说到这里,全场轰动,掌声更为热烈,青山教授起身鞠躬致意,接受这尊敬与欢迎。

      林爱月微微一笑,继续了演讲。她从容自得,掷地有声,不时比划手势,节奏把握得极准。

      十分钟整,演讲结束,潮水般的掌声汹涌而来。

      林爱月回到座位上,长舒口气。

      绿川一脸崇拜:“小月的英语说得真是太棒了!”

      爱月回以一笑,天知道她已经难受得快撑不住了。

      爱月从会议中得知,徐溯和顾崇除了身兼应绍衍特助以外,均在集团里担任要职。而顾崇主职统筹,跟着应绍衍跑动的多是徐溯,这与爱月的认知有些不符了。明明在日本时,她从来都是见到顾崇跟着他。

      会议结束后,开始酒会。电讯公司高层与青山教授同桌交谈,爱月和绿川也在其中。

      华尔兹奏响,男男女女簇拥起舞。

      前方爆出欢呼,林爱月跟着看过去,是应绍衍挽着一位女高管步入了舞池。他眼眸深邃,嘴角含笑。冷光聚焦,在他俊颜上落了层光晕,更显柔情。

      她一时入了迷,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小姐看得这么入迷,想不想试着也来一曲?”

      林爱月回头,西装革履的男子正欠身看她,她认得他,开会时坐得很近,是某个部门经理。附近几桌人见了,纷纷鼓掌起哄,绿川也催她:“快去呀!”

      她不太想答应,纯粹是因为她实在不舒服。可顾及对方颜面,她只好把手递了上去。

      男子将爱月拥入舞池,翩然起舞。

      “快看!是那个漂亮的研究生!”

      “王总下手真快!我刚想找她的!”

      舞池里,应绍衍和林爱月之间,隔了一双人。他注意到了她。可爱月,头越来越沉,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林小姐,你的舞跳得很好,以前学过吗?”

      爱月一扯嘴角:“嗯……本科毕业时领过舞。”

      “是在上海读的本科吗?”

      “嗯……”

      “我曾在上海待了三年,觉得气候比香港稍微好一点。”

      “林小姐?”

      林爱月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舞池里惊呼乍响:“——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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