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五章 牵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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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姝别馆中，佳人妙手甫一离开琴弦便听得异动。窗纱忽起，屏风背后现出颀长的人影。
“大人一定总要以这种方式驾临么？”
男人自屏后走出。一身绛衣随风轻鼓，翩然绝尘，犹不及两颗墨瞳惹眼。
“不愧青楼奇葩，赞毁全在一张嘴上。”苏冷负手而立，眉峰飞扬着骄然英气。
“大人夜临楚馆放着正门不走，若非不喜此道，那便是拉不下脸罢。”
“姑娘不必费唇舌于在下身上，我们须谈些正事。”
巧仙面上一红，低头不语。
苏冷谈吐沉冷，无半字赘言。偶然触上佳人的眼神，总是一闪而过。
这种飘忽的目光，巧仙见惯不惯。可面前的男人不是故作清高，而是根本心无波澜，无情无欲。自己蛰伏此处三年，无不企盼有朝一日得施拳脚。今时今日，承蒙主公委以重任的同时，也盼来了这样一个男人——一个从未如此强烈吸引她去探究的，谜一样的男人。
想到此处，回望一眼空荡荡的屏风背后，再抚一曲。乐女无心，曲无心。她的心思已追随那人飞向夜的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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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府邸。
少年跨入殿门，远远跪下。“小侄参见王叔。”
李光锐强打精神，微微颔首。
“自承天寺参佛回来一直未见贤侄，近来州衙事务不多，不知贤侄忙些何事？”
“回王叔，小侄终日都在陶然居，并未走动。”
“哦？贤侄为何禁步？”
“同赞宁大师一会，受益匪浅。小侄深感在德性修为上有待提高，便索性闭门不出。”
李光锐略喜，“敢问贤侄可有何收获？”
“对‘止观不二，境智冥一’的收获。小侄确有些趣事想说与王叔听。”
“快快说来。”李光锐换了只手撑着腮帮子。
“小侄最近听得一则飞来峰的故事——说一位皇帝前往灵隐寺礼佛，途经此峰便问随行和尚，‘既是飞来，何不飞去？’和尚答曰：‘一动不如一静。’相比大师那八字的高深，这对答浅显得多。”少年的目光最终落在偏殿一角，幽幽道：“这便是小侄的意愿，亦是王叔的良苦用心罢？”
李光锐重重地捶了捶胸，长舒口气，思量着这娃儿若为我李光锐所出该多好……
“王叔可是身体欠佳？”
“区区小恙。贤侄先退下罢。”
“是。还望王叔保重身体。”
“贤侄……稍等。”李光锐突然起身，极力掩饰自己的力不从心。“贤侄可知筠儿他……”
话到此又戛然而止。指节抵住枯白的嘴唇，独思出神。
“罢了。下去罢。”他草草摆了摆手。
目送少年远去，盯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收紧，心下因空洞而不安。为何总觉得驾驭不住这条潜龙……？
“来人，咳咳，扶、扶本王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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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茶盘在尖叫中颤抖，颠得盘中器皿也跟着一阵乱响。
我抓抓头，冷眼道：“大惊小怪！”
苏沁放下托盘，绕过我一路绝尘而去。惊恐的目光直到错身而过才收回。
“夫人出门时都不照镜子么？”眨眼的功夫又匆匆回来，她将手镜递过来时恨不得离我再远些。
我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照过了。”
“那您怎么……”
“我怎么了我？难不成照照镜子就能变回来？”
“夫人等着，奴婢这就去取药给您敷一敷。”
我按按自己青黑的眼袋，忙道：“不打紧不打紧。”
“主子有个长短，奴子哪有好日子过？奴婢这是为自己着想。”
“嗳——”嘴一张，呵出一团白雾。弄了半天关心我的人却是出于别样目的……
抬头望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忽略季节的话，其实很美。我期盼的却是一场雪。皑皑中想象地平线上曾守望着的天使，更美。
从玉啊从玉，此刻的你在做什么？
陶然居回来以后我把自己关了两天三夜。被冠上离间的恶名，再次遭遇李继迁的冷眼；要命的是对李继筠的执念不曾动摇，往后更不知如何面对此人。也许是前程堪忧，也许是一年的时间太久，此时，唯有相思最浓。吃喝拉撒以外的时间都伏在案前，团团废纸上只有一个名，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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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宁五年自秋后，云州道经月未雨。时值深冬初降一场小雪。沙川尽处，二人衣着朴实，踏雪而来。
行至丰州城外三里处，青年站定。面对沧桑的界碑，若有所思。
牵挂何处，心便在何处……么？
身后的灰衣少年静穆，亦是心事百重。
前年一役过后，大部分戍军陆续撤至燕云。边城渐复平和，忘却战乱的百姓们继续着自己的生计，街市一片繁荣盛景。
丰晖客栈里，淡衣青年临窗而立，迎着凛凛烈风自言自语道：“安德节度使确实有手段，短短时间竟将丰州辖制得井井有条。”
少年一声不吭，埋头收拾行李。
青年回首，“为何一路上闷闷不乐？”
“属下不敢。”
“不敢就拿出点诚意来。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
“公子恕罪……”
“恕什么罪？”
少年猛一抬头，“公子你、你此番太鲁莽。到时……”
“叫我先生。”
青年塞过一袋钱，又拍拍他肩头直将他向外推，“莫要忘了，你我可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正因如此，属……小、小的更担心自己。”
“你的命是我的，没人敢拿。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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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水茶楼是丰州最好的茶楼，到了淡季依然宾客贯门。火炉随处可见，烧得旺红，楼内温暖如春。
“客官里边儿请。”
小二麻利地将角落里刚散去的一桌拾掇好，点头哈腰地招呼着。
“客官就一人？”
“嗯。”
“客官不是本地人？”
迎来送往的行当全凭一双利眼阅人无数。郭九眼皮底下这位公子的气度可绝非布衣所能遮掩。
青年避开他的目光，扫视满座，露出淡淡笑意，“兄台不忙么？”
郭九一时看得眼直，回过神来忙打了一下自己脸，“小的多嘴，小的该死。客、客官息怒……”
“诶，兄台误会了。”他按住小二还想落下的手腕，“在下的意思……若是不忙可否请你一同饮茶？”
“啊？”
做了十二年伙计，从没有人叫过他“兄台”，亦从未有人邀他饮茶。郭九拍拍脑门，又看看房梁，头一次没了主意。
“兄台真是风趣之人。”
嘴角咧得更大，笑得却更好看。郭九没文化，想来想去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讷讷道：“小人并未开口，哪来的风趣？”
“真风趣举手投足便能看出。”青年掩嘴轻咳一声，“兄台……不打算招呼在下么？”
“啊，是是是……小的该死。不知客官想用点儿什么？”
“不知你们这里有何招牌？”
“客官没听说过？不饮‘长水红’不算来丰州。”
“长水红……？”
“长水楼祖上秘制。色如血，味香醇，饮过无人不称绝。”
“好！那就来一壶长水红。”
郭九嘿嘿一笑，“客官，咱们的长水红只论碗，不论壶。客官可带足了茶钱？”
密致的睫毛垂下片刻，青年缓声道：“敢问兄台一日薪酬多少？”
“客官……这……”
“这里有碎银二分，兄台拿一分给你们掌柜，剩下一分自己留着。如此，不知可够买下你盏茶工夫？”
郭九还没回过味儿来，手里已经多出两粒银珠。
“记着，在下要两碗呐。”青年笑吟吟地望着伙计轻飘的步态，长眼如丝。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第一百零五章 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