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青葱》遛鱼

7、起飞与降落

　　吴一江不出所有人预料，考上了北大。童乐去了合肥，上中科大。丁家佳一鸣惊人，竟考入武汉大学。郝文什么也没考上，家里出钱，给她开了一家上下两层楼的网吧，当起了老板。陈浩和几个同年毕业的职高同学去了广州打工，传说那里可以一夜暴富，遍地都是黄金。苏蒙还是在工厂，当工人。而何方，大着肚子嫁人了。
　　郝文非常满意自己的现状，她早就不想读书了。开网吧，坐着收钱，夏天空调冬天空调，还能自己□□聊天，听歌，看电影，舒服得不行。只是，她常常觉得对不起何方。毕竟是她牵的红线啊，害了一个天真的傻丫头，一辈子。听说何方过得很不好，那个小流氓在外面的发廊找小姐，乱七八糟的，天天不回家。她生了个女儿，被婆婆数落得一文不值。因为是大着肚子嫁过去的，所以在那个家里很没地位。何方有两个小姑子，一个性格刁钻古怪，动不动就拿话噎她。一个爱打小报告，何方半夜饿了取个苹果吃，第二天婆婆都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羞辱。郝文不敢见何方，她怕自己会难受。
　　苏蒙的爸妈离婚了。他们终于看到苏蒙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也决定开始各自的新生活。苏蒙他妈嫁了个卖汽车配件的老板，摇身一变，也成了和郝文妈一样的富婆。苏蒙爸娶了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女孩，比苏蒙只大三岁。苏蒙没有家了，住进了厂里的职工单身宿舍。他在技校时谈的那个女朋友甩了他，攀上了他们车间主任的儿子，整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好苏蒙并不在乎她，连分手也分得没什么感觉。
　　丁家佳在武大读中文，出落得仙女下凡一样。个子高，气质好，人也漂亮，被一群男生狂追。面对整夜的吉他声，大捧的玫瑰，温热的，特地打来送上楼的小炒，丁家佳总是在微笑。她的微笑神秘极了，令男生们更加着迷。那些男生不会想到，在女生宿舍空无一人的时候，他们心中的仙女会像个粗鲁的男人那样，闷上一口二锅头，醉眼迷离中，流下泪来。而后，轻轻擦去，不留痕迹。丁家佳的胃还是不好，但那个给她送药的人，消失了。
　　吴一江也爱上了一个女生，是他的师姐。两人常在图书馆相遇。吴一江爱她爱得痴迷，却不敢表白。他写情书，一封又一封，都可以出版成一本厚厚的书了，却连一个字也没让师姐看到。吴一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失去理智的疯狂，他在操场上拼命地跑，一圈又一圈。师姐毕业了，吴一江一个人失恋。
　　童乐是班里女生中人缘最好的。她从不在背后议论任何人的是非，谁有了困难她都愿意帮忙。很爱干净，衣服任何时候都没有污迹。虽然专业学的是物理，却也写得一手好文章。不是没人追，但她似乎对男生的殷勤不太感冒。童乐的爸爸有一个老战友在合肥，周末他们会邀请童乐去家里玩。那家人有个儿子，国外大学毕业的，刚回国不久。他对童乐一见倾心，随即展开了浪漫追求。直到大四，童乐才终于被他的执著打动，答应当他的女朋友。
　　三个大学生毕业那年，收到了苏蒙的结婚请柬。他二十六岁了，也该结婚了。读了四年技校，当了三年工人，在苏蒙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属于小孩的那种幼稚了。他粗声高嗓招呼着来喝喜酒的同学，朋友，毫不介意他们对自己美丽的新娘开各种带颜色的玩笑。胡子也长出来了，手指关节变得粗大，拍在吴一江身上，怪疼的。
　　“苏蒙，你可是咱们这帮人里第一个结婚的啊。谈谈有什么心得体会？”吴一江一开口，书呆子气扑面而来。苏蒙胸前别着红花，脸也红得跟那花儿一样。他捶了吴一江一拳，“你还是这么酸啊？”大家都笑了，陈浩笑得最大声。他不是专为苏蒙赶来的，而是为了自己的妹妹。陈浩妹妹今年十七岁，马上就要考大学了，陈浩专程赶回家为妹妹打气，他还想亲自送妹妹进考场。
　　郝文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何方和她的女儿，但何方佯装没感受到任何人的注视，聚精会神地给女儿剥虾，擦嘴边的油。童乐夹了块排骨给郝文，冲她笑笑。郝文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原来，童乐明白她对何方，有多愧疚。
　　只有丁家佳没有来，也没有人敢对她的缺席说一个字。也是在那一天，丁家佳把她珍藏了二十三年的童贞轻率地交给了一个追了她三年的男生。该结束的，结束了。不该失去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