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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陈美娜 ...

  •   那天晚上的饭局是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高级料理店,环境优美,庭院森森,素雅的竹林风带给人安静的感觉。郑尔和米村及他的朋友进入包厢时,见到五个男人盘腿坐在小凳子上。木村招手让郑尔坐在自己身旁的座位上,向大家介绍郑尔,“来自中国的才女郑尔桑,美术造诣很深。”
      郑尔难为情地接受着大家客套的捧场,她极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那天确实有个来自中国上海的客人,据说是知名的影评人。但大家谈论的话题确实古董市场及古董拍卖的行情,看起来这些大叔多是古董商。而这个饭局跟吉田先生所说的请中国电影公司客人吃饭没有半点关系。
      郑尔觉得大家高谈阔论的内容索然无味,她只是像个局外人一样呆呆地坐着,思绪又飞到了胜利开通推特的事上。
      众人向木村雄太敬酒,木村雄太指了指嗓子说道,“对不住各位,这两天喉咙有点发炎,不能喝啊!”
      “郑尔桑不替木村社长喝一杯吗?”有个大叔突然对郑尔打趣道。
      “啊?”郑尔如梦初醒,看到那位端着酒杯的大叔正望着她,便拿起自己面前侍应生已经提前斟满清酒的杯子,仰头就一饮而尽。众人哗然,称赞郑尔女中豪杰。那是浓烈的清酒,相当于中国的白酒,郑尔本就极少喝酒,哪里意识到这个。接下来便陆续有大叔找郑尔敬酒。
      “木村社长真是有福啊!有这么漂亮酒量又这么好的小姑娘保驾护航,什么酒局都不怕。”
      木村笑着摇了摇头,“不要欺负小姑娘。”
      郑尔早就觉得昏昏沉沉,从她两颊飘起的红晕,及她困倦的眼神,木村也能分辨出她已经酒意微醺了。接下来的几杯酒便都替她挡去了。

      送郑尔回家的路上,与木村雄太并排坐在商务车的后座上,郑尔酒意未散。懒懒地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此刻她的内心很平静,头脑也很放松,甚至还觉得度过了一个不错的下午。
      “看起来郑尔桑的酒量不怎么样,怎么还为我挡酒了呢?”木村雄太以好奇又略带着开玩笑的口吻笑问。
      “因为我觉得能为社长做的只有挡酒了。”郑尔仍觉得昏昏沉沉,嘴里毫不犹豫地说。木村雄太给她付的工资,与她能够做的工作根本不对等,郑尔心里确实这么想的。
      木村雄太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那天以后,木村便没再联系郑尔了。

      有天早晨郑尔出门去学校,在楼道里碰到对门大婶正从外头回来,郑尔朝她礼貌地微微鞠了个躬,两人相视而笑。正当郑尔与她擦肩而过准备下楼时,大婶突然喊住了她,“姑娘怎么称呼?”
      郑尔停住身形回过身抬头望着大婶说,“我叫郑尔。”
      “哦。听着说话的口音就像外国人,想着应该就是留学生呢。”大婶恍然大悟,又问道,“是哪个国家?”
      “中国。”郑尔微微一笑。
      “看你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来东京求学不容易啊。”大婶感慨着,突然抬头看了看楼上,又低下头小声对郑尔说,“郑尔桑以后出入家门时要注意一点。听说楼上那户人家的大哥其实有精神分裂症,因为在精神病院玷污了小护士,被医院遣回,至今没找到合适的疗养院。”
      郑尔惊讶地张大了瞳孔,蓦然想起来公寓做卫生那天,突然出现的那张流着哈喇子傻笑的脸,顿时浑身起了阵阵凉意。当时镇静下来,想着只是一个智力发育有问题的大叔,还为他不被弟媳接受和照顾感到同情。想到这里,郑尔回头看了看这栋陈旧的公寓大楼,内心感到无限的惆怅。

      2012年12月31日,实际上已经进入日本的新年了。外面热闹非凡,日本人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庆祝着属于他们的传统节日。而郑尔只是窝在那张沙发里,想起就在一个多月以前,胜利还答应陪自己跨年。
      她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奇怪却很真实的梦。梦里她和胜利光着脚丫在黑夜里穿过很一栋很大很大的日式木屋,梦里的胜利始终保持着淡然而严肃的表情,郑尔紧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扇又一扇拉门,她小心翼翼地触碰胜利的手背,胜利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胜利的手心甚至手腕都热得滚烫。因为热给了郑尔一种有温度的真实感。胜利告诉他摩托车就在房子外,他要骑摩托车送郑尔回家。郑尔怀着期待的心情想象着自己又可以搂着胜利的腰,穿梭在东京的夜色中,她甚至希望路程更远一些,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停就好了。然而走出木屋时,似曾相识的事情发生在梦中,摩托车被人顺手牵羊了。正当郑尔感到失落时,手机铃声将她从这场梦境中拉了出来,即使醒过来,郑尔也能感受到这场梦境的真是感,如果可以一直不醒该多好,不醒就能一直握着胜利的手,一直走到永远了。
      电话是美娜打来的,她哽咽地对郑尔说“耳朵,我爸爸这次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回头想想,距离上次住院已经是四个多月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美娜感觉天就要塌了,整整哭了七天七夜。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郑尔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只能如此说道。
      这一次爸爸再次生命垂危进了医院,美娜虽然哀伤欲绝,却镇静了不少,“从2月份开始,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可是爸爸一直熬了这么久,已经很坚强了呢!”
      那天郑尔在推特上发了一条状态:“明明今年快要结束了。”

      2013年2月,美娜打电话告诉郑尔,她要跟秦朗结婚了。
      郑尔回杭州时,美娜望着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的郑尔吃惊不已,“耳朵啊,你确定你不是从非洲回来吗?”
      郑尔只是笑望着黑了几度的美娜说,“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看着能说能笑的郑尔,美娜才放下心来,“实在太忙了根本无暇顾及防晒美白了,现在才感觉到,当初有爸爸做后盾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啊!”
      陈爸爸病情恶化到不可你装了,医生已经下达病危通知书,不需要再进行化疗了,因为都是枉然。
      因为突然决定结婚,美娜的婚礼筹办很紧张。
      郑尔陪美娜试婚纱,陪美娜去灵隐寺烧香拜佛,为陈爸爸祈福。
      郑尔感觉到美娜好像一下子长大成熟了,甚至有能力和勇气挑起爸爸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产业。
      记得一年前,美娜还在电话里跟她说:“我的白马王子不知道还在哪个娘胎里沉睡,”一年后她就要当新娘了。
      一年前她还在跟她抱怨爸爸花天酒地老不羞,一年后陈爸爸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往事一幕幕重现。
      美娜是郑尔的邻居,性格爽朗,任性,她比郑尔大了两岁,对郑尔来说,却像妹妹一样幼稚,需要被照顾。
      美娜有个坚定不移的信念,就是将郑尔视为自己的半条命。当然,这其中是有故事的。
      青春期的美娜很叛逆,这是单亲家庭的通病。美娜初中就开始逃课,谈恋爱。16岁那年,美娜在西湖边的古亭榭里遭受四个穿着奇装怪服的女生欺凌群殴,她们撕烂她的衣服,并拿起手机将这样不堪入目的场面录制下来,美娜却无能为力。
      正在这时,突然冲出一个身材瘦小的女生,飞快地夺走女生正在录视频的手机,用力抛掷到西湖中。所有人几乎同时愣了好几秒,那个被抢了手机的暴力女比女孩几乎高出一个头,只见她怒不可遏地一把扯住女孩的头发,用力撞在了旁边的石柱上,女孩的额头立即磕破出了血。好在警察及时赶到了,制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这名女孩便是郑尔。14岁的郑尔望着美娜发青的眼圈、淌血的嘴角和已经被撕扯破烂沾满脚印和泥土的衣服,忙脱下自己的运动服外套裹住美娜的身体,然后陪着她一起去警察局做了笔录。
      几个不明事理的家长来警察局纷纷为自己的孩子争辩,不肯承认自己孩子欺凌他人的事实。郑尔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手机,原来她早就将殴打的场面录制下来了。家长们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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