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您再来》没事看看文

8、第 8 章

　　秉昆妈的人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离开光字片的一天；听自己老儿子这么一说，也是挺有道理的。从她嫁过来到如今，一直在这一片兜兜转转，都快三十年了，乍然听说秉昆要带着她离开，就、有点茫然。可总不能为了自己让老儿子不去上大学吧？秉昆去单位办离职手续，得知市委领导对于机关工作人员参加高考很支持，这让他很顺利的拿到了档案，结清了工资。出门直奔吉春火车站，买了去北京的车票，他想在开学前落实好住处。北影在海淀区的西土城路三号，秉昆想着能在附近买或租个小院比较好，他想了想，北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找组织比较妥当。秉昆摸到太平庄街道办事处，进门见人就客客气气打招呼，眼睛看着样貌和气的，过去问人一声房管所在哪？有好奇的问他打听房管所干嘛呢？他就苦着脸说自己是外地考上北京的大学生，自己一来北京上学，家里就剩一个身体不好的老母亲，实在放心不下，想着租个房子，带着妈妈一起在北京生活，要是房子合适，紧紧手、凑一凑；买下来也可以的。一听他是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大学生，大爷大妈们本能的就高看他一眼！又听他想带着老母亲一起来北京生活，纷纷带入自己，感动的不行，七嘴八舌的给他出主意。边上一个没出声的大妈盯着他看，秉昆心中一动，就跟大家伙儿打招呼，说谢谢大爷大妈们帮忙打听打听，明天再过来问消息。
　　出了门，他就放慢脚步，留心身后动静。果然，有脚步声跟了过来，那大妈招呼他：“小伙子，你等等！”秉昆停下，回头看着她，那大妈保养的挺好，看着特别显年轻，她追上了秉昆：“你跟我来，先看了再说！”不由分说，她急切的上前抓着秉昆的手，领着进了离街道办不远的一条胡同，在胡同中段的一个小院门口停下，掏出钥匙开门让秉昆进去看，秉昆一看就很满意，是个很规整的小四合院。迎面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小院已经接了两个自来水龙头，水池砌在院当间。回头一看，大门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洗澡间边上还隔出来个厕所。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大妈得意的看向秉昆“怎么样”“真不错！”“我有话在先，这小院儿只卖不租！”“能问问为什么吗？”大妈拿出手绢擦了擦眼：“你放心，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手续齐全！我可不是来骗你的骗子！”说着哭了起来，秉昆伸手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探性的问：“您不住这吧？”大妈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努力收了泪，又擦了擦脸：“我有两个孩子，儿子早年当兵，已经牺牲了。女儿是个白眼狼，不提也罢。我们被女儿揭发之后，送到农村住牛棚。老伴没熬过来，我等到了平反。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白眼狼一家赶出了这宅子，房子收回来之后，我自己也不想一个人住在这伤心地，”秉昆点点头，确实，物是人非事事休，大妈能活到现在，算是够坚强的了。“我羡慕你妈妈，她能有你这么个好儿子，所以愿意把房子卖给你，图得就是个眼不见、心不烦啊。”“您想要多少钱啊？”“你看着给吧。”秉昆笑了“您得说个数，哪有看着给的？”“那一千五吧，你看呢?”这价格偏低了，秉昆笑了：“大妈，怎么称呼？我做事向来公道，这价格你吃亏了！”大妈满意的笑了：“不客气，我姓徐，你说带着妈妈来读书，我感动归感动，也是想看看你的品行。我的那个白眼狼，在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看着也很乖很懂事的。算了，咱不说这些；看来，你还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秉昆想想大妈的经历也蛮惨的，这悲惨让他的那点侠义心肠又发挥起来：“您不住这、住哪啊？”“房子没收回来之前，我在前面大杂院买了一间屋，我住那儿！”“那这么着、咱们还按这个价成交！我就提一个条件，大妈您答应了，明天咱就交接办过户手续去！你看可以么？我的条件是您搬回这院儿来、就当我拿东厢房跟您换大杂院那屋。您就住东厢房行么？我实话跟您说，我们家这次到北京上大学的是四个人，我哥、我姐、我媳妇还有我自己个儿。今天，我就跟这儿说句实在话，大妈八成是听着我的事，想起亲儿子了是吧？您是烈士的母亲，也就等于是我们大家的妈！咱这也是有缘认识，今天就算您认我做个干儿子，让我替烈士孝敬您，您看好不好？”大妈连连点头，抱着秉昆哭得泣不成声。第二天，办完过户手续，秉昆就帮徐大妈搬到东厢房；跟她商量好，大杂院里那屋，回头，八百卖给蔡晓光。办完事，告别了他徐妈，秉昆高高兴兴地踏上回吉春的火车，出来几天，他实在想郑娟了。
　　回到家，秉昆妈李素华一见到秉昆，就紧张的问：“昆儿，我问啥你答啥，你可得给妈说实话，不兴给我扯犊子哈？”秉昆憋着笑，点点头：“你哥考上的是北大是不？”“嗯呐！”“你姐也考上了，是北师大对不？”“嗯呐！”“妈滴老儿子你也考上了，本来你报的志愿是北大，不造怎么地，拿的录取通知书是北影，是真滴不？”“嗯呐！”“我老儿子跟妈最贴心了，你舍不得让妈一个人守着光字片的家，要带着妈去北京、有这事吧？”“嗯呐！”“可我咋记得你说你媳妇也考北京上学去了，不的、你啥时候鸟悄的给我踅摸了个儿媳妇啊？真有这人啊？她是谁啊？我这给你整不会了都！”秉昆搂着他妈的肩，耐心给她介绍：“她漂亮、能干，年前她妈去了，我们只好提前把证给领了，还没圆房呢。”“那你也没领着人来家让你妈瞅瞅就领证了，就问你谁给的胆子？”“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妈你别生气、明儿就给你领回来，帮着收拾收拾带走的东西、成不？”“赶紧的，给你哥你爸写信说一声咱去北京过日子的事！哦，周蓉那你也说一下。”秉昆答应了，出门去找蔡晓光，问他徐妈那间屋他买不买，不出意外，蔡晓光那边愿意掏这八百块钱，落个北京户口。
　　从蔡晓光那出来，秉昆去太平胡同找郑娟，光明正好在家。秉昆跟她商量是不是把她养母的小房卖给赶超或者国庆，好让他们稍微住得宽敞些，房子久不住人也会坍的。郑娟担心光明没地方可去，不想卖。光明满不在乎的说卖了吧，郑娟去北京后，他愿意呆在学校宿舍、也不愿意大老远的回这空荡荡的家。秉昆找着国庆跟赶超问了，最后是赶超愿意花二百买了郑娟的屋。国庆提出反正老周家没人住，想租周家老屋，秉昆想了想，没同意，国庆失望的回去了。秉昆知道郝冬梅在吉春上学，想让她平时稍微看着点老屋，应该还是可以的，这个让周秉义跟她谈。秉昆找了曲秀贞告别，马守常鼓励他继续努力；周秉昆郑重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办完郑娟房子的过户手续，就手把钱塞光明手里，让他不要太省，没钱一定要跟姐姐姐夫说。带着光明跟郑娟就回了家。李素华是个热心肠的，心也善，没那么多弯弯绕，看到郑娟比当初看到郝冬梅还要高兴，她替光明的眼睛惋惜，没跟秉昆商量就自说自话的让光明跟着一起去北京，秉昆心里一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周志刚听说秉昆要带李素华去北京生活，高兴的表示要从大三线请假回来帮忙搬家，然而，因为承受了太多来自周志刚的冷言冷语，周秉昆并不想领情，回信说来不及等他，并且把北京的住址写给他和其余几个的信里；带着从公安局开的李素华的户口迁移证，和妈妈、郑娟、蔡晓光一起踏上去北京的火车。李素华生平第一次自己坐火车，还是蔡晓光托人买的软卧。高兴得孩子似的：“冬梅他爸妈出门，也就这水平吧？比你爸每次回单位坐那座儿可得劲多了！”秉昆回了个“嗯呐！”郑娟悄悄地捂着嘴防着笑出声来、蔡晓光听了哈哈大笑。
　　到了北京，秉昆在车站找了几个板爷把人跟包袱一起带到小院，徐妈热情的迎上前来，帮着归整归整，大概其安置好了。秉昆让郑娟陪着两个妈，自己从徐妈那儿拿了钥匙、转头就带蔡晓光去大杂院那屋，蔡晓光一看，空荡荡的屋子，大约二十平方不到，挺规整的、铺的平平整整的青砖地面、屋外还有个挨着墙的水池；配了个锁着的水龙头。八百有点高了，但也不算离谱。蔡晓光拍出一千块给秉昆让他给收拾到能住人，说明白多了不用退，少了也没有找补，秉昆让他加两百再说话；蔡晓光也给了。给了钱，蔡晓光跟他分手，说自己去学校看看。秉昆就坐公交去王府井买家里缺的东西。
　　好容易回了家，看着俩老太太聊得正嗨，秉昆过去打断他们，问徐妈有没有比较要好的老姐妹，家里孩子是知青回城没轮上安排工作的，要是还会点水电工、泥瓦工和会点木工活的就最好了，我想找几个帮忙，工钱不会亏待人家的。徐妈立刻兴头头的出门给他打听去了，秉昆就回屋关好门躺炕上，用意念在空间里扒拉下了客厅的墙纸，又拆了一组柜子、客卧一米五的床跟床垫堆在一边，准备倒腾到蔡晓光那屋。平时他只取一些衣物和冰箱里的东西，这一次大动干戈，回头还要给他补齐，系统顿时不高兴了，不停在他脑子里哼哼，让他心烦，索性又拆了厨房一节带水槽的柜子跟卫生间的洗漱台，系统立马噤声。徐妈没过多大会儿就把人给他带来了，两个小伙子，黑、瘦、一脸愁苦。秉昆问了一个会电工、另一个干过泥瓦匠，两个人都会点木工活。就让他们明天上午九点，直接去大杂院徐妈原来住的那房门前碰头。
　　送走两人他自己直接去那边，看看没人注意，开门进去。把以前在单位上班时，准备拾掇老宅托人帮着买的水泥、沙子、电线拿出来一些跟自己拆出来的墙纸，开关、水槽跟洗漱台一起放了出来，然后出来锁好门回家。路上还寻思窗台上已经装了铁窗棂。这屋最好还得装个防盗门、第二天，他到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带着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工具等在门口了。他开门进去，拿出昨天电脑打印的施工图，递过去问：“看得懂么？”两人摇摇头，茫然的看着他。秉昆拿着图跟电工解释，墙上怎么开槽埋线，然后就让这俩开干，自己出门。去街道打听，怎么才能安装抽水马桶的下水管道。他去的挺巧，房管所的人在，指点他怎么给环卫所打报告，等他写完，麻溜的签字、盖章、收费；然后把他的申请、跟因落实政策特别照顾，只收成本费，就可以改室内蹲厕为抽水马桶的住户们的申请一起交了上去，收的这钱不光是管道费还包括买抽水马桶的。他心说空间里的马桶不用拆了，干脆在小院里每个屋里都装个室内卫生间吧，光抽水马桶就要四个。他转过头又问那房管所的，可不可以每间屋都装个抽水马桶？人家回答，没问题，只要你家有地方安装就行。钱可以这会儿交，也可以直接交给施工队。秉昆人情做到位，装抽水马桶的施工队很快进场，收了三百五；小院东西厢房带炕的屋和正屋都留了位置，方便以后隔出来个小卫生间，加上蔡晓光的房子里；这一次一共装了四个抽水马桶。
　　两个小伙子花了两天时间，按秉昆要求把水电改造完毕、贴好墙纸，在进门一侧窗下安装好带水槽跟操作台的橱柜，形成一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在靠门另一侧墙角的抽水马桶、用洗漱台跟一扇小屏风遮挡，不至一览无余。秉昆看着很满意，验收完了一人给了二十，让他俩明天过来做木工活，两个人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手里出来的活；就、挺兴奋的。用拖把一遍遍的、把地面擦得特别干净，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等他们一走，秉昆关上了门，把床、跟组合柜的板子一起放了出来，用A4纸打印了装配步骤，想了想，又把当初头脑一热，从宜家买的、没打开过包装、也是原木色清漆的餐桌椅一并放出来。先撕落包装，然后打印装配图，一切准备好，就等明天了。第二天，秉昆带着他们用了一天时间装配好家具，把屋子用四开门的组合柜隔成一个套间，卧室七八个平方，里面就只有一张床跟两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台灯，朝卧室里的对开门，是原色清漆实木的，朝外间的背板上，钉了一排挂钩。朝外间的对开门、分上下两部分，上半截两扇对开门是原色、清漆、实木边框镶透明玻璃的，可以放工艺品做装饰柜用。下半截也是原色、清漆、实木对开门，可以储物；朝里间的背板上也钉了一排挂钩。干完活，他俩这摸摸、那看看的，舍不得走，秉昆一人又给了十块，会电工的小伙子没接，他鼓足勇气跟秉昆说：“小周兄弟，这几天让我开了眼了，这钱我不想要，我就想跟着你干！”秉昆说：“该你的，你拿着呗，跟我干也不是不行，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得等我捋顺了的，等得了不？”俩人一致点点头。
　　等人一走，秉昆放出床垫、将床单被套的给弄好，又把前几天买的窗帘给挂上、锁好门。高高兴兴地回小院喊蔡晓光来收屋。徐妈她们没事，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过来这边，参观蔡晓光的新家。大杂院里原本的住户也被惊动了，跟着过来看热闹。门一开，大家伙就觉得新奇，真是哪哪都好看！忍不住上手摸摸，看蔡晓光的眼神，就、有点像看唐僧肉。到里间，有人忍不住想往床上坐，都被旁边人阻止：“没看见都是新的，自觉点、看给人搞脏了的！”蔡晓光得意洋洋：“大家伙客气了，这都是我兄弟小周替我张罗的，以后有什么拾掇屋子的事，找他准没错啦！当然，钱少了他不干的哦。”有人就直接问出来了“这些一起花了多少钱啊？”秉昆懒洋洋地作答：“不算工钱，六百多。”秉昆报的这价格，得让一多半人息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