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 * 欧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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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 欧泊
──“火焰、碧海、冰原、高山与风的变色游戏，缤纷又浑然一体，拥有绝伦的变换色调，它的迷人正是来源于它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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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芮瓦德的中南部是一个相对宁静的海拔，不同于西北部群山的令人生畏，维士尔丹的山峻然却不凌厉，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在山尖构成了它们的王冠，只是远远俯瞰着这片区域。通过冰原和点缀其间的山谷、湖泊，穿过长着一片片树丛的绿色平原，一直蜿蜒到莹湖畔的费朗查大道，再往东南不远，便通往都城卡洛璐以及其它美丽的王室行宫。其中，芳松家的领地珀琶法就在不远处。
从古老而优美的城堡西翼突然传出一阵鸡飞狗跳，慌张跑在前的童仆头发凌乱，略显圆润的面部线条和泛着水光的眼睛自有种可爱的清秀感，敞开的上衣领口被扯得歪歪扭扭，背心的扣子都没扣好。
「别跑，赫什！」随后追出的贵族少年步伐很快，却依然有种不疾不徐的悠然。这是个个子长得很高、举止却优雅轻盈的美少年，着一身领部刺绣有连馨花暗纹的素色冬装，垂下来披过肩头的丰茂长发束得整齐，在风中自然闪动艳丽的鎏金曲线，在这单调的冬日光景中令人眼前一亮。
「少爷，放过我吧…！」名叫赫什的小仆从转头求饶，连鼻子上的雀斑都快发红了。
「……」贵族少年缓缓停下脚步，他身上透出一种气场，叫光顾着逃的赫什不由也站停了不敢动弹。他低垂长睫目光平和而端庄，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套，随着修长手指翻动的一个手势展开浅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做个明理的乖孩子，赫什，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尽管少爷举手投足都矜贵有礼，说得又那么正经，但孩子清楚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位简直…就像一只老狐狸！「我……您……」童仆赫什几乎要咬到舌头，抓牢了衣襟四处张望，压低了嗓子飞快申述，「您不能再让我扮女装了！娜姬…不，主神在上，这里有这么多贵客，为了欢迎国王陛下的尊驾我们每天都要多背三次家训，如果被人发现…如果威利斯主管觉得我会使珀琶法蒙羞，我一定会被赶出去的……而且奥利维埃少爷，我…我已经长喉结了！！」紧张归紧张，他提到自己最近才明显的喉结倒有些得色，不自觉地顺手去摸了摸脖子，赶紧整理起领口来。
亲王家的长子，奥利维埃·斯坦伦发声笑了起来，童仆不由又涨红了脸叫道，「奥利维埃少爷，快别笑了，求您放我回厨房吧！」
奥利维埃抬起一对迷人的黝蓝眼睛，为众人夸赞的美丽双眼中满是狡黠，「不～行，那该多浪费素材呀，反正你这样可爱的孩子不可能一直在厨房帮佣，不如现在就让威利斯先生派你到我身边当见习男仆吧。」他佯作没听见童仆自咽喉深处发出的一声呜咽，踱步往回，「顺带一提，关于喉结你提醒的极是，下次我会留意给你尝试带领饰的款式。」
这番对话要是被别家听闻，保不住得惊掉下巴。平素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奥利维埃·斯坦伦虽然有着极富魅力的美貌和机敏，但也总一副兴致缺缺、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气派，叫人无法洞悉其想法，仿佛他尽管身处众人瞩目的中心，所有从外部投掷过来的话语全都被那层礼貌的膜包住，被柔和地弹回来，无法到达他内心的深处。可此刻所说的内容…更别提对话时他几乎是使坏的愉悦口吻！
作为王室的堂亲、芳松亲王家的长子，说奥利维埃·斯坦伦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毫不为过。他本人也完全对得上这出身：英俊优雅，谦逊博学，也无公子哥们常见的种种不良嗜好，除了鲜少主动参与赛马牌局等活动这一点让人略嫌难交往，举止、礼仪、私生活都不曾传出负面消息，难怪坏脾气如国王法埃凡谢尔三世都对他喜爱有加，亲自指定他为太子的伴读。
他天赋极好，自幼学任何东西都是一点即通，对什么都能轻易上手。未来亲王的头衔且坐拥弗芮瓦德王位的第五继承顺位，他的优秀对于严厉的父亲而言理所应当，对他自己来说也是。或许他也曾是个内心淘气的顽童，谁知道呢，总之亲王成功地将他长期封锁在无波无澜的环境中，塑造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继承人。到他十二岁上下，已是弗芮瓦德宫廷出了名的诗歌、绘画、马术、击剑无所不能，随意接过游吟诗人的尤克里里在手中便是拨弹出神入化，歌喉迷倒一片，甚至是他不甚热衷的一手扑克都从无败绩。但同样的，奥利维埃对什么都毫不在意，他的世界太小太规律，也太无趣，从来得不到任何多余的回应。直到他某次意外地在帮佣厨娘卓娅，也就是小赫什母亲的针线活前败下阵来，才突发奇想地开始了他的兴趣和主动专研，越花心力越是着迷，竟是嬉笑言谈，私下连表情都生动多了，就像从事不关己的外壳中焕发了全新的人格。到亲王发现自己的继承人有此怪癖、严令禁止时，奥利维埃付之一笑，只承允了不会令家族蒙羞，从此由明转暗。少年的叛逆期也好自尊心作祟也好，他早已是技艺精湛，渴望更深──真正经由自己双手创作与传递的美丽梦境，与地位身份无关，甚至是突破这些束缚，因而格外璀璨的存在和成就感！
因为母亲的缘故，目前仅是个小帮佣的赫什成为了少数知晓奥利维埃·斯坦伦真正性情和热情所在的人，幸也不幸地接受了少爷过多的厚爱：红及卡洛璐各名流沙龙的神秘设计图的报酬里有他的份，试衣也免不了有他的份──他家的任性少爷可不管男装女装有什么不合适的。说起来，奥利维埃虽然百般压榨劳动力，打从心里却对赫什极亲近，有时甚至觉得像是自己的半个弟弟，这次玩笑要将赫什调到自己身边也有几分真心在其中。他希望能逐渐磨练他，不过就赫什那孩子冒冒失失的礼仪举止，恐怕还是等国王一行的造访结束后再做安排为好，省得他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贵人挨鞭子。
随后的几个礼拜，随着国王宫廷莅临，整个珀琶法忙极一时，奥利维埃也整天陪伴在太子夏尔尼身旁参加各种活动，几乎没见到赫什几次，却不经意地发现他神色胆怯阴沉，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奥利维埃想问情况，男孩竟是一见他便落荒而逃，与此同时，关于赫什，居然传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金发的少年独自坐在湖畔，便是清冷景致中那般明艳的色调，仿佛不是被冷冽的冰霜，而是一道蜜金色的日光射下，将他固定在铺设软垫的木质长椅上。
国王此次同行女眷中有传闻早已疯癫的莉莲安娜公主，他对她亦有耳闻。这位疯公主辈分虽高，还不及她的侄子法埃凡谢尔三世年长，是先王唯一未夭折的么女，比起法埃凡谢尔三世更具黑剑葵家的血统，一直独身未嫁。王室对外称其自愿侍奉主神，但在宫廷中素有□□之名，国王因她神智错乱、又或是唯恐她出嫁后诞下的继承人争位，将她长久禁足不许婚嫁，对其在自己行宫内眷养男女奴役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而现在，这些流言传递者挤眉弄眼地推断，莉莲娜公主虽仍是足不出户，却是很喜欢珀琶法的房间、食物，以及送食物的人，她新宠的小厮每天带着托盘消失在门背后的黑暗缱绻中，那嘎吱作响的房间，总要到深夜才再开启。
一阵狗儿和人马的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舒开蹙起的眉，转头给他尊贵的客人一个惊喜且无限友善的微笑，「夏尔尼殿下，您这是要去猎场？」
不远处，法埃凡谢尔·夏尔尼·弗芮瓦德将躁动的马和猎狗们留在原地，独自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他快速示意太子的随身侍从上前，将厚实的皮毛大氅铺到本就很柔软的长椅上。
「奥利维埃，你知道我不过是去陪父王露个脸的，我可真不擅长这些。」太子瘦削的长脸上露出放松，往手上呵着气，抬头向递过热饮的随从道谢，又令他们到另一边等待，「你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亲王的客人们不需要你去招待吗？」
奥利维埃心领神会地朝他眨眨眼，「难道我还会有比您更尊贵的客人吗？」
夏尔尼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表示对他再一次利用自己的名头逃避社交的宽宏默许，「就当是这样吧。」而奥利维埃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王太子有些无奈地瞅着自己的友人，他本人性情温和，向来无争，法埃凡谢尔三世无男性子嗣，因而指定远亲的他为继承人，他在被接到弗芮瓦德后染上了肺病，在陌生的宫廷里益发是畏缩，多亏有奥利维埃这么个朋友，这几年来看着精神了很多。奥利维埃对这位外来的太子也有一份特殊的信任，在他面前并不过分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好了，能告诉我你刚才在烦心什么事吗？」
「我在想，这么个风景优美却又冰寒刺骨的地方，要是有哪个滑雪者失足跌下恐怕就有趣了。」
夏尔尼不由莞尔，因共同的秘密回忆油生一种默契感，「也许吧。」但他当然也能隐约感受到奥利维埃的玩笑不过是随口掩饰，出于尊重，他忍住了没再发问，只是以关切的眼神一直望着好友。
奥利维埃想了想，片刻之后简单地将那流言告诉太子，并问他是否有所听闻。「当然……」太子微现局促之色，「关于莉莲娜公主的事情，你知道，传闻能多离谱就有多离谱，只是这次关系到珀琶法、甚至是落到了具体的一个孩子身上，实在是有些少见的难堪。」
「您认为、有可能是真的吗。」奥利维埃以一种平板的声调陈述，脑中却飞快地掠过赫什身上的种种变化：梦游般的失魂落魄，被叫到时的无限惊恐，深深的黑眼圈使双眼在突然消瘦的脸上显得更大，再加上扣得严实的高领和领巾，简直不像这年纪的孩子，倒像个染病多年的肺痨患者……高领！他心中凛然，那孩子长出喉结后总是骄傲地表示自己是成人了，为什么会风格突变，甚至于恨不得将每一寸皮肤都避人视线？！为什么他不曾更关心那孩子一点？他不敢去想那孩子究竟在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没坚持叫停赫什好好说上几句话呢！
他的痛心和自责没在脸上表露半分，可夏尔尼仍是察觉了，「奥利维埃，别去想了，至少我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可以把那孩子调去……」他突然停下。
上前恭顺行礼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蓬松柔顺的茶色头发，稍嫌孩子气的大眼睛在精致面孔上闪烁，举止却远比同龄人更温柔有礼。奥利维埃一眼就认出了是近侍国王多年的法恩·赫伯，听说新近被国王封为男爵，两人年龄相仿，倒也是相识多年，只是他素来不太喜欢法恩这个人，不因出身，而是因为那种诚惶诚恐外表下的若即若离。
在太子首肯后，法恩这才抬头奉上一个略带拘谨的无辜笑容，「殿下，原来您和奥利维埃阁下在这里，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陛下见您还未到，有些担心，特地差我来找您。」
「劳你转告陛下，请他先出发，我很快就会跟上队伍。而你，奥利维埃，你当然会为我的收获祈福吧。」太子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好吧，该去履行责任了”，法恩却转向奥利维埃，「阁下，您不加入吗？」不待他开口，又接着说，「或许您愿意加派人手为猎队返回的宴会做准备，您知道，我们的陛下总是深深钟爱着维士尔丹的猎场，等他尽兴而归时恐怕又是深夜，总是要麻烦亲王家照料那么多饥肠辘辘的人马和猎狗，您家还总安排得那么完美，我对亲王殿下和您真是由衷钦佩与感激。」匆匆行礼后，就和他出现时一样突然，法恩几乎是唐突地快步上马，向他们再度致敬离去了。
望着法恩匆匆的背影，两人沉默了片刻。「……你认为他都听到了多少？」太子轻声问。
奥利维埃·斯坦伦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夏尔尼摇摇头站起身，忍不住朝那个方向又叹了口气，「我真为法恩这孩子难过，他心里一定非常痛苦，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跟着起身为王太子殿下拿过了大氅，只是简短地说，「我随您一起去。」
整个狩猎过程中，临时起意加入猎队的奥利维埃·斯坦伦始终在王太子夏尔尼的队中相伴，不见他如何奋力围追猎物，其挺拔优雅的姿态和绝佳马术、御鹰技巧却仍是惹得人不由多加瞩目。他不曾望向法恩一眼，但实际上又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他。
法恩是何来历，瞒得过别人，他作为芳松亲王的继承人怎会不知。茶色头发和美人尖都是黑剑葵王族的外貌特征，而更重要的是鼻口像足了王太子夏尔尼，当然，更像国王……法恩身上影影绰绰的影像，他和夏尔尼心中各有推断，只是彼此都未公开，也未从父亲处得到切实映证。但奥利维埃当然会留意法恩不时在人群中偷望莉莲安娜公主的眼神，以及此时对赫什的冰冷视线。
赫什！这个可怜的傻孩子！！猎队往回时已是深夜，正如他所预料的，亲王府邸远远已是燃着熊熊火把、飘来诱人的食物香味，一排手端托盘的童仆侍女分列道路两侧恭迎，在临时搭建地户外长餐台旁预备为国王一行接风，作为厨房帮佣的赫什也赫然在列，而法恩等三两人作为国王近侍已驱马前行。奥利维埃向国王一行礼，策马紧跟法恩，两骑一前一后遽停在了赫什跟前，劲风几乎掀翻了童仆的帽子，小赫什脸色发白忍住了没出声，却是吓得近处侍女们失声惊呼。
率先下马的法恩先是温和地向受到惊吓的童仆问声安，打开了童仆手中银质托盘的盖子检查过食物，又彬彬有礼地请他再加上一杯热蛋酒一同端去给国王。赫什茫然地点点头，显然是受宠若惊到有些懵了，也没看奥利维埃，回头就冲餐桌去照做。
法恩朝奥利维埃一笑，「殿下，您不必事必躬亲，陛下等人的事务自有我们来照料。」奥利维埃口中随意应承几句，迎面车马风尘渐行渐近，显是以国王为中心渐至队伍最靠前位置，众人拥后呈圆弧状靠拢而来，噪杂、喧嚣、欢笑好不热闹，两人便也跟在手托餐盘的侍从、公爵府仆役等人，同返队伍方向预备接驾。
赫什手端托盘，正走在不远处仆役队伍的最前方。明知法恩挑了赫什上前给国王送餐可能正是有意为之，奥利维埃边走边保持警觉地关注着孩子的一举一动，见其有板有眼、脚步稳健地跟着领队，他心中稍宽。却在这两拨人马即将相汇的风口浪尖，赫什突然一晃，托盘在手里莫名发烫似的右手剧烈抖动几下，试图去抓牢，明晃晃的整盘已哐当一声砸翻在地。
国王的马长嘶着弓跳起来退后几步，惊得原本就跟得极近得几位贵人宠儿们的人马挤作一团，慌乱中咒骂连连、马啼和鞭声连串响起，竟是有人险些被踩翻！法恩奋不顾身跑上去拉住国王的马缰，奥利维埃就在同时赶到抓住了王太子的那根，迎面去顺国王坐骑的颊和长鬃，凑近低声吁吁安抚，当几个反应过来的近侍和年轻贵族跳下马维持队伍间距，他已抢先扶脸色铁青的国王下了马，反身一个箭步冲向站在原地发怔的赫什。
在所有人的眼前他上去就是一记鞭子，啪的重重脆响后，童仆已摔到在地。奥利维埃用收起的鞭节指着赫什的脸颊，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退下！」男孩浑身都在颤抖，顾不得脸上横跨的殷红鞭痕和缓缓流下的血迹，翻身连滚带爬地离开。而奥利维埃向着国王单膝跪地，大声为自家对仆役培训失责忏悔不已，请求国王最高贵的降罪。
法埃凡谢尔三世眼中惊惧稍平，「芳松家总会为我准备惊喜，我永远猜不透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礼物。」
这是句挖苦意味大过打趣的俏皮话，寻常人就该心中凛然，可奥利维埃只是眨眨眼睛，从容一笑。光注视着他的眼睛，就会有被其中映蕴的万千星光吸住的错觉，右眼睫毛优雅的弧度下，一颗泪痣营造出格外的魅惑美感，使他即使什么话都不说，眼神中就充满怡人的说服力。
对上这个素得自己青睐的优秀子侄，国王面色渐渐和缓，似是也想到芳松家的地位和种种殷切，开口令他起身。他这才优雅得体地站起，边指挥珀琶法众人继续为贵客们奉上美酒嘉膳，边安排着猎物的处理。
三世国王看似对细节琐事不耐烦，却生性残忍，也从不是个大度之人。即便是流言最鼎沸的风口浪尖，他也不想顾虑家族了，当晚他就想将身在危险中的赫什悄悄送走，只是找遍了珀琶法，却始终没能找到。
直到晨曦出现，管家悄声报知已有国王的侍卫注意到他们的频繁进出，怕惊动国王等人，他只能先做罢。他们发现厨房里有本应被端给国王的食物托盘，只剩些被啃了几口的火腿和不再满壶的蛋奶酒，那傻孩子也不知在哪儿边醉边哭，鼓劲发誓要躲个几天让谁都找不着，等国王的大起身后，他会连客用马厩和周边镇子都寻一遍。前去向国王例行请安之前，奥利维埃先去宽慰了赫什的母亲卓娅，女人犹自挂着惶恐泪痕的脸上燃起希望，频频点头，他内心更是不安。
心事重重，却又不得不尽义务地进到国王的大帐，国王正在近侍的簇拥下检视摊设在地面的战利品，身边最近初跟着法恩轻声细语一一介绍，发现来人是奥利维埃之后立刻不再做声。国王转过身，远远容光焕发地说，「你今天来晚了，我的孩子。但没关系，你们把下人训练有素，将我昨晚带回来的猎物处理得又快又好，我很满意。」
他适时欠身，对国王恭维几句，也再次表达了芳松家的受宠若惊，于是国王心情益发愉悦地大笑起来，「我更欣赏芳松家的效率，我对你们的礼物很满意。」
奥利维埃一愣，抬头对上国王黑眼睛，他咧开的笑开怀又充满嘲讽，而一旁有更令他刺痛的视线，他发现法恩抿唇紧盯自己，眼神在他和地面间闪动着刺探。奥利维埃心中突然狂跳，视线随之在熏硝处理的兽首、已剥好皮的猎物和码得整齐的皮毛之间快速寻找着。
他走过去，弯腰拉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布匹下，小赫什脸上犹自带着他留下的鞭痕，双眼紧闭，嘴角干涸的血渍一直淌到耳根和颈项，发青的尸身上是更多的鞭痕和发黑血污，致命伤从肩膀直到腰际，整个人几乎被生生劈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忍受着脑中的轰鸣，听到血液逆流的声音。
是国王下令弑杀，是芳松亲王授意实施鞭挞与献媚，是谁更早发现了这个视图逃走的孩子，是谁虐待了他，又是谁最终下了杀手……
他最终什么都没问。
在安排好卓娅生活之后的某天，奥利维埃走进了亲王的执务室，不管门后发生了什么内容的对话，当再走出来时，两人都是如此心平气和，从此更多讨论家业和政事，以至于他年龄尚小的弟弟妹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觉得寡言少语的兄长和父亲感情很深。
六个月后，弗芮瓦德战事开始明显失利，法埃凡谢尔三世更是喜怒无常，朝令夕改，一系列宫廷政变和秘闻接连发生，莉莲安娜公主因复辟牵连，传闻被三世亲手赐毒酒死在王宫。身为皇太子的夏尔尼匆匆与表妹订婚，半是示好国王半是对黑剑葵血脉致敬，在风雨飘摇中努力巩固自己的地位，一批年轻的宫廷贵族被加封，势力重新洗牌，这其中，唯有芳松家的权势始终稳如泰山。人说亲王压牌奇准，也有人艳羡其长子奥利维埃能力卓群，既擅家业又长礼乐，得三世喜爱，为皇太子信任，轻易巩固了芳松家的坚实壁垒。
到了当年的冬天，年满十六、正式承袭准芳松亲王头衔的奥利维埃·斯坦伦以游学之名淡出弗芮瓦德权贵社交圈，再不久后，法埃凡谢尔三世染病不起，亲王推动了与萨克利亚的建交。
纪年历248年的初春，萨克利亚名流欢迎奥利维埃·斯坦伦转入王都Q.X.学园时，邻国弗芮瓦德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准芳松亲王去了哪里。即使在群星闪烁一般列座在上议院的诸多权贵中，能拥有这样理想的继承人可算珍稀，不知多少人对芳松亲王羡慕得牙痒痒。扮演着无可指摘的未来亲王，众人瞩目的中心，他的梦想却在彼岸。
踏上陌生土壤远离国土的他，距离他的梦或许更近了…吗？来自弗芮瓦德的金发少年看似一派典型的冬国矜傲，谨慎地在心中藏起离经叛道。
他是敌对国远来的第一批客人，更是一位翩翩公子，满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插班进入Q.X.学园高中部数月之后，奥利维埃·斯坦伦竟是毫不起波澜，引人注目而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众人视线之中。
再很快，出现在Q.X.众人眼前是张扬浮夸到夺人眼球的奥立威·凡-斯琼，SEASON的新晋团长，将SEASON这个原属学院内部社团性质的剧团一举推至台前，甚至其剧目舞美乐队演员服饰之完美扬名海外。而他享有梦境缔造者的大名，果如梦一般迷雾重重，只有少数人知其过去，再看萨克利亚全境，又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短暂停留的准芳松亲王呢？
这很好，他付以色彩瑰丽璀璨一笑，他所缔造的美如同烟火和银河绚烂，从不需那些多余的附加名头，Opal，他以奇幻梦境征服世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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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番外 * 欧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