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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对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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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姐开始屏息,凝神,坐于箜篌前,伸手出袖,双手拨了弦丝,正待演奏,我忽举手发言:“慢,本公子——也想上个茅房。”
两人无奈地又充满理解地点点头,看我走去,交待说:“快点回来。”我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人生的每一步,都会让人犹豫,我本打算上茅房,很简单的想法,可一时走开之后,竟想,夜已深,不去听了吧,又思忖道:这些女子来去莫测,很是可疑,我还是趁机甩了她们罢,这样想着,我竟上完茅房后,往另一条路上走去,但我才走两步,又想到,那青衣女子对我有点意思,我若负之,于心何忍?算了,宁教天下人缺我,我也不缺天下人,又返回空地。
“为何去了这么久?”王小姐问。
“憋了一天,故而多呆了会儿。”我答道。
“可以开始了!”青衣女子道,王小姐便又深呼吸了一下。
我期待着“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的神奇音乐体验,微闭双目,想象着石破天惊的妙音。
她拨了一下,“崩”地一声,吓了大家一跳,我说:“估计是把哪一根儿丝弦弄断了……”她仔细借着月光看了看,说:“没有啊?”于是又弹,拨一下,又是一声干脆的“崩”地一声。我们三个人大为疑惑,我尤其疑,刚才我都弄了两声“崩”了,是怎么子一会事儿呢?
我上前验看,发现在箜篌的篌头处写有三个字“崩崩琴”,原来此箜篌只会发出“崩崩”的声调。
“你肯定买的是便宜货。”我不顾她颜面好不好看地说,“这是个崩崩琴,弹不出什么好音,是个玩具琴,不是专业的,倒也适合你。”
她平静地说:“只要没坏就行,我想起来了,我会弹《敲锅曲》。”
她手指变得灵动,在箜篌上敲来敲去,我眼前马上出现了一幅生动的画面:一个补锅的女子,拿着锤子在反复敲打锅底的白铁皮,那每一下都似敲在我心上。我赞曰:丁丁当当兮若补百年之老锅。
一曲终了,她说:“我再弹一首,看你能听出是补什么锅的。”说完双手急速地在箜篌上点弹。我侧耳细听,分明是补一口熬粥用的加厚铜锅,便赞曰:叮叮咚咚乎若补熬粥之铜锅。
她神采飞扬地补完这口锅,双手向上一扬,离开箜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我大加肯定地说:“赵敬香果然乃知音人也,连什么锅都说得详细,此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一曲补锅两心知。”
我听她话里有话,莫不是对我有意?忙回复:“这曲子通俗易懂,只要做过饭的人都能听出来,小姐过奖了——”
这时青衣女子在一边哼了一声,我发现这半天冷落了她,忙说:“姑娘可有什么才艺,也展示一二?”她听了我的话,不置可否,却仍是哼着。
王小姐道:“她惯会哼哼曲儿——”话音未落,青衣女子就跌足道:“小姐莫再取笑奴婢!”
“那好,你不是会几句有歌词的么?就那首《听霜》,唱唱罢,我看公子挺喜欢你的,唱唱罢,让公子见识见识。”王小姐撺掇道。
青衣女子扭捏了两下,清了清嗓子,站在空地中央,月光照在她浑身上下,她被镀上了一层银光,如一尊圣女雕塑,她开口:“我遇见你的那一天,很冷,我听见霜,在你的窗前降落;我遇见你的那一天,很短,我听见霜,在你的窗前融化;我的心,你不知,你的心,我已知,当天空,再一次升起明月,希望你,听见霜,那是我的叹息。”
一曲终了,夜色沉静,王小姐打了个呵欠,我一看,也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呵欠,青衣女子一看,也张开嘴,待要打呵欠,却打了个喷嚏,想是夜气袭人之故。
我说:“凉了吧!”青衣女子对我的关心不置可否。
王小姐说:“不如咱们去那边客栈休息一晚上吧。”我求之不得,忙说:“但凭小姐吩咐。”
没几步,便到那个快打烊的客栈,服务员看着面熟,原来竟是刚才月下游戏那几个小妞。我说:“你们跑这儿来了,让本公子找得好苦。”
那个白衣小妹说:“公子与小姐光顾着对歌了,把我等撂在一边,好没意思,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我怎么找你们都找不着,你倒怨起我来。”我声辩道。
王小姐又打了个呵欠。
于是众人都齐齐地打了个呵欠。
王小姐拉着我的手不放,双目迷离,一派正经模样,我也望着她,双目微睁,一本正经地说:“咱们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