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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哄好了老太太,秉昆心里踏实了。得空也找了人打听了一圈,知道吉春市确实有一个残疾人特殊教育学校,学制从小学到中专,可以住宿也可以走读。学生基本是盲人和聋哑人还有一部分轻度智障儿。毕业生会分配工作,多数安排在残联下属艺术团体和福利工厂,也有些盲人会安排在卫生系统的各级医疗机构做按摩师,待遇都不错。该校对所收的学生第一个要求就是生活能基本自理,因为这一条;能符合特殊学校招生条件的残疾人就比较少,学校只能隔年招生。秉昆跟郑娟征求光明的意见,光明一听说毕业了可以分配工作,也就愿意上学了,表示他想学按摩。这一次光明拒绝走读,要求住宿,在郑娟强势要求下,光明只能同意节假日和每个星期六放学回趟家、星期天下午回学校。在明年九月份入学之前,光明都在家住;这让秉昆对郑娟的人身安全放心了些。一九七六年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这一年,这个国家失去了三位领导人,经历了一次伤亡惨重的大地震,一直到金秋十月,情势才开始好转。于老周家来说,老父亲周志刚仍然在大三线工作,没有退休。周蓉一家依旧没有音信,大约是她气还没消。原剧情这个时候郝省长夫妻已经恢复工作,住回了省委大院的小楼;周秉昆跟郝冬梅还在兵团和大队,等待着回城的机会。蔡晓光的父亲犯了路线错误,他本人的拖拉机厂主任职务也撤了职、被下放到车间打杂。秉昆因为工作认真、细致、负责在领导那里留下了点好印象、混了个脸熟,现在已经是后勤处的一个小组长了,手下有十来号人归他管着,还成了预备党员。郑娟已经学完了高中课本,正在一轮一轮的查缺补漏,复习功课,她的弟弟光明已经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马守常也回到工作岗位,曲秀贞退休了;这让她一有时间逮着周秉昆,就督促他学习,让他年纪轻轻上进些,不要烧一辈子锅炉。秉昆心说这烧锅炉还是我自己求来的呢,原本不是抗木头就是铲废渣,比现在累得不是一点半点。
      去年底听说周秉义本来已经被推荐上大学了,但因为他揭发一个利用职权猥亵女知青的干部,被打击报复了。好在正义最后还是得到了声张,这坏人给抓起来判了刑;但周秉义的入学资格丢了就要不回来了。做了除暴安良的好事还受这么大委屈,周秉义有点心里不是滋味,他忍不住在家信里提了一嘴。秉昆看了心说,你老丈人之所以让我恶心,就是原剧里有那么一件事,蔡晓光考上大学被单位刁难,不给档案没法去学校报到。他无奈求到老周家,希望能找郝省长帮忙发个话,让厂里放他去上大学。郝省长虽然发了这话,但私下里却因为老周家为了帮蔡晓光上学这么小的一件事找他,就嫌弃周家市侩、怕周家再利用他给自己家办事,干脆再也不认这个亲家了。想到这里。他找到蔡晓光,为免剧中那样考上大学档案被扣。跟他说听到风声说他父亲可能会有事,为免得到时候连累他自己挨整,让他现在把工作卖了。鉴于周秉昆虽然是个烧锅炉的,但是工作地点不一般,加上隐隐约约有传闻可能要恢复高考,蔡晓光决定赌一把,听秉昆一次。拖拉机厂是国营大厂,工资高福利待遇也好,蔡晓光卖工作,认识的都觉得他疯了。他父亲得知后破天荒的没说什么,蔡晓光一看他爸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蔡晓光钱入口袋没多久,他父亲就停职、靠边站还要交代问题。好在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一撸到底,没有开除公职,也没有追究其它;蔡家识趣的退出了单位分的小楼,搬回祖宅。蔡晓光本人,也从吉春最高端的那拨大院子弟社交圈里、失去了踪迹。七六年一整年、蔡晓光没事做,干脆跟着周秉昆一起复习功课,心中忐忑的准备着迎接传说中的高考。
      蔡晓光望眼欲穿的一直等到七七年十月,才听到广播里确认年底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三日举行高考。因为高考停了十多年,故而这次招生条件放得很宽,知识青年和相当于高中文化程度的各行业青年,都可以通过招生考试得到上大学的机会,因此导致了全国有五百多万考生报名参加了这次考试。周家三兄妹、郑娟、蔡晓光也在其中、这次迟来的高考,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秉昆问郑娟想考什么专业,郑娟说想去演电影,为的是让更多人看到她,说不定亲生父母就找来了。秉昆不吱声了,郑娟的观察力是很厉害的;她猜秉昆肯定打过纸上的电话号码、也给那地址写过信,结果应该是没有结果,所以秉昆在自己跟前才提都没有提。秉昆去找蔡晓光说了郑娟的想法,蔡晓光说考大学想学表演专业,毕业以后做演员、除了正经功课,可能还有才艺表演,这些方面也要准备着点,大概要先参加面试。表演专业方面最有名气的是上海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和中央戏剧学院,一个在上海、两个在北京。一般面试在先、笔试在后,很可能要先考表演,你们定好要参加考试了。就要先去上海或者北京,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秉昆就有点愁,怕郑娟考不上又怕她考上,郑娟太漂亮,万一考上了一拍电影,自己在她的追求者里可就不够看了。
      秉昆一合计著名学院北京有俩,录取概率大点儿,就决定跟单位请假带着郑娟去北京,蔡晓光想当导演,一听他两要去北京实地打听打听北影、中戏表演专业今年招不招生,招的话,面试定在什么时候?也想先去看看,反正他也没工作;到哪儿都挺自由的。蔡晓光搞了介绍信来供买车票和住宿用,三个人就一起结伴去了北京。这个时候演员也不过是份普通的工作,看着光鲜,实际收入跟一般人差不多,一个月工资也是几十块,不像后来那么高得离谱,来考得人没有后世那么多。搞清楚招生简章,连秉昆都觉得没什么难的,蔡晓光就起哄让秉昆也跟郑娟一起考算了,秉昆志不在此,但看着郑娟期待的小眼神,又觉得怪不落忍的,也就答应陪着考了。北影面试那天人挺多,五个一组五个一组的进去,他俩不在一组,秉昆先进去,桌子后面有几个是电影里见过的面孔。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进来的考生,第一步自我介绍,每个人报了自己的准考证编号,和自己的姓名,第二步就是每人一分钟个人表演时间,拢共五个人就有俩唱歌的、一个诗朗诵的、一个跳忠字舞的,轮到秉昆他挠挠头:“老师,我啥也不会,做广播操行不?”上面有个人点点头,他比划两下就跟着出去了。蔡晓光在外面等着,问他都考什么了?秉昆摇摇头:“招生老师好可怜,来考试的干啥的都有,有一多半像是发癔症一样,简直够得上群魔乱舞啊,叫我是老师搁上面看着都闹心,恨不能下来给他们抽一顿,那大家伙儿可就都安生了!”一个面试的老师出来上厕所,正好听见秉昆说话,上前逗他:“那轮到你的时候,你表演的是啥呀?”秉昆不好意思的回答:“我?我啥都不会,就做广播体操了!”蔡晓光听了,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那老师也笑呵呵的点点头,看着心情不错的进去了。
      等到郑娟出来,蔡晓光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俩:“面试有两轮,明天贴复试名单,再过两天贴录取名单,这录取只是面试录取,还要通过文化课考试、就是看高考成绩够不够格。才能定下来发录取通知书给考生。我估计中戏也一样,去考吗?”秉昆手一挥:“去!”,经过文化用品商店,秉昆买了支竹笛带着走。三个人找地儿吃了饭,在街上逛到天黑才回住处。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北影看榜,秉昆就、麻爪了。郑娟在榜上不意外,人美貌无双嘛,只要不大出格,光看脸就能录取了;可自己也榜上有名是什么鬼?好吧,明天再陪公主读回书吧。
      几个人看完榜就去中戏报名,初试在后天,接挺巧。报完名几个人定下来中午吃烤鸭,晚上有点凉了,就涮羊肉。后来说起,郑娟对北京的初印象除了考试就是逛吃逛吃。初试刷了一多半人,到复试,还是五个人一组,时间是每人五分钟。这次,秉昆没好意思糊弄事儿,轮到他,他从后腰抽出竹笛,一曲欢快的小放牛回荡在考场,本来一小段就可以了,可愣是没人打断他,一曲终了,他见过的那个招生老师笑呵呵哒怼他:“你这是跑错考场了,该去音乐学院才对!”其它几位也嘻嘻哈哈的附和。秉昆笑了笑,没吱声,随即跟着他们这组人一起出去。很多年以后,关于这次招生考试的采访里,老师们印象最深的是郑娟按照要求表演喜怒哀乐的表情,她的喜是淡淡的,可就是能让你也跟着高兴的那种。她的怒是不动声色的,冷冰冰的,感觉随时会爆发那样,让人挺有压力的。她的悲哀虽然是面无表情,可从眼睛里透出的哀恸,让人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里一疼;紧跟着的乐是她眼睛里含着泪的喜悦,“她的笑容就像花儿一样在你眼前绽放,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这个姑娘眼睛里有活。”是老师们一致评价。所有的试都考完了,郑娟收到了两个录取意向,秉昆有北影的一个。三个人都决心到北京念书,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逛;打算回吉春、顾着秉昆上班要紧,暂时先跟此时此刻正秋高气爽的北京城告别。
      终于,期待已久的考试跟漫天飞雪一起来临了,秉昆给要上考场的郑娟弄了件勀风的羔羊皮里子的大衣,雷锋帽,带毛毡的厚底靴。加厚的羊绒围巾,把她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的还不够,还给她带了个淘换来的老式手炉。他自己在棉猴里穿着保暖内衣,薄鹅绒衫、羽绒裤贴着暖宝宝就上了考场。他们不需要考外语,所以两天就考完了,郑娟依旧在家里收拾,秉昆也照旧上班;单位同事有好奇的询问他考试情况,秉昆都是含糊其辞的应付过去。就算考试分数过了线,还要进行政审、体检跟填志愿。填志愿相当于盲填,因为各学校分数线还没出来,你知道自己的分数也没有多大用,除非你考试分数是绝对领先的那种。所以,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就显得特别的漫长跟煎熬。郑娟的录取通知书是最先到的,紧跟着是蔡晓光的,然后家里接到久违的周蓉寄来的信--她考上北京师范大学,也是不错的学校了,还顺便告诉家里周秉义考上了北大哲学系。秉昆有点毛了,自己报的也是北大,周秉义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意味着自己有落榜了的可能性,这是最让他受不了的事!他想了各种可能性,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的发展,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转移。他没有报北影,北影却没有放过他,谁让他去考场做广播体操的?谁又让他献才艺过了复试的?占了录取名额想跳槽?就问你敢放北影鸽子、你问过北影同意了么?比郑娟迟了半个月,周秉昆等来了他的录取通知书---周秉昆同学,祝贺你被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录取······北影跟北大协调,拿出面试录取记录,确实比高考时间早!周秉昆于北大而言,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才,所以北大就这么不战而退,自动放弃了一个三心二意的准大学生。北影录取的这波学生里,周秉昆面试成绩不是最好的那一拨,但他的文化课成绩,就是高考分数是本届考生里最高的;所以当初参与招生考试那几个表演系的老师,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等着修理“小放牛”这个胆敢放北影鸽子的逆徒呢!
      拿到录取通知书,秉昆高兴之余开始发愁,一家五口就他在家守着老母亲,他这一走,他妈怎么办?还有,单位那边好像得办离职,才能拿到档案去学校办报到手续。周秉昆想成为妈妈的骄傲,那现在他得哄老太太跟自己一起去北京才好,不然就留她孤零零一个人守着吉春的家,有点什么事谁都来不及赶回来怎么可以?趁他妈这阵子高兴,他斗胆开口:“妈!商量个事呗?”老太太高兴的看着他:“啥事啊?”“我吧,马上就不在单位干了,咱把家搬北京去行不?”秉昆妈还是高高兴兴地“行啊,我老儿子要带着他妈上北京住去,搁过去那就是住到天子脚下了啊,咋不行?”秉昆也高兴了,事情比想象的顺利:“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这几天收拾收拾想带走的东西,我去单位办离职手续,回头带个人你见见,你看成不?”秉昆妈有点愣神,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他:“不是,老儿子哎,你不在单位干想做啥呀,那好好的单位,怎么就说不干就不干呢?为什么呀?”秉昆看向他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是什么呢?。他脑海里一边捋着,一边顺着他妈的话头继续:“事情是这么的,老大考上了北大,是不?”老太太点点头,秉昆继续:“周蓉说她考上了北师大,有这事吧?”老太太接着又点了点头,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秉昆终于想起来了,他只顾自己纠结,没想起来跟他妈说,自己也考上大学的事。“我!你老儿子不是也去参加高考的吗?”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妈,你意思就是没在意我去没去参加高考呗?”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了,用力的点点头:“这事你倒是跟我说过的,我寻思你闹着玩的,压根就没当真!”秉昆怕吓着她,握住他妈的手,放低声音:“我去了的,去参加高考的。我报的北大,结果给北影录取了。”他妈疑惑的目光看向他:“取啦?北影是干嘛地?”“学完了去演电影。”“这不挺好的吗?也是大学生?”秉昆点点头,他妈捂着胸口往炕上一倒,嘴里嚷嚷:“不行,你得让我缓缓,天爷啊,我老周家祖坟冒青烟了啊这是,三个大学生!我生养了三个大学生啊!”她嘻嘻的笑,秉昆吓得赶紧替她抚着心口,放慢声音告诉她:“咱家这次是五个大学生,老大跟郝冬梅两口子,冯化成本来就是大学生,就算周蓉好了,老大、嫂子、周蓉三个了吧。还有你小儿子跟小儿媳妇,这不正好五个?”老太太坐了起来,高高兴兴:“没错儿!不是,昆儿,你有对象了啊?”“是啊,我陪她考试,结果自己也考上了。所以得去单位办离职,我要上大学去了啊!不办手续就拿不到档案,没有档案学校没法接收我呢,那学就上不成了啊。”“那不能够!我老儿子辛辛苦苦考上的,必须得上!”“那你一人在家咋整,一起去呗!一大家子人在北京团圆不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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