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您再来》没事看看文

37、第 37 章

　　叶悯跟任思年商量，觉得家里也未必安全，让他跟组织汇报，自己准备把他俩送上去欧洲的客轮，等船靠澳门或者香港的时候下船，到时候先就地安置，避避风头再说的打算。这个方案任思年也同意了，他向上反映之后，鉴于叛徒的破坏性以及越来越严峻的外部环境，同叶翎夫妻一起离开上海的，还有十来个一拨需要蛰伏的同志们、叶悯看到这么多人一起走，心，终于放下了一丟丟。叶翎夫妻离开上海不久，特务们在一天晚上摸到了叶宅，把叶家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什么发现也没有，连钱财也只有少少的一些。特务刚进门的时候，大太太就让人出去悄悄给亲戚打了电话求救，当一无所获的特务想把这家人带走，方便慢慢摆布的时候，救兵终于来了，三言两语就赶走了这帮上门的特务。大太太再三谢了来人，并拿红包打发走了他们，惊魂未定的对着叶悯庆幸：“亏得翎儿夫妻不在家，不然想跑都跑不脱！”叶悯遣散跟前的佣人，拍了拍大太太的手，笑着安抚住她的情绪：“母亲，你这样可不行，如今我们跟翎儿是一条道上的战友，想没想过万一落入敌手的是你，面对拷问逼供，该如何保住秘密？”大太太愣住了，想了想咬咬牙，正色道：“我可以说是一生顺遂，现如今也一把年纪了，真心是吃不得什么苦的。总不能让翎儿跟你因为我这个当娘的变节而蒙羞，真要有那天，我只一了百了便罢了！”叶悯柔声哄她：“母亲安心，我只说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情，家里面还有我们的同志在，多少也能护着您一些，您放宽心、别想太多，不过说说罢了，真的不至于！”听了儿子安慰的话，大太太勉强笑了笑，让叶悯忙自己的去。
　　叶悯还是天天准时去洋行上班，今天也是这样，没想到那位禾子小姐又来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穿了身旗袍，头发做了个手推大波浪，整个人看着年龄大了几岁，显得有些成熟，又带着几分妩媚妖娆。看见叶悯在洋行里，她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羞哒哒的对着叶悯微微欠了下身，开口就是中文，声音也活泼的很：“天那！我今天太幸运了，居然碰见叶悯君也在啊！”叶悯无奈只得露出招牌式的微笑示意：“禾子小姐，其实我天天都在的，你要是这么说真是冤枉我了，假如被我们老板听见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呢！”禾子笑着绕过身前的展示柜还有打算过来接待她的店员，轻快的走向叶悯。叶悯干脆领着她到待客的地方，面对面在沙发上落座。侍者端来水果零食，轻声询问禾子喝什么，禾子带着蕾丝长手套的小手虚捂着嘴，笑嘻嘻道：“叶悯君喝什么，我一样就好。”叶悯要了咖啡，侍者端来两杯，禾子顺手拿了一杯，只端着杯子并不喝，也不说话，嘴角带着微笑，眼睛却盯着叶悯看。叶悯虽然有些诧异，但直觉告诉他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于是他让侍者拿份报纸过来，做出一副自己正在慢慢看的样子。禾子看叶悯宁愿看报纸也不搭理她，忍不下去了，她噗嗤一笑，开口道：“叶悯君真是很无情呢，我那么大个美女在你面前坐着，你都不带看一眼人家的，是不是嫌我不够美呢？或者、你觉得，那个，用你们中国话怎么说来着？哦，这女人长得、有点辣眼睛吧？对么？”叶悯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脸上带着笑，回答：“禾子小姐这么久没有光临我们商行，中国话倒是颇有长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正宗的上海时髦女郎，而不是东瀛佳丽呢！”禾子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笑道“叶桑，你这话如果不是开玩笑，那真是我的荣幸呢！”叶悯从第一次见到禾子兄妹起，就不相信这俩兄妹是普通的日本人，甚至两人是不是兄妹都未可知。所有跟他们打交道的事，叶悯都尽量交给别人去做，这一次禾子直接找上他，那就真没法躲了。“今天禾子小姐光临，我们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我们能帮到您些什么？”禾子听了这话，收了笑脸正色道“两件事。一是希望你们商行代理我们生产的棉布，二是希望你们帮我们从欧洲代购一些物资。”叶悯莞尔：“据我所知，禾子小姐是大和商社社长的千金，大和商社又背靠东亚银行，后台老灵咯，你们家什么买不着，作啥要给机会我们，来赚这笔相当于白送的佣金？恕我直言，咱们之间好像没这么深的交情罢？”禾子笑得意味深长：“叶桑，你看起来好像眼力不错啊，连我的身份都知道了。既如此，又为什么总是要回避跟我接触呢？”叶悯正色道“我所能知道的，不正是禾子小姐希望我知道的么？”叶悯心头一动，试探道：“我身为商人，唯利是图自然也是商人本分，可我同时又是个谨慎的人，过对于感觉危险的人或事，甚至是法外之徒，我当然是要有所避讳的咯！这有问题吗？”禾子气结：“叶桑，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接么？”叶悯挑眉：“当然不是，这还是得看人！”禾子气馁：“好吧我就跟叶桑直说了罢，我们希望贵商行能跟我们大和商社合作，长期代理我们日资纺织厂出品的棉布和部分其它纺织品的销售业务！”叶悯微笑着打断她“禾子小姐，我想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商行的生意偏向于奢侈品类，经营的商品有着精致、华美、稀缺的属性，所以通常货品都是数量有限、进出高价且利润不菲，捧场的也都是经济实力跟品位相称的各界名流或者上流社会成员。就我个人的理解而言，所有的棉布销售都是以薄利多销为卖点，这跟我们商行的经营宗旨是相悖的，所以，麻烦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放着轻松的钱不挣，脑子瓦特（坏掉）了去搞你说的这个我并不熟悉的行当？莫非就为博你美人一笑么？”眼看局势要崩，禾子当即起身一个鞠躬礼：“叶悯君！请您息怒，真对不起，是我孟浪了，你先消消气好么，我今天先走好了，改天再来拜访就是！”说完，不等叶悯开口，转身向门口方向走，禾子走得很慢，身后却一直没有她等待的声音响起，她只能推门走出去。叶悯想、目前看来，禾子兄妹必是日谍，他们在上海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蛰伏搞情报，应该是随时为了侵略中国做准备。自己是不是得多点事，悄悄把禾子兄妹拿伊阻特？（做掉）虽然治标不治本，可多多少少会有点用罢？他把禾子兄妹是日谍这个情况，以及自己的想法用密语写了，投到信箱等待组织的回复。
　　来自南美的船每每到港的时候，叶悯就得为着生意忙的脚不点地，雪茄、咖啡跟红酒这几样是商行最大宗的生意，也是主要的利润来源。商行的雪茄来自古巴哈瓦那，咖啡豆源自哥伦比亚，红酒则是法国货跟南美的掺着卖。抽查货品质量、确认物有所值后、让人跟经销商结算货款，都是他的份内之事。交通员给他取来回信的时候，叶悯刚刚到家，他顾不上吃饭，先拿着信到书房看。上级给他的意见是组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会设法透露给政府方面的情治部门处理，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派人去监视这对兄妹，以免暴露自己。叶悯也觉得自己行事冲动了点，内心不免检讨了下，在例行的思想汇报里写上了这一条。过了几天，禾子又来了商行，这一次有她的哥哥陪着。叶悯知道招揽不成，后面等着他的的该是杀无赦了，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会面并没有谈及其它事，也没有要求叶悯代理东洋布，只是跟商行下了一笔手电筒跟配套电池的订单，叶悯觉着，就，有点奇怪！好在禾子走后第二天，报纸登出新闻,内容是本埠日资大和商社社长的一双儿女乘车郊游，被满载的失控卡车撞上，不幸双双殒命，肇事司机已不知去向，警方正在查找中。叶悯松了口气，事情终于解决了。他明白报纸上说的，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理由，内情是情治部门出手做的，反正这年头很多事情查着查着，就没有下文了。
　　转眼来到一九三二年，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离过年没几天了，上海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透出年节惯前有的热闹跟喜气，叶悯总觉得自己忙碌中好像忘了些重要的事情，既然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干脆先放在一边吧。一月二十八日夜，被隐隐传来的连续爆炸声惊醒的叶悯，寻思这么晚肯定不是过年的爆竹响，应该是枪炮声了，他终于让想起来自己是忘了什么大事了，在这个深夜或者是凌晨，日本海军陆战队在上海对中国开战了！史称第一次淞沪抗战或一二八淞沪抗战。这场侵略与反侵略的战争，前前后后持续了近三个月，政府在国家面临侵略时，不是奋起把侵略者赶出去，而是因为军事力量敌强我弱就习惯性摆烂，不但不积极组织反攻自救，对正面迎敌的第十九路军居然还予以掣肘，使其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以致十九路军不得不撤出上海。纸上得来终觉浅，史书上短短几行字，说不尽蕴含其中那些无辜同胞的血泪。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叶悯才觉得整个人都出离愤怒！这样一个软弱如斯、不愿有所作为且罔顾民意的政府，竟把结束战争的指望，放在期待列强开恩，大发慈悲肯出面替自己调停这种事上来，简直是一怂到底了！要不是有组织纪律约束着，他恨不能亲手拿起枪，直接冲到到前线跟日寇厮杀一番才好。叶悯起身去大太太房门外，轻轻敲了下门，贴身嬷嬷过来开了门请他进去。大太太果然被惊醒了，她披着寝衣，眼神流露出惊慌；叶悯上前握了她手轻声安慰“妈你别怕，外面在打仗，我们这边是法租界，打不过来的，你不出去就没事。”大太太拍着胸口叹道：“吓死人了啊，真不会打过来吗？”叶悯肯定的点点头：“您睡吧，没事的，睡不着也养养神。这几天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陪着您好了，放心！”大太太点点头，靠着被子合上眼，叶悯给贴身嬷嬷做了个手势，就松了大太太的手，离开房间。几个安排进来的同志还在下面客厅等着他，前几天他接到通知，鉴于外部情况的持续恶化，近期将会组织家里这几个知道他身份的同志一起撤离，当叶悯主动提供了百浪多息应用方法的时候，就让组织上看到了他的价值所在，等到他第一时间报告了顾顺章被捕叛变的情况，更加凸显叶悯的不可多得。上海这边战端初起，领导就让家里的知情者全部撤离，说明组织认定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越少他越安全，叶悯过去跟他们大概说了说正在发生的事情，强调了一下组织纪律，让大家为安全起见，战事胶着期间没事别出门，特别是不要搅和到民众自发的劳军和支援前线之类的活动里，免得被有心人注意上，碰到学生挨家挨户募捐的，可酌情分批分次捐献一些财物，每一次数额不要太过显眼。几个人都答应自己会遵守纪律，绝不瞎掺和。然后叶悯按组织要求，征询他们对于今后去向的意愿，他们之中多数，要求去东北跟抗联一起战斗，只有一个女孩子想回在苏区的家乡继续干革命，叶悯答应一定会向上级如实汇报他们的想法。安顿好了家里的事，叶悯干脆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着心事。来了这么久，统子居然安静如鸡，这不科学！他问统子，前夫哥跟苏大强给了啥结账？统子装死不吱声，叶悯威胁自己要摆烂，统子没好气的回道：“陈俊生给你点金手，苏大强给你弯弯绕！乔一成的钱，你还是能用的，在花旗银行你名下的账户里！”“我好像没有花旗银行的账户啊？”“早给你弄好了，存折、支票在你书房抽屉里。”系统不吱声了，叶悯心里踏实，也就不问什么了。原主的世界里叶翎被叶翡冒名顶替的取代了，任思年呢？他知不知道妻子换了人？现在这个时段，叶翎夫妻是滞留香港还是已经到了苏区？碍于纪律的约束，如果组织不告知叶翎夫妻的去向，虽然是亲属，他也是不能问他们去向的。如果在苏区的话，还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他们夫妻将会面临第五次反围剿失利带来的长征，到时候他们会跟随部队一起撤离苏区，还是留下坚持敌后斗争呢？